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節
慕容恪手里玩弄著那把薄薄的匕首,挑帳看向榻上嬌艷的美人。 “這三年來,本王曾無數次看著丞相府的大門,看著寧小姐一天天如花盛放,等著寧家終于可以償還這一切……還好,一切來的都不晚。哼哼,寧小姐,如果你想你的弟弟乖乖的好好的多活一段時間,最好,自己動手?!卞\帳的金鉤在搖晃中似乎再也承受不了重量,半面紗帳落下來。 他的眼神漸漸低沉,卻越發銳利,匕首輕輕一拋,在遠處的地板上清脆作響。 人為刀俎我為魚rou,現在的她,只剩下一個武器——她防備的看著慕容恪,藏起了雪白的牙齒。 下一刻,他拉開錦帳,寧卿瞳孔猛地縮緊,她幾乎本能的一腳踢出去,根本沒有按照自己想象的那樣,冷靜的等待給他脖子上致命一口,她的身子微微顫抖著,像一只失去羽翼的雛鳥,顯出本能而絕望的掙扎。 慕容恪一把抓住她的小腿,忽的一口咬了上去。 “寧幼卿,你逃不掉了?!彼穆曇舻偷偷脑诤韲抵许懫?,“沒有人能救你,沒有人?!?/br> 寧卿的眼淚終于涌出來,小腿上出現了深深的牙印,對方毫不留情,此刻,她的弓弩,她的智謀,顯得這般不堪一擊,寧卿咬住了舌頭。 慕容恪卻在下一秒捏住了她的嘴巴:“在本王要你死之前,你得活著?!?/br> 大殿外突然傳來了克制有序的敲門聲。 慕容恪的動作頓時一頓,這個時候……會有誰。 他沉聲問道:“何事?” 月堯清冷的聲音帶著奇異的空靈飄渺:“啟稟四王爺,三王爺帶著一萬親衛在昭元城下,要見四王爺?!?/br> 慕容恪遲疑了一秒,嘴角忽然顯出巨大的笑意來。 第37章 玉骨余香 他眼底浮現期待的神色,緩緩站起來,輕輕擦了擦嘴角的血跡,轉頭看了角落里的寧卿,意猶未盡般掃過她嫣紅白皙的臉龐。 “進來?!?/br> 月堯換了一身軟甲,長發綰起,上面是支海黃木制成的木簪,推門而進,半跪而禮。 “三哥只帶了一萬親衛前來?可說所為何事?” 月堯恭敬回答:“三王爺說,是來捉拿叛徒的?!?/br> “叛徒?”慕容恪嗤笑,“帶著一萬人急行軍到昭元城下,拋下了整個北疆,來捉一個叛徒,我這個三哥,真是好大的氣性?!?/br> 三王爺來了?!竟然這么快! 趁著他們說話,寧卿立刻手忙腳亂的將榻上的堆疊的私服套上身。 剛剛整理好,只見慕容恪向月堯淡淡使了個眼色:“既然如此,那就好好賣三哥一個面子罷?!?/br> 她的手腕被一樣冰涼的繩索纏住,下一秒,整個人就勢一拉,寧卿直接摔在了地上,月堯居高臨下的看著她,嘴角是冷酷的弧度。 “小心,不要摔傷她的臉?!蹦饺葶“櫭?。 月堯應了一聲,手上的長鞭頓時緊了半圈,寧卿只覺全身酸軟,竟然好無還擊之力,只能任由著這個陰冷的女子牽著自己步步向著暗房走去。 走進暗房,這才發現,看似簡單的房間伸出鏈接的卻是讓人看不見盡頭的秘道。他們沿著長長的階梯向上走去,不知道繞過多少彎,避開幾盞燭臺,寧卿咬著牙跟上,冷汗順著額頭濡濕了耳發,濕漉漉的貼在臉上,說不出的難受,她的手腕被勒出了血跡,紅腫的傷口每動一下痛的撕心。 走過一大片漆黑的暗道,終于窺見一絲亮光,然后光芒越來越耀眼,光芒兜著巨大的熱浪,竟是幾個熊熊燃燒的巨鼎。寧卿終于看清,他們此刻已經卻是站在巨大的云臺上。 夜色濃墨,巨大的火盆燃燒在列隊上,而更遠處,大道兩旁的夜明珠發著幽幽光芒,恍然在漆黑的深海之中,她于漆黑中看見一個長身玉立的身影,他騎著白駒,身著鎖玉甲,繡著繁復龍紋的紅色氈毛披風在夜風緩緩擺動,露出下面的黃金臂衣和反曲長弓。 她看不清他的臉,只看見旁邊的地上堆滿了巨大的軍用帳篷馬車上卸下來的糧食。 “三哥,這么晚,所為何事?”慕容恪在高高的云臺上微微一揖,“需要勞您的大駕,夤夜前來?!?/br> 慕容昕翻身下馬,清和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溫雅低沉:“軍中少了一樣東西,事急從權,不得不親自來一趟?!?/br> 一個親衛走上前說了什么,慕容恪的目光在夜色深處一閃,然后他慢慢笑了:“三哥看看,可是這個?” 他拉過月堯手中的長鞭,寧卿狼狽的趔趄兩步,止住了身形。 慕容恪的手在她臉上輕輕一拂,細膩的觸感從指尖傳來,他笑道:“三哥女閭□□出來的人,果然是不錯,倒是有點京城十三娘的品格兒?!?/br> 寧卿全身無力,攢足力氣叱道:“閉嘴?!?/br> 臺下的人有一瞬間的沉靜,慕容昕緩緩說道:“這個女人偷了本王一點東西,還請四弟將人交給我處置?!?/br> “三哥帶著這樣多的珍貴糧食來到昭元城做客,做弟弟的怎么會這么一點面子都不給。這個女人過來要和本王做點交易,不過,本王覺得她還不值得這個交易?!彼穆曇魩е媸啦还У暮闷娴?,“沒想到她還偷了三哥的東西。既然星夜兼程,想來很是重要……向來知道三哥治軍嚴謹,十七條禁律五十四斬,這第十條是為‘盜軍’,卻不知道三哥預備怎么處理?” “老四,我做事還不用和你交代吧?”慕容昕聲音隱隱帶著一絲威嚴。 “三哥是北疆的封王,萬人之上,做事自然不用和小弟交代。況且,小弟還要謝謝三哥不遠千里送來的這些珍饈美味,正好改日行祈雨大會,愁著備不出三牲呢?”他的聲音輕而快,話尾音微微上翹,恭敬之詞卻全是輕浮之態,全然不是平日的低調模樣,“既然三哥千里迢迢來尋人,弟弟自然雙手奉上?!?/br> 他探頭微微一嗅,眾目睽睽之下,寧卿惱怒至極,只恨不得一刀結果這個登徒子,下一秒,她突然雙手一松,長鞭從手上抽離:“走吧,美人兒,來日方長?!彼穆曇舻筒豢陕?。 寧卿一巴掌揮出,又湛湛停在半空,然后她的手掌緩緩捏成一個拳頭,淺淺呼出一口氣,抬腳向著百階長梯走下去。 剛剛走了兩步,忽的腿上一麻,她頓時失去了力度,整個人失去控制一般,直接向地上滾去,幾十層臺階,一下,一下,記不得多少次撞在臺階上,就在她幾乎失去知覺時,終于停了下來,最后一滾,她終于停下來,模糊的視線中,是一雙金錯銀絲的戰靴前。 她看見一個模糊的身影蹲下來,血絲緩緩順著嘴角流下,嗓子是奇異的甜,她看見一雙修剪整齊的白皙手握住了她的雙手,最好的工匠打出來的紋絲合縫的臂衣。 隱約間,她看見那張俊美而白皙的臉龐,眉心微蹙,她看見他微微張了張嘴,但是卻一個字也沒有喊出來。 “三……”她艱難的張開口,卻發不出聲音,五臟六腑仿佛已經碎掉。 血rou模糊的手腕被一雙手慢慢的托起來,她感覺到奇異的冰涼,然后看見那只手撫過她的手背,從她的拇指上取下了那枚寶貴的玉扳指。 然后那個身影站了起來,她聽見他模糊的聲音,帶著將領的威嚴和天家的尊貴,說出的話卻是千年寒冰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