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
伍長頓時一陣火氣:“笨死的豬!”大家都去前面搶首級,這倆人怎么這么笨,他惱火的看向窸窣洞口邊已經背著寧卿慢慢走出的司馬。 模糊的夜色中,只能勉強頭盔歪著,臉上也糊著黑乎乎的泥巴,伍長看了一眼,頓時一肚子火:“成事不足敗事有余!你們倆別去了,在這守著馬。兄弟們,咱們走!可要抓緊時間別叫那幫孫子搶沒了?!?/br> 其他幾個兵士立刻歡呼一聲,緊隨其后。 隔著冰涼的鎧甲,寧卿感受到司馬開始顫抖的身子。他強行用力,傷口裂開,此時已經是強弩之末。 因為寧卿的身量要小些,只有背著走出來,才能掩飾住她身量的差距。 看著一群人已經向前狂奔而去,寧卿拍了拍司馬:“放我下來?!?/br> 司馬額頭全是冷汗,幾乎支撐不住,他提著一口氣慢慢將寧卿放下。 “你還好嗎?”寧卿扶住他,看著他硬撐的著自己站好。 “現在,你知道我為什么不出面了吧?”他嘴角含著一絲苦笑,轉頭看向遠遠火光中那些已經接近瘋狂的軍士,他們身上掛著“戰利品”,因為分贓不均,甚至為了幾顆頭顱開始大打出手。 火苗燃燒在寧卿的眼中,波光瀲滟,她一字一句道:“因為,他們為了這些東西,甚至會不惜殺了我們?!?/br> 火光灼天,如同黑夜的傷口,緩緩蔓延,她看見有的村民被長箭釘在樹上,有的跌落在巖石緩坡,更多的是在各路小徑上,他們臨死都還保持著逃命的姿勢。 毀滅永遠比創造容易。 僅僅一炷香的時間,一個百年的世外桃源不復存在。 嘴唇咬出了血絲,順著喉嚨咽下去。有晶瑩的眼淚在眼里盤旋,但是始終沒有落下來。 “走吧!”她猛地轉身,大步向馬匹走去。 盔甲被扔在地上,他們輕服簡裝,寧卿挑選了兩匹溫順的軍馬。 司馬臉色蒼白,他勉強上了一匹馬,去掉盔甲的外衣已經透出了血絲,他不動聲色的扯了扯外衣掩蓋住血跡。 上馬的時候司馬順手將旁邊兩匹馬的韁繩拉在手里。 “我們控制不了這么多馬?!睂幥潆[隱有些擔憂。 司馬虛弱的搖搖頭,沒有多說話,輕輕一拍馬。 他們順著來路,輕拍馬臀,向著外面跑去。 到了前面一看,魏家村的入口已經全數崩塌,薄薄的一層山壁被炸的支離破碎,就是十匹馬也可并行而入。 整個安全的村寨頓時變成了甕中捉鱉的地形。 走到路口的瞬間,司馬松開了手里的韁繩,一揚馬鞭,另外兩匹馬立刻往另外的方向跑去。 原來如此,寧卿頓時心頭一松。 出了山口,只能看到一片蒼茫的草原和斑駁的殘雪,在夜色中發著黯淡的光芒。 寧卿勒住馬身,轉頭看向司馬:“我們往哪邊走?” 司馬伸出手指指了指右前方。 寧卿看他一眼,輕輕一夾馬腹,馬兒立刻小跑起來。 夜色越來越濃烈,她聽見跟在身后的馬蹄聲越來越弱,越來越弱。想是已經和司馬距離很遠了。 不如,就此分道揚鑣,獨木橋和陽關道向來就是不同的方向。 寧卿在馬背上顛簸著,遠遠可以看到魏家村的山火已經蔓延到了山腰。 魏景。老村長。還有那么一群可愛的小孩子,雞犬相聞,到底只是一個脆弱的想象。 為什么會突然有人進來殺了他們?不是土匪,也不是北狄,會是誰呢? 她心念一動,被悲憤埋沒的腦海清明起來,猛地拉住了馬韁:她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即使就此死去也不會有任何人牽掛,可是,那個人,他不一樣。 他是北營暗部的定遠將軍,他的身上有太多的秘密。 ——他才是一切的源頭。 寧卿一拉韁繩,立刻轉身向著來路奔去,一直快到村口,她看見一匹孤馬站在原地吃草。 寧卿翻身下馬,小心的向前尋去:“司馬,司馬?” 她喊了兩聲,腳上突然踢到一個柔軟的身體。 正是司馬倒在地上。他早在開始御馬的瞬間就已經支撐不住,跌落馬背。 該死。寧卿扶起他,司馬得頭依靠在她臂彎,半是清醒半是糊涂:“你怎么回來了?” “我回來,是要問你!那些人是你引來的么?”她咬牙。 兩匹馬不知道怎么相互廝磨了一下,忽然齊齊跑開,在夜色中迅速融化進去。 “是我?!彼抉R回答。 寧卿明明知道答案,還是睜大了眼睛,她的胸口劇烈的起伏著,憤怒的目光狠狠看向靠在自己臂彎的男人。 司馬微微一笑,滿天繁星下,他的笑容蒼涼而虛弱:“如果你想要為他們報仇,盡可以殺了我?!?/br> “我!……”寧卿的眼淚淌下來,“我殺了你,他們就可以活過來嗎?!” 這樣一群生活在桃源的平民,手無縛雞之力,能有這么長一段時間的寧靜,已經是上天格外的眷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