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
“讓微臣來吧?!?/br> 好心的醫者總是見不得旁人受病痛折磨,蘇扶桑見狀按住孟棋楠心口的膻中xue,問:“是否這里窒悶?” 他的手干凈修長,手背肌膚白皙且薄,甚至能清楚窺見膚下青色的血管脈絡。孟棋楠嬌媚嫵人欲說還休:“好像是,又好像不是……不止那一個地方難受,整個胸口都不舒服?!?/br> 花兒一般的蘇大夫,不用憐惜寡人,兩根指頭戳戳不管用,整只手都按過來就是了嘛! 蘇扶桑凝眉,神色肅重:“胸口疼的毛病可大可小,還是讓微臣先為您把一把脈?!彼栈仄恋氖?,轉過身去撿起藥箱,從里面找出脈枕。 孟棋楠主動把袖口挽得老高,恨不得直接撩到肩頭。蘇扶桑見狀含笑,伸手把她的袖子放了下來:“當心著涼?!闭f罷他從懷里抖出一張絲帕,輕輕搭在孟棋楠腕上,這才謹慎落下手指。 隔著絲帕的指尖送來溫暖熱度,孟棋楠心跳加快,她撓了撓心口,問道:“蘇太醫,你墊著這么厚一塊帕子,能把得清脈么?” 蘇扶桑凝神聽脈,聞言淺淺一笑:“郡主信不過微臣的醫術嗎?” 孟棋楠連忙否認:“不是不是!” 寡人只是想被你摸一摸手,又或者摸一摸你的手而已啊,花兒一般的蘇公子! “那必是我國織工繡娘手藝粗糙,所織絲帕不能入郡主的眼?!?/br> 孟棋楠低眉看向幾近透明的薄薄絲帕,頓時臉頰一臊,結舌道:“不、不是……” 長得漂亮脾性溫和說話風趣還會看病,寡人真是愛死這朵佛?;?! “郡主的脈相和緩有力,身子并無大礙。如果總是覺得胸悶,可能是受心緒影響,您應當放寬心,以往不好的事都過去了,不要再費思惦記?!碧K扶桑診完脈,又開了一個藥方?!斑@是降火清肺的調養方子,郡主可以先吃著看,過幾日微臣再來復診?!?/br> 言畢蘇扶桑開始收拾東西,準備離開。孟棋楠一急,趕緊道:“蘇公子你別忙走,留下來吃頓便飯!你給我看病我還沒謝你呢!” 蘇扶桑恭敬作揖:“多謝郡主美意。只是在下還要去善堂看幾個病患,就不打擾郡主清靜了,告辭?!?/br> 藥箱哐當,蘇扶桑如來時一樣靜悄悄地又走了。孟棋楠一下倒在竹椅上,仰著頭天旋地轉。 寡人這回真的病了。 蘇扶桑果真信守諾言,過兩天又來了,照例把脈開方子,孟棋楠每每留他他都微笑婉拒,只說還有病人要看。如是幾次下來,孟棋楠總是見得到人摸不到手,幾乎都快失去耐性了。 “青碧,蘇公子怎么還沒有來???” 又到了蘇扶桑前來問脈的日子,孟棋楠一大早起來就梳妝打扮,這具rou身相貌不妖嬈,鎮不住那些桃紅緋色的衣裳,所以她只穿淡色。月白交領佛?;ù汤C長襖,雪青色馬面綢裙,湖藍竹葉軟紗披帛,倒是襯出她幾分溫婉清麗的氣質。 青碧為她梳頭挽發,一支紅珊瑚佛手簪斜斜入髻:“郡主,這支好不好?” “隨便了?!?/br> 孟棋楠心不在焉的,對簪子配不配沒在意,一雙黑漆漆的眼睛瞟著外頭院門,“蘇公子怎么還不來???紅絳做的玫瑰糕都涼了?!?/br> 青碧抿笑:“不礙事,涼了拿回去蒸一蒸?!?/br> 孟棋楠瞪她一眼:“那怎么行!不能怠慢蘇公子,你快去讓紅絳再做一盤?!?/br> 紅絳在小廚房吃著冰涼的玫瑰糕,腮幫子高鼓嚶嚶嗚嗚:“蘇太醫您快來吧,撐死奴婢了,嗚嗚……” 日過正午漸漸西斜,玫瑰糕涼了一盤又一盤,蘇扶桑還是沒影。 孟棋楠坐不住了,跑到院子門口翹首以盼:“怎么還不來啊……” 紅絳剛端來熱騰騰的玫瑰糕,一聽她這么說嘴角又癟了下去,委屈得快哭了:“青碧姐,我實在吃不下去了,嚶嚶?!?/br> 青碧安慰了紅絳兩句,走上去對孟棋楠說:“郡主回屋罷,也許蘇太醫今日有事耽誤了,明天他一定會來的?!?/br> 孟棋楠嘴唇撅起老高:“萬一明天也不來怎么辦?我今天就要見他,就要見!” 她打定主意就沒人能改,一轉身叉著腰指揮道:“紅絳你把玫瑰糕裝上,青碧你去打聽蘇公子說的善堂在哪里。他不來看我,換我去看他也是一樣的,反正今天一定得見著!” 她們前腳出了侯府大門,后腳就有人回禁宮稟告了衛昇。 衛昇午后小憩剛起來,聽到趙剛來說不禁彎起了眼:“哦?是往蘇家善堂去了?” 趙剛答:“是,手里還提著食盒,約莫是給蘇太醫送吃的,屬下遠遠聞著像玫瑰的香味?!?/br> “為君洗手做羹湯,她倒是肯下功夫。安盛,給朕拿套便服?!毙l昇說話聲調有些尖,似乎透著股酸味兒。 安盛過來伺候更衣,趁著這功夫問:“皇上,今兒晚上您去哪位娘娘的宮里?今兒是十五,太后剛才派流芳姑姑送來了一盅補湯,看您正睡著就沒有打擾……” 衛昇愉悅的心情被沖淡了幾分,他皺著眉道:“晚上回來再說,現在朕有事要出宮一趟?!闭f完他一甩袍子就走,趙剛也急忙跟了上去。 安盛趕緊伏跪在地上:“恭送皇上——哎喲,那湯怎么辦呀皇上!” “賞你了!”衛昇頭也不回。 安盛捧起湯盅,打開一看里面nongnong的全是鹿茸海馬羊腎,估計喝一口下去滿身的血會熱得噴出來。 他苦著臉哀哀戚戚:“小的是挨過一刀的人,喝了這些有什么用?皇上您就愛拿小的出氣……” 上京一年四季繁華熱鬧,這段時令又正好是出門踏青的日子。外間熙熙攘攘,男男女女衣香麗影,看得人眼花繚亂。青碧在前頭帶路,孟棋楠大步朗朗地走著,只有紅絳一副膽小的樣子,跟在最后畏畏縮縮的,生怕迷了路走丟。 “郡主……”紅絳怯怯扯住孟棋楠的袖子,“別人怎么……好像都在盯著我們看?” 不說不覺得,一說孟棋楠還真覺得是這樣。她環視四周一圈,頓時發覺了此中緣故:楚國是女人當皇帝,所以女子地位不低,她們并不一味相夫教子,而是時常出門走動、交友游玩,朝中甚至還有女官,在孟棋楠治國的時候,女官人數更是大大增加,所以她從不覺得女人出門逛游有什么不對。但現在這里是晉國,晉國是男權統治下的地方,這里女人的地位跟楚國是不能比的,雖然說不上受壓迫受奴役,但也說不上受重視。平民女子可以出來隨意行走,抑或做些小買賣,但官家小姐和貴婦人從不輕易拋頭露面,出行都要用冪籬遮臉。 孟棋楠這身打扮一看就是未出閣的世家小姐,又有兩個丫鬟跟著,怎么說也得坐個馬車乘個轎子什么的,可她偏偏不遮不擋落落大方地走在路上,當然引人矚目了。 “看什么看!這張臉也能看得津津有味,我以前的模樣你們是沒見著,不然還不驚掉你們的眼珠子!哼……” 孟棋楠對周遭路人的行徑極為不屑,隨手從挑擔貨郎的籮筐里撿走把扇子,拿起來遮住半張臉:“真是麻煩!如果我當皇帝就下旨廢了那些啰嗦禮教,而且肯定比表叔公當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