第111節
因此,刻苦的排練是非常有必要的。 簡約明亮的排練廳里,悠揚動人的樂聲正在磅礴作響。長號轟隆隆地奏響著,弦樂器們如流水般吟唱著,那樂聲舒緩流暢,端肅堂皇,帶著施特勞斯家族獨有的唯美動人。 《皇帝圓舞曲》一共分為序章、四首小圓舞曲和結束部六塊組成,幾乎每個部分都擁有兩個主題,前者輕松明快,后者如同舞曲一般熱情激烈,形成鮮明的對比。 又是一個熱烈的合奏,樂聲倏地寧靜下來,指揮抬棒轉首,看向了指揮臺左側的首席。 戚暮抬首與華爾斯先生相視一笑,接著,一段明亮輕柔的華彩從青年的手指下緩緩流瀉出來,琴聲清亮動人,明麗柔和。 帕雷森劇院出色的首席順利地完成了一段首席承接的華彩樂段,整個樂團在其帶領下整齊流暢地演奏起來。 即使是排練,樂團里也沒有一個人敢輕視,連最容易發生失誤的木管樂器組也發揮穩定得如同訓練過一百次似的。 而事實上…… 這才是他們第二天排練這首曲子! 一曲結束,所有的樂手們由各組的首席分別指導著細節,華爾斯先生走下指揮臺,笑著對戚暮說道:“小七,當初蘭斯能將你介紹給我,真是太棒了!你的琴聲溫柔細膩,我真是看不出你這樣一個年輕的身體里,竟然會擁有這么強大的力量!” 聽了這話,不等戚暮回應,只見第一小提琴組的成員們紛紛笑開:“華爾斯先生,咱們小七都來了四個多月了,你怎么現在才發現他根本就是個不科學的存在??!” “就是啊,看到小七我都在想……22歲的時候我還在家鄉組了個小樂隊,幾個人玩著吧?” “阿尼,你還算不錯了好不好!22歲的時候你都畢業了,我還在學院里被導師整天罵??!” …… 聽著這些家伙的亂侃,戚暮無奈地笑了起來,卻見華爾斯先生蹙了蹙眉頭,說:“蘭斯當初將小七介紹給我的時候就說了:這是一個感情十分豐富的孩子,他能體會到隱藏在音樂背后的情緒??墒俏业故菦]想到,小七竟然能在一周內就用小提琴演奏出那樣一首優秀的《圣母頌》?!?/br> 被夸到這個程度了,假設戚暮就算有某人一樣可以充當國防的厚臉皮,也不由感到了一絲羞赧。于是他輕輕地咳嗽了一聲,謙遜地說:“華爾斯先生,樂團里的每個人都很出色,我是因為和大家合奏了很久以后,才能掌握到《圣母頌》的感覺?!?/br> “哦小七!你真是太謙虛了!我相信一周后的音樂會上,你一定可以和樂團一起,演奏出一首最讓人難忘的《圣母頌》!” 面對華爾斯先生的贊揚以及樂團眾人的調侃,戚暮只得哭笑不得地接受了這些同伴的好意。 就在他滿以為這次突然爆發出來的贊美就該結束的時候,只聽一個聲音在人群中響起:“誒對了,小七,這次的邀請函要不我們用你的形象制作一個q版吉祥物印上去好了?!” 戚暮:“……我覺得這好像不……”大合適。 “哈哈哈,這真是一個好提議!咱們樂團總是用那樣死板的邀請函,實在是太沒有活力了?!?/br> “就是??!華爾斯先生,要不然我們重新設計一下以往每年的邀請函吧?” …… 一群人起哄起來,只見華爾斯先生淡笑著看了戚暮一眼,留給他一個“你放心,我知道該怎么做”的眼神,接著在戚暮松了一口氣的同時,淡定地說道:“我們的邀請函確實有些太刻板了,也確實應該改良一下了。不過我覺得……印樂團吉祥物上去有些太過了吧?” 戚暮:“……”誰是吉祥物! 華爾斯先生思索了一會兒:“不如在寄邀請函給年輕的小朋友的時候,隨信件附送一個吉祥物玩偶?就做一個叫做‘seven’的小兔子好了,和小七形象比較符合,也正好能宣傳我們樂團可愛親近的形象?!闭f到這,華爾斯先生一頓,“小七,你覺得如何?” 戚暮嘴角微微抽搐:“華爾斯先生,我覺得這……” “就這么決定了吧!” “就是就是!” “多么棒的建議啊,相信那些小觀眾們肯定也會喜歡這只小七兔子的!” 戚暮:“……” 誰是兔子?。。?! 帕雷森劇院的大型排練廳里,已然是笑成一團,眾人嘻嘻哈哈地說著打趣,只有俊秀漂亮的青年欲哭無淚地已經開始在心里策劃著:什么時候寫一封洋洋灑灑的陳情表,等以后出了書就題名—— 《我在帕雷森劇院的吉祥物生涯》。 而這里是其樂融融,每個人都十分愉悅,但是在隔了小半個城市的維也納高級法院,莊嚴肅穆的第一號法庭里正氣氛沉重,進行著一場幾乎沒有任何懸念的審判。 很少有案件能夠讓維也納高級法院開啟能夠容納大波旁聽的一號法庭,但是在今天,卻有無數的輿論媒體紛紛到場,用攝像機、照相機不停地拍攝記錄,等待著今天這兩個犯人的最終結局。 這些記者們大多聚集在旁聽席的中前排,因為前排的位子上,已經坐滿了一些身份重要的人,比如維也納交響樂團的首席指揮兼音樂總監、子爵艾伯克·多倫薩大師,又比如維也納交響樂團的首席指揮埃弗拉先生。 這些人放在世界古典樂壇上,都是響當當的大人物,他們的每一場音樂會都會搶售一空,吸引無數的樂迷前來參與。而今天,他們卻齊齊地聚集在了這里,等待著這場案件的最終結局。 當扎耶夫和羅遇森被押送上來的時候,兩人都灰頭土臉的垂著頭,沒有敢抬首看旁聽席里的人。扎耶夫更是直接將臉瞥向了大法官的方向,不讓記者們拍到自己狼狽的模樣。 當法官重重地敲了一聲法槌后,全場立刻肅靜起來。 書記官起立,面無表情地朗讀著冰冷無情的證詞與案件經過,當他朗讀到“嫌疑人羅遇森拿走了被害者的哮喘藥”的時候,那書記員也抬眸冷冷地掃了站立在法院中央的黑發男人一眼,然后繼續朗誦起來。 全場一片寂靜,當書記官全部朗讀結束后,一系列程序全部說完,羅遇森和扎耶夫卻沒有什么好反駁的。 一向公正公平的大法官此刻嫌惡地看著臺下那兩個罪孽深重的犯人,那眼神中nongnong的鄙視和厭惡,已經完全無法掩飾住。 大法官審理過很多喪心病狂的殺人案,但是對于他來說,這次的案件主犯卻絲毫不比那些惡心的殺人犯無辜! 這里是維也納,這里是全世界最熱愛古典音樂的地方之一。在這座城市的街頭巷尾,隨時可以聽到美妙動人的音樂,在這座城市的每一個廣場,都矗立著音樂偉人的雕像! 但是,偏偏就是在這樣的地方,卻滋生出了這樣可怕惡心的罪惡! 一個才華出眾的年輕小提琴家,就因為這兩個犯人的嫉妒與私利,無辜地失去了寶貴的生命! 這讓世界少了多少美妙的音樂,這是讓世界失去了怎樣的一個人才! 為什么,兩個熱愛音樂的人,卻能喪盡天良到如此地步! 很多人不知道,本次庭審的大法官私下里曾經是維愛的樂迷,并且也喜歡過其首席扎耶夫的音樂。但是,如果說大法官以前有多喜歡那些唯美的音樂,那他現在就有多痛恨那個站在法庭中央的人! 這是褻瀆! 這是對音樂無情的褻瀆! 你們對得起當初拿起小提琴的那一天,單純美好的心情嗎! 一聲法槌重重地錘下,在將有關條例都朗讀結束后,剛正不阿的大法官冷著臉孔,生平第一次破壞了自己鐵面無私、秉公執法的形象,出于私心地無情說道:“我真是無法理解,在偉大的古典音樂中,怎會誕生如同你們這般骯臟卑劣的小人!” 這話一落地,旁聽席里立即響起一陣喧嘩聲,無數記者卡擦卡擦地拍攝起來。 這是頭條??! 一貫公正的大法官竟然在法庭上動怒了! 只聽大法官繼續道:“你們是維也納的恥辱,你們是古典音樂的恥辱!這一年中,我不敢相信你們是如何拿起小提琴演奏出動人的音樂的,恐怕在那虛偽的美麗背后,藏著的是早已腐爛發臭的綠水吧!奧地利是個仁慈的國家,從無死刑,所以我從未像這一刻一樣如此后悔,無法將你們這些褻瀆了古典音樂的罪惡,徹底地湮滅在世界上!” “但是在這個時刻,我卻只能遺憾地宣布:里昂·扎耶夫,有期徒刑5年31天。羅遇森,有期徒刑——” “71年20天!” 羅遇森立即驚恐地大喊:“我不服!我不服!憑什么我……” “肅靜?。?!”大法官冷血的眼神讓羅遇森一下子膽顫地縮了回去,他面無表情地看著那個憔悴的男人:“如果對審判結果有異議,請自行上訴!” …… 一陣慌亂嘈雜中,伴隨著羅遇森不服氣的大喊,整場審判徹底地告一段落。 坐在前排的多倫薩先生仿佛卸下了一身的重擔,與老朋友埃弗拉先生一起說著話。而記者們早已蜂擁著擠出了法庭的大門,趕緊去追快要走遠的、暴怒著的大法官。 《維也納之聲》的記者賈科走得稍微慢了一點,在他走出大門的時候,他的余光里忽然瞥到了一個帶著墨鏡和禮貌的男人。他心中閃過一絲驚詫,總覺得有種莫名的熟悉感,但是很快他就想也不想地再去追大法官了。 而在旁聽席的最末排,沒有人發現,俊美優雅的男人微微垂眸,望著那早已人去樓空的法庭,薄唇微抿,低聲呢喃著:“71年20天啊……” 嗯,可以做很多事情啊。 第一百六十章 一整個下午的排練,戚暮勉強保持著鎮定的笑容,不停地勸說華爾斯先生以及團員們放棄那個不·切·實·際的兔子吉祥物的主意。 但是讓他無法阻止的是,華爾斯先生這邊剛剛有了點松口的跡象,那邊小號組的首席娜麗就激動地跑了過來。她將手中的小本子遞給華爾斯先生一看,興奮地說道:“華爾斯先生,我小時候學過一點繪畫,雖然畫的不是很好,但是……您覺得這只可愛的小兔子形象怎么樣?是不是和小七一樣可愛呀!” 只見在那本子上,正滾著一只胖嘟嘟、圓乎乎的可愛小兔子。它有著長長的耳朵、短短的圓尾巴,濕漉漉的大眼睛即使是透過冰冷的紙張,都能一下子戳中人的心臟,只有兩個可以形容—— 萌神! 華爾斯先生連連點頭:“哦上帝,娜麗你竟然還有這么出色的繪畫技巧!真是太棒了,這只可愛的兔子小七!就是它吧,讓我們把它做成吉祥物,可以寄給我們忠誠的小觀眾,也可以在音樂會之前,發給前來參加的觀眾們!” 娜麗一個勁的點頭。 戚暮:“……” 華爾斯先生,您還記得剛才是誰說自己打算再考慮一下的嗎…… 在整個樂團都開始討論起這只吉祥物小七——沒錯,已經直接叫小七了——到底該用什么配色的時候,戚暮默默地收拾著東西,遠離了這個是·非·之·地! 他總有種不祥的預感,自己要是再呆下去,肯定會發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而當戚暮偷偷摸摸地從偏門離開劇院的時候,他剛走了沒幾步,便接到了閔琛的電話。沒過多久,戚暮便上了閔琛的車,驚訝地笑道:“今天怎么想的起來特意出門接我了?” 俊美優雅的男人一手把著方向盤,一邊抬眸,透過后視鏡看了副駕駛座上的青年一眼。深邃幽黑的眸子里閃過一抹笑意,他低聲道:“記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嗎?” 聞言,戚暮倏地一愣:“你生日?不可能啊,你生日不是春天的事情嗎?” “……再想想?!?/br> 戚暮將琴盒放在了車后座后,清挺的眉頭微微蹙起,仔細了思索了許久后,才道:“反正肯定和我沒有任何關系。所以……到底是什么日子?” 閔琛語氣平靜地說:“是我們認識一年……零23天的日子?!?/br> 戚暮:“……” 過了半晌,他無語道:“23天前你也沒做什么事啊……” 閔琛眸色一深:“今天補起來?!?/br> 戚暮:“……”這玩意兒還能補嗎! “今天我心情很好?!?/br> 男人低沉磁性的聲音里帶著一絲愉悅,讓戚暮詫異地轉首看去。只見窗外昏黃的路燈刷刷地一閃而過,在男人俊挺深刻的面容上打下一道道的暗影,忽明忽暗。 閔琛低笑著啟唇:“今天……我的心情很好,非常非常的好?!?/br> 其實不用閔琛說,戚暮就早已從對方柔和的表情里看出來了,他配合地問道:“哦?怎么突然今天心情這么好?” “沒有原因,就是非常非常的好?!闭檬且粋€紅燈,閔琛停下了車,轉身看向了身旁的青年,薄唇微勾:“好到……想和你在外面吃一場燭光晚餐?!?/br> “……你該不會是又不想洗碗了吧?” “……” 美好浪漫的氣氛瞬間崩壞,閔琛嘴角一抿,又坐回了駕駛座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