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節
曉君手里抓著點心,滿心不舍得模樣,寧妃眼神頓時柔和的仿佛要滴出水來:“還想吃?” 曉君點頭。 她便說:“那娘親給曉君喝點水水好不好?” 寧卿閉上了眼睛,酸澀和一種強烈的痛楚在心口涌動,她可以怪自己的jiejie心狠嗎?還是怪皇帝的狠辣決斷?她不知道該去怪誰?;蛟S最該怪的是自己,如果不是自己進宮,那阿錦也不會稀里糊涂的闖進來。 她轉身走向墻邊,那里有一個現在還光滑的地方——只有經常出入才可能帶來的痕跡,而圍在陶然軒外面的,除了皇后派來的侍衛便再也沒有其他人了。 從這里可以悄無聲息的出去,她跳上墻頭,今日發生的一切,仿佛歷歷在目。 阿錦在尋找寧卿的時候,或許是走錯了路,或許是被指錯了方向,稀里糊涂走到這里,然后看到了那個似乎眼熟的耳環,在撿耳環的時候無意中發現了什么秘密,或許是翻墻而進的侍衛,或許是其他,然后她就被卷了進去,因為獲知了不該知道的秘密時,留給她的下場便很明顯了。 她離開的瞬間,寧妃猛地轉過了頭,看向那空蕩蕩的窗外。仿佛外面還站著人一般。 今日這一刻,她早已經想象了無數次,在那個侍衛敲昏她拿著割斷臍帶的剪刀走向她哇哇哭叫的女兒時,在他帶著她厭惡的笑容關心她的時候,在他無數次跳上墻頭翻下來的時候。 她恨不得將他千刀萬剮,然而她不能。 她等了多少日夜,卻在今日突然送來了讓人驚喜的消息,她先是見到了她的meimei,然后又等到了這么一個機會。 她幾乎沒有猶豫,在侍衛跳下墻頭去追那個婢女的時候,她飛快跑進了后殿,將一大把揉碎的狗肝草喂到了曉君的嘴巴里,苦澀的汁液引發了曉君劇烈的嘔吐,她將繩子系在脖頸上和身后的殿柱上,玩命一扯,巨大的窒息讓她幾乎要昏過去,然而她不能,她抱著曉君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跑到了陶然軒的門口,猛地拍門,門打開的瞬間,她抱著已經哭不出聲的孩子倒在地上,遠遠的,她看見抓住了婢女的侍衛呆呆的站在原地。 寧妃仰頭,幾乎嘶吼:“快去告訴陛下,有人要謀害小公主?!?/br> 門口的侍衛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見了他們的同伴,手里抓著一個陌生的宮娥。 那個侍衛僵立在原地,難以置信的看著滾在地上的寧妃和她懷里的孩子,那一刻,如同雷擊一般。 侍衛們都是在皇后身旁做事,皇后的指令自然是清楚的,眼下看見同伴已經出手,其他人自然也不會懷疑,簡單的交換眼神后,一個人去了宮宴,他們自然想見得是皇后。 可是到了宮宴上,皇帝在場,便不是能私下報給皇后那么簡單了,經過太監層層通報,最后演變到不可控制的場景。 寧妃在皇帝身旁多少年,她知道他的脾性,她當然不怕那個宮娥說什么,她只是看到有人跳上墻頭,而這個跳上墻頭的人半個家族都在長安,他就是死也不會承認自己的所作所為的。 她這一生已經毀了,不在乎豪賭一場,還能比現在更糟糕嗎? 當然,最后她贏了。 皇帝護短,事關宮中顏面,又有長公主和皇后牽涉其中,他下令杖斃了那個無辜的宮女,寧妃躺在大殿中,有最好的御醫為她診治,她聽見外面凄厲的悶哼,也沒有覺得多么刺耳。 只是那個侍衛,好像再也沒見過,可能被送到大理寺去了吧,也可能——也被皇帝殺了。 只要有萬分之一的可能,他也決不允許。 至于她自己,寧妃笑了,她還要在床上虛弱的待上一段時間,希望皇帝的愧疚不會走的那么快才好。 倒是那個侍衛,他叫什么名字?寧妃想了想,似乎他說了幾次,可是她,卻是記不得了。 寧妃吹滅了蠟燭,和曉君和衣躺在床上,第一次,在陶然軒又有了這樣柔軟的被褥,她將被子拉到脖子上,那上面的傷口在柔軟的棉花觸覺上,仍然隱隱作痛。 再柔軟的被子,來的也遲了。寧妃閉上眼睛,她需要養精蓄銳,明天早上,還要從她的菜畦里面為皇帝親手熬制一份菜羹。 上了年紀的人,總是容易被俗世生活打動,皇帝也不例外。 寧卿跳下城墻,緩緩沿著城墻向外走著,幽森的小徑,仿佛無數陰森的鬼怪張牙舞爪,她仰面看著天,長安幽暗的天空,烏云蔽日,不見星空。 有無聲的淚水從臉上淌下,她緩緩走到和阿華約定的地點,抱腿蹲下。 忽然想起那日所見的那個世外般的棠園,她想,如果能在里面好好喝上一壺酒,海棠相陪,忘掉這一切世間諸事,該是多好的事情。 她忽的站起來,看向掖庭的方向,永生井那里永遠安安靜靜,她剛剛想走,忽然前方一陣喧嘩,卻是夜宴后的阿布勒等和慕容恪齊齊從未央宮外過來。 寧卿立刻站好,將自己隱藏在黑暗里。 一行人幾乎就要從她身旁走過了,阿布勒忽的停下腳步,他嗅了嗅鼻子,轉頭看向小徑后的陰影處:“誰在那里?” 寧卿不能再藏,只得走了出來她臉上還掛著殘余的淚珠兒,倉促之間,只用手胡亂一抹。 阿布勒微瞇著眼睛看她:“誰欺負這個小美人了,躲在這里哭呢?” 寧卿身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還好帶著面具,她便壓著聲音委委屈屈的低聲說:“奴婢是長公主府里的婢女,今日出宮,阿華jiejie讓我在這里暫等,卻不想沒有見到人來接奴婢?!?/br> “喲,原來是迷路了?來來,長公主府和我的去路相同,我順帶帶你一路可好?” 慕容恪皺著眉頭看著寧卿:“既然是公主府里的奴婢,怎么如此不懂規矩,下去去隨意問個宮娥太監便可。怎么還傻在這里?” 寧卿慌忙故作惶恐的低頭:“是,奴婢這就去?!?/br> “慢著?!卑⒉祭盏故秦煿值目戳搜勰饺葶?,“四王爺真是不懂憐香惜玉。這樣一個嬌滴滴的美娘子,這么晚出門,如何回去?” 第20章 相遇 寧卿眼睛彎起來,緊抿著雙唇,本來應該很緊張的,在這個時候,卻只是全身冷冷,仿佛整個深宮的寒意籠罩,她垂著頭,看似不知所措的模樣,袖中卻是攏了尖利的發簪,那么一刻,她反而在祈禱,最好被他們認出來,然后可以痛痛快快的在此來一場了斷。 不知心恨誰,不知該恨誰。 但是仿佛知道她的想法,事情偏偏不按她的想法走。 慕容恪聽了那話,看著阿布勒,緩緩笑道:“大當戶如此憐香惜玉,本王怎好不成人之美?”他轉頭吩咐身旁之人,“將本王的車備好,一并送貴使回去?!?/br> 阿布勒一雙獸類般盈亮的雙目緊緊看著他,聞言卻似乎有點意外,他探究的目光從慕容恪身上一掃而過,然后再看向寧卿,他便緩緩笑了。 “一個婢女,到底不好勞煩王爺的大駕?!彼D頭看向寧卿,“我認得你?!?/br> 寧卿面色不動,臉眼皮子都沒有動一下。 阿布勒便一句一句往外說:“今天你在場上接我meimei那一箭,很是利落。不過身形倒是和我的一位故人有點想象?!?/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