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
發xiele一通后,丹尼爾又笑著說道:“不過啊……你這個人其實也挺不錯的。至少從來都是當面和別人把事情說清楚,不會做一些無聊的事情。當然,如果你能夠像多倫薩先生一樣,對后輩們溫和一點,那大概會更好一些?!?/br> 聽到這話,閔琛俊挺的眉頭微微皺起。他仿佛想起了有兩個人對自己的評價,于是低聲問道:“我不喜歡……提攜后輩?” 丹尼爾立即瞪大了眼睛:“豈止??!你對那些沒有成長到你的期望值的后輩,根本是連余光都懶得給他們一眼。明明人家很有天賦,你都不想去過問。當初克多里還在慕尼黑學院的時候,我就非常想將他提前招收進柏愛,你是怎么說的?” 丹尼爾擰著眉毛想了會兒,一把手掌,說:“你當初說——‘有天賦,但實力還不夠,沒興趣’。要不是我堅持著要培養克多里,你說德瓦拉先生離開樂團后,你從哪兒找個小提琴首席去?” 面對丹尼爾的話,閔琛沉默地垂眸,并沒有回答。 似乎以為自己的話給對方造成了一定的傷害,丹尼爾有些手足無措地摸了摸腦袋,說道:“其實……其實你也沒這么討人厭了啊。閔,你還是比較體貼人的,至少大部分時候還比較……” “明天幫我訂一張去巴黎的機票?!?/br> “還比較善解人意……等等?你剛才說什么?!現在嗎??。?!” 只見閔琛淡定冷靜地點點頭,說:“嗯,現在?!?/br> 丹尼爾:“……” “該死的!是誰說你這個家伙善解人意的?你根本就是個惡魔!現在要到哪兒去訂明天到巴黎的機票,你知道每天從倫敦到巴黎的人有多少嗎?你真是個惡魔,惡魔?。?!” …… 丹尼爾咆哮的聲音在泰晤士河畔的西餐廳里回蕩著,這些咒罵都被融進了不斷流淌的河水中,隨著永不停息的水流消失在了倫敦的夜色中。 倫敦的夜晚是如此的寂靜美好,很快,又是一個美麗的第二天。 戚暮拎著自己的琴盒,再次進入了琴房。這一次的練習,他在一開始便有了些眉目,所以一整天下來連阿卡得教授都稍微滿意地贊揚了幾句,并鼓勵戚暮繼續努力。 為了抓住這來之不易的靈感,戚暮在琴房里一直練習到了夕陽落山,才開始收拾起來。懶懶的圓月爬上了夜空,戚暮拎著琴盒除了大門,轉身開始鎖門。 聽著鎖鑰卡嗒合上的那一聲時,戚暮正低著頭準備將鑰匙從孔中拔出,他還沒有動作,便聽到一個穩健的腳步聲在自己的身后響起。 學院早已散學,連天色都有些晚了,整棟小提琴系的大樓里只剩下戚暮一個人。而這嗒嗒的腳步聲讓戚暮不由地心中一緊,過去幾十年看過的恐怖電影畫面一個接一個的竄入腦海。 輕輕吞了口口水,戚暮握緊了手指,猛地轉首看去:“……誰?” 話音剛落,在看清來人的那一剎那,連戚暮都倏地愣住了。 只見在走廊亮了一半的聲控燈下,一個挺拔清俊的男人也微怔著他,仿佛有點不大明白:到底是什么,造成了眼前這個青年如今緊張的神情。 良久,男人試探性地回答了一句:“是……我?” 戚暮:“……” 閔?。骸啊?/br> 第六十八章 歐洲人一向有種喜靜怕鬧的情懷,這一點在巴黎人的身上體現得更為徹底。入了夜的巴黎城市,四周安靜得天地空靈,只有風吹樹葉的唦唦聲在一下下地奏響著,讓夜色里多了點動聽的旋律。 從巴黎國立高等音樂學院走到戚暮的公寓,其實非常近,只有兩條多街的距離。但是這一次,戚暮卻覺得十分的漫長。他與這個莫名其妙出現在巴黎的男人并肩走著,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腳步。 戚暮原本還想問對方怎么會突然出現在這里,但是他忽然想到……似乎在前幾天的短信中這個男人有提到,接下來兩場柏愛的音樂會都不需要他的到場。 那么按照這個說法……即使對方現在來一次環歐洲旅行,似乎也是他的自由? 這樣想著,戚暮便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了,只得默不吭聲地看著被月光照亮的地面。 前幾天巴黎剛下了今年的第一場春雨,晚上的溫度也沒有那么低了,但是戚暮卻仍舊多圍了一條圍巾—— 他一向怕冷。 “巴黎的春天很好?!蹦腥说统链判缘穆曇粼诎察o的街道上響起,戚暮詫異地轉首向他看去,只見閔琛正微微抬眸看向漫天朦朧的月色,低聲說道:“我很喜歡巴黎的春天,比柏林安靜?!?/br> 這種沒頭沒尾的話讓戚暮一時間有些摸不著頭腦,他思索了半晌,忽然靈光一閃:“所以……你才會來巴黎?” 只見閔琛鎮定冷靜地點點頭,十分肯定地道:“是的?!?/br> 聞言,戚暮無奈地笑了起來:“我還真沒見過柏林的春天,不知道會那是什么樣子?!?/br> 雖然臉上露著一抹淡然的笑容,但是此時此刻,戚暮的心里卻暗自想到:原來是因為喜歡巴黎才會回來的啊,他差點還以為……這個男人是特意來找他的。 望著青年似乎相信了的模樣,閔琛深邃幽黑的眸子里醞釀著笑意,他點點頭,毫不介意地再黑了某個工業城市一次:“柏林春天的時候空氣很糟糕,嗯……沒有巴黎好?!?/br> 戚暮以前從來在春天去過柏林,聽著閔琛這話,他只得點點頭:“是這樣啊……” 閔琛用力地頷首:“沒錯?!?/br> ……全柏林人民都要打死你有沒有! “不過我覺得倫敦的春天也挺不錯的,對了,說起這個,之前柏愛在倫敦的音樂會聽說很成功,我看到《古典巴黎》上有報道,在《法國之聲》上也有特別介紹……” 一旦開了話茬子,原本尷尬的氣氛便緩解了許多。 等到戚暮走到自家樓下的時候,他恍然間覺得時間過得真快,明明還沒說上幾句就已經到了。但是此時,天色也已經不早了,他只得笑著搖搖手,說:“既然都在巴黎的話,有機會可以多聯系?!?/br> 閔琛將雙手插在長風衣口袋里,輕輕頷首:“嗯,晚安?!?/br> 戚暮笑道:“你路上小心?!?/br> 皎潔的月色漸漸被一片寬大的烏云遮去了光芒,安靜窄小的街道上,只有三兩個行人快速地行走著??⌒闫恋那嗄暧中χf了幾句后,便轉身進了小樓,等到目送他上了樓后,站在樓下的男人卻依舊沒有離開。 閔琛微微仰首,沉默地看著戚暮的房間。明亮的燈光已經被它的主人點亮,將窗外的黑暗也稍稍驅散了一些。 其實連閔琛自己都沒有想通,為什么……他就突然決定要來巴黎了。 就是突然之間想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才會這么心急地立刻趕過來尋找那份答案,但是在那條幽靜漆黑的走廊里、當他看到那個青年削瘦單薄的背影時,好像“尋找答案”這件事……已經變得不再重要。 一開始,他是因為這個人的琴聲很熟悉,才會對他投以特殊的關注。 后來,他發現這個青年的琴聲竟然與那個人的一模一樣,他便更是將全部的注意力都投入進這間古怪的事情里來。 其實在去年之前,閔琛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找了那么多年的人……叫做陸子文。 童年的一次微不足道的幫助,刻印在閔琛的心里許久,找到后他驚訝地發現對方已經十分出色地成為了維也納交響樂團的副首席,于是閔琛便決定—— 推他一把。 將陸子文推薦給多倫薩,幫助他與維也納愛樂樂團合作、進行那一場盛大的演出。 閔琛甚至還沒決定好怎么與陸子文見面、第一次該說什么樣的話,一切就已經徹底成為了不可能。后來,他就遇上了一個擁有和陸子文的小提琴聲一模一樣的…… 戚暮。 心中思緒萬端,但是表面上,閔琛卻仍舊是一臉淡漠的模樣。他抬首看著那亮著燈光的窗口,不知過了多久,才忽然邁步離開,消失在了漆黑的街道巷口。 第二天戚暮起床的時候,剛拎著琴盒下了樓,一抬頭便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他微微楞了會兒,接著笑著走上前,問道:“閔???這么巧?” 春日早晨燦爛溫煦的陽光下,閔琛輕輕搖頭:“不巧,我在等你?!?/br> 戚暮:“……” 似乎沒有察覺到青年的無語,閔琛抬起左手看了眼手腕上的機械表,然后說道:“還有三十分鐘就八點了,現在還不走……會遲到嗎?” 到現在,戚暮都不明白這個男人為什么會突然出現在自己的樓底下,但是他自然也知道自己所剩下的時間并不多了,只得一邊走、一邊說道:“嗯還好,最近阿卡得老師去美國參加一次活動,要過幾天才回來,所以我稍微遲到一些也沒有關系?!?/br> 其實去學院的這段路程只需要十分鐘便可以了,只不過戚暮會順道買上一點早餐,才會多預備一些時間。戚暮快速地走著,讓他沒有想到的是,閔琛竟然一路跟了上來。 笑著接過面包店大叔給他準備的小面包,戚暮一邊走,一邊無奈地問道:“閔琛,你今天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嗎?我最近一直都忙于老師布置的作業,沒有什么時間?!鳖D了頓,戚暮忽然想起了什么:“對了,你吃早餐了嗎?要不要來一點?” 十分自覺、自主地從戚暮手中的盒子里捏了一只牛角面包出來,閔琛淡定地咬了一口,說道:“還是帕格尼尼的《第24號》嗎?” 戚暮點頭:“是啊,還是那首。老師給了我兩周的時間,只是可惜……現在都過去一周了,我還沒有將曲子練習好?!?/br> 正說著,兩人正好路過鮮花店?;ǖ甑慕鸢l小姑娘將今天剪剩下來的向日葵送給了戚暮,還一邊偷偷摸摸地打量著一旁的閔琛,小聲問道:“七……這個人是誰?你的朋友嗎?” 戚暮一邊結果向日葵,唇角勾起,露出一抹溫和的笑容:“是的,他是我的朋友,維娜?!?/br> 那小姑娘又害羞地看了閔琛幾眼后,便笑著給他遞過去一枝開得正好的向日葵。 閔琛剛剛詫異地接過,而此時戚暮已經與小姑娘說了幾句話,然后抬起腳步、再繼續往學院走去:“維娜只有七歲的心智,但是她是個很好相處的女生,也很善良?!?/br> “嗯,她很可愛?!?/br> 戚暮笑著說道:“她只會對自己喜歡的人送花,看樣子她很喜歡你?!?/br> 聞言,閔琛倏地一愣,連腳下的步子都頓了一下?!澳撬埠芟矚g你?!?/br> 戚暮笑了笑,不再繼續這個話題:“對了,你是也要到學院有事嗎?我最近可能有些忙,如果你需要我帶路,我可以讓德蘭帶你過去。哦對了,德蘭是我隔壁琴房的一個瑞士帥小伙,他雖然現在練習的是小提琴,但他學過很多年的鋼琴,你可是他的偶像?!?/br> 巴黎國立高等音樂學院的鋼琴系也是全世界赫赫有名的,而這些天之驕子中,大多數人都非常崇敬奧斯頓·柏特萊姆,換言之……也就是閔琛。 閔琛今年不過三十一,卻已經站立在世界鋼琴的頂端,甚至前幾年當他作為肖賽的主評委出席時,無數年輕的鋼琴家都爭著搶著去報名肖賽,形成了一個小高潮。 “我沒有什么事,只是想去學院看看,順便……可以親耳聽聽你的《第24號》?!?/br> 閔琛語氣平淡的話語讓戚暮微微一怔,他再轉首向對方看去,只見這個男人依舊沉著鎮定地看著前方,似乎真的只是隨處逛逛、再順路聽聽他的小提琴。 戚暮心里隱約地閃過一個奇怪的念頭,但是他還沒意識到那是什么,就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干脆不再去多想,戚暮壞心眼地彎了眸子:“哦?你真的想聽聽……我的《第24號》?” 見著青年一臉“不懷好意”的笑,閔琛挑起一眉:“嗯?是?” “那……可要請你多給我指點指點了!” 閔?。骸啊??” 有一個世界級的指揮大師站在這里還不好好利用? 戚暮還沒有愚蠢到這個地步。 既然對方誠心誠意地想要聽他的曲子了,那么……就順便給他指出一些可以提升的地方吧。 嗯,真是一舉兩得。 第六十九章 春雨后的空氣清新怡人,來自泥土的腥澀氣味充滿著勃勃的生機。走在這樣的學院里,到處可以看到互相交談著的學生,當然了,更多的還是閉眼專心演奏樂器的人。 巴黎國立高等音樂學院是個擁有二百多年歷史的古老學院,在經過多次翻新后,這里所有的音樂設備都是世界一流的,在隔音效果最好的琴房中,甚至聽不到外界一點的雜音,只有優美動聽的琴聲在房間里流淌回響。 說實話,帕格尼尼的《第24號隨想曲》并沒有多么的唯美優雅,甚至有的時候,還可以將其當作是一首練習曲來看待。當然,這也是對于普通的小提琴家來說,而對于真正優秀、技巧性強的音樂家,他們能夠將這樣困難的曲子演奏得讓人驚艷,甚至一生難忘。 比如,阿卡得大師。 所以說,帕格尼尼的24首隨想曲考驗的不僅僅是聽眾的審美水平,更重要的是演奏者的技藝。只有優秀的音樂家才能將這樣高難度的曲子演繹完美,也只有足夠強大的音樂家才能駕馭住帕格尼尼的曲子的氣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