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節
“你記錯了?!?/br> “我聽到了!” “……你聽錯了?!?/br> …… 蘇琯坐在廚房小凳上喂貓,終于等到我們姍姍來遲吃早飯。 “陛下,太傅?!彼掷锒酥◆~干起身,看我們來,立即讓到一邊。 我走過他身邊,順手撈一把小魚干做開胃菜:“早飯有什么呀?” “清粥?!?/br> “早上為什么要吃這么清淡?!”我很失望,連靠譜的蘇琯都不能信了。 “早上不就是要吃清淡?”蘇琯很納悶。 姜冕已經盛了一碗粥,撒了糖,放到廚房小桌上:“好了,趕緊來吃,中午再吃葷?!?/br> 我不情不愿坐過去,一手啃魚干,一手喝粥:“為什么團團一早就可以吃葷?!” “……”蘇琯對我的無理取鬧,做視若無睹狀。 同坐對面喝粥的太傅淡聲吩咐:“蘇琯,給陛下再拿點小魚干?!?/br> 滿滿一疊小魚干送上,我這才稍微滿足。團團圍著我喵喵地叫,可見它對我十分羨慕嫉妒恨。 我嚼魚干嚼得越發歡,吃了一嘴咸魚,再不想吃淡出鳥的粥了。一碗粥沒動幾勺,不被我問津。姜冕吃完自己碗里,拉過凳子坐我旁邊,端起我的粥碗,舀了一勺送我嘴邊。 我勉強張嘴吃下,又丟一條小魚干進嘴里。第二勺粥又送來,我再勉強吃下,丟一條小魚干。第三勺粥送來,我憤然不吃了,扭頭繼續吃魚干。 他放下碗,跟蘇琯要了幾條魚干,碾碎,撒入粥上,拿勺攪拌,再來喂,我吃下了。 “……”蘇琯瞠目結舌,終于忍不住吐槽,“陛下吃飯同民間大人哄不吃飯的小孩,竟毫無分別?!?/br> 我就著喂來的勺子吃下粥,抬起臉反吐槽:“你這么小,就知道大人喂小孩吃飯的樣子了,你家大人知道么?” …… 用完清粥早飯,雇來馬車,我們正待啟程還宮,府里唯一的丫鬟匆匆跑來,對姜冕急聲喊道:“公子,阿笙姑娘不見了!” 我們這才想起一早就不見阿笙jiejie。我站在馬車前回看姜冕,他沉吟片刻,未答話,扶了我上車:“不要再耽擱了,時辰到了?!?/br> 我上了馬車,對車外的他道:“蘇琯送我回宮,你快去找……” 話音未落,他身姿矯健,一步踏上腳墩,同上馬車來:“沒我陪同,你怎么進宮?沒我陪同,你如何上朝?” 蘇琯在外面撤下腳墩:“太傅同陛下回宮上朝吧,我去尋阿笙姑娘?!?/br> 太傅點了點頭。 馬車奔起,我掀開簾子往后看,滿巷梨花,一座深院,如畫意境,荒誕歷程。 “怎么,舍不得?”在最后檢查奏本,一部部翻閱的姜冕,柔聲道。 “是啊,不知道什么時候再見美少年?!?/br> “啪”一奏本拍到我腦門。 “太傅,朕早晚會被你打傻了,就不用上朝了……唔……” 窗外梨花飛過,見證了馬車內欺君犯上少兒不宜的一幕。 ☆、第63章 陛下坐朝日常零一 第三卷:坐朝問道 01陛下坐朝日常零一 馬車行駛到宮門外,簡樸車身毫無懸念被阻攔住。守城兵丁前來盤查,姜冕人未露面,手遞窗外,頎長五指微張,如幽蘭綻放,掌心躺著一枚刻有“一品”二字的腰牌。 當朝一品,只一人。守城兵丁是見過世面的,見到這樣一塊分量十足的腰牌,立即知曉車內是誰,躬身而退,號令放行。 馬車入宮,直奔主道。路上陸續趕來上朝的文武也有乘車,有騎馬的,然而都紛紛退避道旁。有些保持沉默,有些脾氣暴的當即開噴:“從前怎么不見他張狂?做了一趟巡按,回京就盛寵不斷,誰知道尋了什么狐媚偏方,媚主惑君,張揚跋扈,董賢第二!” 有人驚勸:“李學士慎言吶!” “哼,掩袖工讒,狐媚偏能惑主!君臣師徒,敗壞朝綱,jian佞當道!” 我在車內笑得前仰后合,姜冕淡定著臉,埋頭繼續看奏本,抽了一支隨身帶的筆,在某本奏折上劃了個大大的叉。 我瞄了一眼,奏本署名:翰林院大學士李筒。 馬車繞過前殿,奔入后宮。姜冕率先下車,再半抱半扶了我下來,我們逃難似的,棄車馬,快步往宮內趕。誰知,宮門口待守著一人。素衣清雅,負手而立,將我們一路逃荒摟摟抱抱看在眼里。 我與太傅齊齊剎步在臺階上。 我小聲:“太醫哥哥?!?/br> 太傅冷聲:“改職做門神?” 柳牧云冰冰涼涼的嗓音冷淡如水:“趕集還是逃荒?” 太傅理了理匆忙形容,注意了一下儀容儀表,甩袖間風流俊賞:“本官,上朝?!闭f罷,甩衣邁入,與柳牧云擦肩而過。 我總覺得有道火花從二人之間迸射。 輪到我越過時,心里沒底,磨磨蹭蹭走過去:“太醫哥哥,朕、朕回宮上朝,來、來換衣裳?!?/br> 柳牧云目光從我臉上掠到頭頂,盯著一處:“姜冕把他那根寶貝一樣的玉簪給了你?” “朕、朕跟他借用一下?!?/br> 柳牧云目光又落回我臉上,郁色深沉:“跑出宮,一聲招呼不打,兩日不回,你就這么討厭太醫哥哥?” “不不不!”我頭皮一炸,感覺不會好了,趕緊解釋,“我出宮只是找太傅幫我批奏本,就是這樣?!?/br> “那一袋奏本是你出宮后,我讓人送去的?!?/br> 我如一顆充氣的圓球,頓時被戳破,漏了氣,氣勢便全沒有了:“其實……我就出宮散散心……后來奏本送來……我就去找太傅了……” “皇叔府里留宿一晚,太傅府上留宿一晚?!绷猎蒲院喴赓W總結了我的朝秦暮楚。 我低頭對手指。 “進去更衣吧?!苯K于對我大赦,他側了側身,讓我過去。 溜進殿里,劫后余生,宮女們一擁而上,更衣加冠,束發熏香,我張著手作廢人。眾人齊心協力,片刻后,我便在鏡中瞧見一個英俊瀟灑的年輕帝王。姜冕也從屏風后走出,換了一身備用朝服,一品紫袍,腰墜金魚佩,頓時將我的一身風流瀟灑氣質給比下去了。 他瞧了瞧我,不太滿意地搖頭:“怎么感覺哪里不太對?” 我亦不滿:“沒你長得帥?” 柳牧云從旁淡聲指出:“束胸?!?/br> 我太傅:“……” 上回大朝會,君王著大型寬袍瞧不出來,如今平日小朝,穿收身窄衣,就必須少不了一環。 我去到屏風后,脫了衣裳重新來。兩名宮女沒干過這事,戰戰兢兢不敢上手。我安撫她們:“沒關系,用力來!” 屏風外“噗”的一聲,太傅噴了一嘴茶:“差不多就行了!不要下蠻力!反正也束不大住……” 柳牧云悶聲:“姜冕,你知道得是不是太多了?!” “還好?!碧挡缓﹄刂t虛。 外面斗嘴我管不著,屏風后只顧得疼了:“嗚嗚嗚……” 姜冕怒聲:“告訴你們不要用蠻力!” 柳牧云出聲:“松一點沒事!” 兩宮女嚇得發抖,手一松,又要重新來。力度難以把握,用力則無法呼吸,稍松又維持不了多久,兩宮女滿頭大汗。折騰了許久,才勉強束好。兩人扶我出來,皆是淚流滿面。 屏風外的兩人目光在第一時間一同投向一個地方。 姜冕同情:“一定很疼吧?” 柳牧云搖頭:“弄了半天就束成這樣,真是此地無銀三百兩?!?/br> 我拿鏡子一看,布帛纏裹多次后,更顯豐滿,我摔:“束胸都是騙人的吧!” 姜冕事后諸葛亮:“我就說不要吃那么多……” “不是太傅晚上還喂我吃東西的嗎?” …… 柳牧云親去尋了一套寬松的衣袍,取來我換,這才將突顯處隱去。我哀戚:“那以后怎么辦?天熱也要穿這么多?” 有宮女伶俐獻策:“陛下可以減肥?!?/br> 姜冕瞪她:“陛下哪里肥了?不許減!” 柳牧云也覺此事頭疼:“不可削減元寶兒的飲食,多鍛煉吧?!?/br> 于是以后每日要晨練,此乃后話。 …… 折折騰騰終于改頭換面,前去上朝。 曠朝了幾日,滿朝文武倒是司空見慣,沒出什么亂子,既沒有傳說中舍命苦諫的忠臣出現,也沒有言辭刻薄拼命彈劾的御史亂入,我也不知是該喜還是該憂。 朝臣待漏五更寒,據說我朝幾年不曾見這樣的盛況。大臣們非大朝會,一般習慣了走過場,懶散又對國君沒信心的直接請假,勤勉又對國君懷抱了一點希望的則晚到幾刻,路上邊吃早餐邊晃悠悠騎馬上朝,走個儀式便各回各家。 于是以至于我坐到了龍椅上,放眼朝堂,還空缺了一大半。而出席的朝官則對我表示非常震驚,那一個個臉上都寫著“天吶陛下居然上朝了我的心肝承受不住”的表情。 另有不少朝官,即便身體出席,靈魂也還沒就位,不是在夢游,就是在回味昨夜與哪個歌姬共度良辰,從臉上蕩漾的神情不難猜出一二。 倒是傳說中媚主惑君、敗壞朝綱、jian佞當道的太傅姜冕站得風姿挺拔,精神十足,與整個朝堂都不是一個畫風。然而細看之下,那臉上仿佛也有著在回味什么的神思,嘴角時而揚個小弧度,時而抑制一下,時而還是抑不住,弧度更大。含而不露,露而不揚,漾而不蕩。 我得出結論,滿朝男人,其實還是一個畫風。 我招手示意司禮監開始。 司禮監唱諾:“開始上朝——” 大臣們紛紛蘇醒,各就各位,依著司禮監節奏三跪九叩,便要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