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節
并不是鄭家人對于“老幺喜歡男人”這種事情完全無動于衷,而是經過慎重的思考(其實只要三分鐘就能想明白),一個自己創業,干什么都能干好的人,怎么治?還不如開明一點,大家有商有量,總好過讓他一怒之下什么建議都不聽。 現在看來,兩人好像都沒這方面的意思,只是老幺很少有這么親密的朋友,讓大家緊張了。大伯、四姑、二伯母,從個人角度來講,并不是擔心鄭熙行的取向問題,而是擔心他胡鬧,沒辦法跟他父母交代。至于同輩的哥哥jiejie們精神上受到了一次洗禮,開始討論:“窩去!這tm是道德楷模吧?咱們再去資助幾個失學兒童吧?!?/br> 小孫子難得的帶回很親近的人,這也不是一件可以被忽略的事情,還說是陳教授的學生。鄭老心里是有疑問的:陳教授要收弟子,這事兒可以理解——搶人家仨得意門生的事兒,里頭鄭老沒少拿主意——但是你收弟子,看中一個自己跑去開公司的學生,這邏輯不對呀。不應該把他留在學?;蛘邔嶒炇依锩娴膯?? 必須問一問,別是老幺又搞鬼。 沒兩分鐘,鄭老已經坐書房里跟陳教授通上電話了。 得知鄭熙行把越寧帶回家去還跟鄭老見過面了,陳教授特別警覺地問:“您想干什么?。。??”為什么投個資還要見對方爺爺?你出的餿主意,搶了我仨學生,現在又想干嘛?我就知道,你孫子跟你一樣,也沒安好心! 【這真是一個曲折復雜又婉轉凄美的故事?!苦嵗下牫隽嗽捦庖???舌嵗系哪樒?,那是一般的厚度嗎?當然是要裝成沒聽出明白啦(≧w≦)/“恭喜你啊,收了個好學生?!编嵗嫌瞄_心的語調說。 陳教授也不傻:“您有什么話就直說吧?!?/br> 不不不,最想要知道的已經都知道了,你剛才的語氣已經說明了一切,小孩真是你學生,不是我家老幺搞鬼撒謊,我就放心了。剩下的就是隨便嘮一嘮了。鄭老也不是沒話找話,而是講了自己好奇的事情:“不是說要創業?你還要收來當徒弟?” 陳教授氣得要命:“那您把我那仨還回來???” “這個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別裝不知道!”陳教授憤怒了,“一次搶仨,好歹給我留一個??!我又不是不理解國家的難處!” “你那不是還有好幾個嗎?” 說到這個,陳教授就更生氣了!“那能一樣嗎?你自己說,帶過的兵千千萬,真正熬出頭的有幾個?你說啊,你別裝作不出聲,我知道你在聽!” “在聽在聽。哎,你這是為國家作貢獻了嘛,繼續努力,加油加油!要沒這事兒,你還會這么積極找新弟子嗎?說不定就錯過好苗子了,對吧?” 如此無恥!在下也是輸了!陳教授悲憤透頂:“你以為好苗子那么好找嗎?別鬧了!我不信你不知道,教育普及了,識字率是高了,頂尖的那一批人的相對數量,基本沒有得到大的提升!這不是教育能解決的問題,這tm是自然進化決定的!天生的,天生的!” “勤能補拙,勤能補拙嘛!”鄭老開始模仿復讀機。 說到與專業、教學相關,陳教授是誰的面子都不給的,愈發控訴了起來:“腦力勞動跟體力勞動能一樣嗎?你當搬磚頭???白天干得少,夜里偷著干就趕上了!聽我表揚張劍鋒(被搶走的三弟子之一)認真刻苦的時候,能不能先想一想,他智力本來就是頂尖的???智力不達標,根本到不了我面前當學生好嗎?一群認真刻苦,就是不能科研攻關的人,對我的研究有p用?有p用?眼睜睜的大道理擺在面前,就是發現不了,要來干什么?干什么?不說別人,就說做了我研究生的,還有一大部分是沒日沒夜地忙,我看著都心疼,可他就是沒突破,看的人都能急死!” 現實總是那么的殘酷。反復給晚輩講龜兔賽跑的故事,鼓勵大家認真刻苦地學習??梢粋€無法回避的事實是,烏龜只能跑得過睡覺的兔子。除非雙方都是兔子,刻苦才能成為長期積累拉開距離的決定因素——前提是,其他兔子不刻苦。 鄭老尷尬地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那你找個人干嘛不留下來還放他去經商???” “那是我能攔得住的嗎?找著一個好苗子,他就是我祖宗!”陳教授也是一肚子的苦水,“不給好臉,他肯定不再理我了,以后能說個話的人都沒有了。這樣吧,好歹他還能過來,討論點問題,說不定啥時就有啟發,能做出新項目來了。再說了,他講的我也很感興趣嘛?!?/br> 有名望的學術大牛,是需要弟子們把自己的學術流派發揚光大的。甚至有些大牛的理論,是死后被弟子們發揚光大的,他們也在死后因弟子的努力而揚名。后繼無人,理論成為絕響,史詩般的悲壯凄美?這種“浪漫主義”的情懷是要被大牛糊一臉的。誰要當凄美的傳說???魂淡!我們要活著當萌萌的祖師爺??!然后一臉慈祥地指導后輩小朋友“要認真學習哦”。 所以越寧哪怕“不務正業”,只要不是只睡大覺的兔子,陳教授都會選擇他,而不是選擇烏龜。與童話里的龜兔賽跑不同的是,在很多領域,哪怕兔子睡著了,烏龜一直跑,兔子固然拿不到東西,烏龜它也拿不到哇qaq找學生就是逮兔子。 “哎?怎么講?” “社會一旦有技術上的需要,這種需要就會比十所大學更能把科學推向前進。嗯,我想看看,他怎么引導社會需求反推科學前進的?!?/br> “嗯嗯,”鄭老的吱唔聲也變得有點嚴肅了,“這不是涉及到資本了嗎?” “我們現在做的,哪一條是脫離、違背了基本定律的呢?” 兩人又閑話了一陣,掛上電話,各自思量。兩小時后,越寧的最新資料就擺上了鄭老的案頭。陳教授書桌上多了一疊講義。 陳教授還是很疑惑的:哪怕鄭熙行投資了公司,也不至于就這么把人領到鄭家吧?等越寧明天過來上課了,還是要好好問一問的。 —————————————————————————————— 坐在鄭熙行的車上,正往林奶奶家去的越寧,并不知道陳教授準備審他,而是看著旁邊鄭熙行咬牙切齒的模樣:“是不是——” “嗯?”鄭熙行的鼻音有點狠戾的味道,跟越寧對上眼之后,很快調整了語氣,“唉,眼珠子別再滴溜溜的轉了,你怎么擱別人那兒就老實,擱我這兒就滿眼睛都是話,還不是好話呢?” “熟嘛,跟一般人我不這么幽默的。哎,說說唄,果然你大伯是有什么奇怪的事吧?你全家對我太親切了吧?我又不是大熊貓?!?/br> 一說到這個,鄭熙行難得憋屈一次,吭吭哧哧地說:“他們以為我要干什么壞事兒呢?!?/br> “哈哈哈哈!”越寧大笑了起來,“一定是看我特別像好人,才覺得你沒干壞事?!?/br> 鄭熙行更憋屈了,哀怨地看著越寧,心說:不,是覺得我更壞了才對!“你明明是個熊孩子,為什么要裝成乖寶寶啊啊??!” 越寧笑得更大聲了。 鄭熙行看著他笑,再想想這烏龍,也有點哭笑不得。一定是大伯的鍋!真是的,好朋友就不能玩笑打鬧嗎?真是yin者見yin!本來要給你拐個孫女婿的(并沒有),現在這么尷尬,你就等著吧,給別人拐跑了,我可不管! 越寧猶帶笑意:“你是不是有什么不良記錄,才讓人這么緊張的?” 鄭熙行的臉黑了:“是他們太刻板了?!?/br> “都刻板上了呀……”越寧故意曲解。 鄭熙行老羞成怒,長手一伸,將人撈過來一通揉:“怎么說話的呢?怎么說話的呢?” 越寧笑得不行,趴在他的胳膊上。鄭熙行胳膊一沉,感覺……有點怪怪的。越寧扭過臉來,笑著看他:“哎呀呀,不行了不行了,別淘氣~~~哎?你臉紅啦?就說你淘氣嘛~~~” 鄭熙行臉上熱辣辣的,腦子里回蕩著他九堂哥的討伐:“老幺,人家孩子成年了嗎?你別亂伸手??!”他一向沒皮沒臉,被誤會了也是一臉“關你p”事的高冷樣。但是這一回,難得生氣了!明明沒有的! 伸手捏了捏小和尚鬧得紅撲撲的臉頰,咦?手感還不錯,再捏一下。 捏了三下,自己被雷劈了:我這是在干嘛? 一失神,越寧趁機爬了起來:“干嘛?又不是我害的你?!?/br> 鄭熙行掩飾地笑笑:“不是你是誰???我爺爺對你比對我好多啦!” “qie~”越寧回他一個音節,“還不是因為關心你嗎?”真相信別人爺爺更喜歡你,那就傻了。而且越寧挺懷疑,鄭熙行是話里有話,一定有什么內情。大方向是沒錯,小細節么就……可話說到這個份兒上了,他也不能再多問什么了。反正,他跟鄭家全體也不會這么快再打交道。 坐好了,越寧開始清點自己的手工作品,夏萌萌生日的時間一天緊似一天,今天得加個班把東西做出來。 鄭熙行陷入了沉思,鄭熙行被雷劈到,鄭熙行恍然大悟:大伯坑我!大伯坑我!大伯坑我! 悄悄看了越寧一眼,鄭熙行頭一回產生出一種想哭的感覺:md!我一定是被加了心理暗示了,不然怎么會越看越……打??!你明明是覺得,把人圈住了,再過幾年,能當侄女婿的。一定是這樣的!所以越觀察發現他優點,越覺得他是個合適的伴兒,能過一輩子那一種。這是移情作用!老周害我!老周害我! 車子很快到了寰宇,越寧準備下車:“十四哥?” “???!” “你今天有點奇怪?!?/br> 鄭熙行飛快收拾了心情:“一屋人冤枉我呢!” 挺好的借口,越寧沒有這種親情體驗,很快接受了這種說法:“那我明天還陪考呢,就先不過來了?!?/br> “行行,去吧去吧,公司的事兒,他們應該都能應付。別說,林強有兩把刷子,王玉芝真是個人才。我說,沒考慮把她推薦給你老師?” “芝姐憑自己就能被人發現了,推薦什么的,反而不好?!?/br> “哎,不是讓你去賣人情,比如說,偶爾提一下之類的,這是在所難免的。你不覺得她水平不錯嗎?一個水平不錯的人,出現在你們的談話里,有什么好奇怪的?” “哦哦,那個啊,那個提過了,不知道陳老師是怎么想的。你也發現了吧?芝姐就是個錐子,必能穎脫而出?!?/br> “好吧,天也不早了,”鄭熙行作勢看了看表,“送你回去?” “不用啦,我還得去陳老師那里?!?/br> 鄭熙行對司機道:“你送他去,五點半過來接我?!?/br> “哎……” “給老周那兒打個電話,明天我派車再接你過去,你不還要做手工呢嗎?哎,要得閑,幫我做一個。我媽跟萌萌生日前后腳?!?/br> “咦?這樣嗎?那阿姨喜歡什么圖案?” “她倒沒什么特別的喜好……唔,好看就行,不用太復雜?!?/br> 這就跟下飯館點單,跟服務員說“隨便”一樣,可愁人了!越寧腹誹著,還是搭車到了陳教授家里。路上給周世文、林奶奶等人都打了個電話,交代了一下行蹤及回家時間。不多會兒,陳家到了。 陳教授正嚴陣以待,越寧四下看看,援兵居然不在。 陳教授清清嗓子:“別看了,你師母(他妻子唐教授)飛去云南開會了,小慧去畫室發神經了,小剛去內蒙找靈感了。說吧!” 越寧:=囗=!你們怎么可以拋棄我?“啥?” “你手里拿的那是什么?” “嗯,陪考等人做點手工嘛……那個,有個jiejie,幫我聯系外國語學校補習班的……”聲音越說越低。 “放到客廳里吧,袋子都要壞了,小王,給他找個新袋子裝好了!” “謝謝王阿姨?!痹綄帥_王阿姨道謝。 王阿姨笑道:“哎,不謝不謝?!?/br> “行啦!你給我上來!”陳教授將人給帶到了書房,“坐,說。今天不是陪考去了嗎?怎么跑鄭家去了?” “嗯,那個,鄭學長他大伯去視察,說他倆月沒回家了,我正好在他旁邊,順捎給帶過去了?!?/br> “順捎帶過去,他爺爺會給我打電話?” 越寧也嚴肅了起來:“給您打電話?這么說來,我也覺得他大伯今天有點奇怪,但是鄭學長說,是怕他做壞事?!?/br> “嗯?你仔細說說?!?/br> 師生二人互相仔細交換了信息,越寧若有所悟:“怪不得呢,原來是這樣的啊。大概是覺得您的學生不該去經商,所以懷疑我是騙子吧?也難怪呢,擱了我,也想不到啊?!?/br> “他就是只老狐貍!”陳教授氣乎乎地道,“你一定要小心,專心搞研究就好了!不要摻和這些亂七八糟的!雖然說是要掙錢之類的,但是不要忘了本心,是為了讓生活變得更好,而不是相反!不行就回來做研究!所以啊,手上的功夫不要丟了,知道不?” “嗯嗯,明白明白,不該碰的不碰。正好有事兒要跟您說呢?!?/br> 打死師生二人也想不到鄭家人的腦洞已經突破天際了。 陳教授往靠背上一仰:“什么事?” “就是,我準備做的即時通訊軟件?!?/br> “嗯?做啊?!辈坏教貏e難的問題,大牛才不會去插手呢,不然他自己就去做了,顯然會比越寧做得更快。 “千年蟲的問題啊?!?/br> 陳教授坐直了身體:“怎么講?” 前世,越寧即使是個土大款,也多少聽過千年蟲。很遺憾的是,他本人對it產業以及編程等等問題一竅不通,也不知道是怎么解決的。直到這回進了大學,才接觸到了類似的問題?,F在編寫程序,他站在了岔路口:“其實千年蟲會產生問題,但應該不至于像一些人認為的那樣造成災難性的后果。各國政府應該已經開始重視了,我的問題是,如果現在我的軟件與現有的、兩位數計年的程序會不會有沖突?是和光同塵,到時候一起解決麻煩呢?還是預先留一道門?” 陳教授欣慰地笑了:“這個問題大家都在研究,你也覺得不是大問題?” 即使不是重生的,明確知道這個bug并沒有產生特別嚴重的后果,越寧也能推斷得出來:“它本身是個bug,而不是病毒。產生的原因是當時硬件水平不夠,這一點早就有共識了?,F在硬件水平提升了,解決起來應該不至于太困難,不過,瑣碎,需要合作?!?/br> 陳教授吁了一口氣:“是啊?,F在確實在準備立項,怎么樣?有興趣嗎?” 越寧內心掙扎著…… 陳教授笑了:“先寫你的吧,有什么問題,拿來一起討論?!?/br> 越寧大喜:“哎!” “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