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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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這才反應過來霍容與這般叫了秦正陽過去到底是因了何緣故。 就連淚水有些止不住的常姨娘也推了秦正陽一把,“王爺到底是上過戰場的。你多聽聽他的,準沒錯?!?/br> 一語驚醒夢中人。 秦正陽忙小跑著跟了霍容與過去。中間還因沒有看清腳下的一個石塊而被絆倒了,踉蹌了下方才站穩,繼續邁著步子朝霍容與奔去。 常姨娘看著他那冒冒失失的模樣,心里一陣擔憂,又是一串淚珠子落了下來。 秦立謙在旁說常姨娘:“你既是舍不得讓他走,那便讓他留下來便是。一邊讓他走了,一邊又難受成這樣。何苦來哉?” 他還記得,當初是常姨娘比他先答應了讓秦正陽去從軍。 常姨娘邊抹著眼淚邊說道:“孩子爭氣是好事。我不能阻了他的前途。他想做,就讓他去做罷?!?/br> 聽了她這話,秦立謙的心里頗有些不是滋味。 雖然先前答應得爽快,可是一想到自家的兒子真的要上戰場,他終究還是不太舍得。 他們在那邊細細說著話,秦楚青卻是看到楚新婷的臉色不太好看。忙上前扶了她問道:“怎么樣?可是哪里不舒服?” 秦正寧剛剛一直在遙望著正在說話的霍容與和秦正陽,沒有留意這邊。直到秦楚青開口問起,他扭頭去看,才發現楚新婷的神色確實不太對勁。嘴唇愈發蒼白了點,臉上卻有些潮紅地過分。 他忙也好生去問,楚新婷卻是擺擺手說道;“沒甚么。不過是站得有些久了。有阿青陪著我就好了?!?/br> 幾個人都在這邊說著話,秦立謙自然也留意到了。細問之下,知道是楚新婷不太舒服,忙讓秦楚青扶了她進屋去坐著歇下。 秦楚青就順勢與世子妃商議:“暖兒許是也累了,不如也進屋休息下罷?!庇趾突粲衽溃骸暗认潞偷珠L說一聲,小六和容與商議好了后就來和你說聲,如何?” 霍玉暖剛要點頭,想想等下就要再也瞧不見秦正陽了,心里頭一陣難過,堅定地搖了搖頭。拉著世子妃的手,靠在她的身側,眨著大眼睛直盯著秦正陽那邊瞧。 世子妃歉然地笑笑,“這孩子被我們慣壞了。阿青先進去罷?!?/br> 秦楚青這便趕緊扶了楚新婷進屋。 兩人在屋里坐下,不待楚新婷開口說話,秦楚青已然了然地笑笑,問道;“怎么樣?可是餓壞了?” 楚新婷沒料到自己沒說出來秦楚青已經猜到了是怎么回事。朝屋子外頭看了眼,見秦正寧和秦立謙他們都沒注意到這邊,方才半掩了口與秦楚青說道:“是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每次吃了都要吐,但是就是忍不住覺得想吃?!比粫粤诉€要吐。 看了她那無奈至極的模樣,秦楚青寬慰道:“兩個人要吃,自然比你一個人吃的時候需要更多。加上你近日來不思飲食,不餓才怪?!?/br> 說著話的功夫,又命人端了水果點心過來。她親自拿著刀細細削了,又切成了小塊擱到盤子里,方便楚新婷使用。 待到‘消滅’了兩個果子,秦正寧朝門里看了眼。兩人會意,俱都站起身來。秦楚青就扶了楚新婷,兩人相攜著出了屋。 果然,霍容與和秦正陽已經談完。但,秦正陽將要離去的時刻也到了。 待到將自己的包袱背好,手里拿著當初報了名的文書,秦正陽悲從中來,噗通一聲跪下,對著秦立謙使勁地磕了三個頭。 那三個頭又響又重,常姨娘看著,淚珠子又冒了出來。 秦正陽生怕自己不忍心,別著頭不去看常姨娘,甕聲甕氣地說道:“你們要保重身體。我、我走了??!” 說罷,他怕再多停留一刻都舍不得離開,忙轉過身去。而后,頭也不回地大步離去。 少年的身影漸漸遠離。 既堅定,又孤單。 常姨娘再也忍不住,哭出了聲。秦立謙也眼圈兒紅紅。緊接著,霍玉暖‘哇’地一下子大哭了起來。 這個時候,就連秦楚青也紅了眼眶。心里頭太過酸楚。好在身邊的霍容與悄悄握住了她的手,用他手心的溫度一點點暖熱了她的指尖,這才讓她心里的難過消弭了點點。 霍容與還有許多政事需要處理。特意抽身過來一趟已經耽擱了不少時候,如今秦正陽已經離去,他半刻也不能耽擱,需得盡快回去。 剛和伯府眾人說過,他正要與秦楚青道別,忽地看到旁邊一輛馬車駛來。頓時臉色一變,周遭的氣氛瞬間冷凝了下來。 馬車在他們身邊驟然停下。車子上面跳下來一個人,臉上陪著笑,朝著兩個人恭敬行了禮,而后在霍容與冷冷的目光中,甚是艱難地與秦楚青說道:“陛下口諭,急召敬王妃進宮覲見?!毕肓讼?,又壓低了聲音好生問道:“王妃可有空閑?” 若是旁人被陛下傳召,他定然不會有此一問——皇上下旨,誰敢不從? 可是一想到自家主子對待這位王妃的態度,林公公覺得還是先問一聲的好。特別是在敬王爺也在場的情況下。不然的話,到時候若是爭執起來,豈不是兩邊討不得好處去? 霍容與想也不想就說道:“不去?!崩爻嘧吡藘刹?,發現她指尖依舊冰涼一片。 仔細看了看她的神色??此茻o悲無喜,但是雙眸里蘊含著的顯然是極大的悲傷。 仔細一想。也是。秦楚青多年征戰沙場,怎會不知道戰場的兇險?一個疏忽,怕是性命就要交代在上面了。 雖然她一直在寬慰親人,但,她的心里也一定是極其擔憂的。卻又不能在親人面前表現出來這種憂慮。因為秦正陽決定了一定要從軍,她不能阻了他前進的腳步。 霍容與盯著她細細看了半晌,突然,將手松開,把她往林公公那邊稍微推了一下下。 “你且去一會兒罷?!彼脸恋卣f道:“切莫太晚回來?!鳖D了頓,又道:“我早些回去等著你?!?/br> 秦楚青有些不解,“你當真?”她明明白白地看到了他眼中的不甘愿,笑道:“你不讓我去,我便不去了?!?/br> 霍容與深吸口氣,閉了閉眸,“去罷?!彼麚崃藫崴W邊的發,“記得早些回來便好。他是守諾之人。無需擔憂?!?/br> 秦楚青莞爾。他這最后一句,竟是在勸她么? 知道霍容與此刻定然是忙碌之極,片刻都無法再耽擱了。秦楚青也不再糾結,當即跳上了林公公帶來的那輛車子,朝著霍容與揮了揮手。這便趕緊離去。 ——她若不走,他斷然舍不得離開。倒不如她先走了,也省得在這里耽擱時間。 秦楚青進到殿中的時候,霍玉殊正在案前奮筆疾書。聽到響動,他頭也不抬,只將手里的茶盞往前推了推。 林公公先前在門外的時候見秦楚青進了屋,就自行退到了殿外候著。此時屋里只有秦楚青一個人。 她看到霍玉殊那認真的模樣,輕輕一笑,上前執了茶壺將茶盞斟滿,又端到了霍玉殊的手邊。然后走到了案邊,拿起了墨,在硯臺里慢慢細細地磨著。 行動間,身上的香氣若有似無地飄了出來。 霍玉殊本伸出手去,準備拿了茶盞去喝茶。誰知就在這個時候,他動作猛然一頓,而后扭頭,再抬頭,就正對上了秦楚青含笑的雙眸。 霍玉殊看著她眼中毫不遮掩的戲謔,就嗤地一笑,往椅背上一靠,道:“怎么?捉弄我很有趣?” “嗯?!鼻爻啻鸬檬指纱?,“沒想到你的警惕性也那么差了?!闭f罷,繼續磨著手中的墨。 霍玉殊這便將手中的筆丟棄到一旁,單手支額,定定地去看秦楚青。 秦楚青臉色絲毫不變,由著他看。只是她也不去看他,只當不知道一般。 許久后,霍玉殊嘆一口氣,認命一般地將筆拾起來,繼續奮筆疾書,“他也真舍得讓你過來。就不怕你一去不回了么?” 秦楚青細細研著磨,“不怕。他說了,你是守諾之人?!?/br> 霍玉殊的筆就這么毫無預警地刺啦一下子拉出了很長一筆。 他扭頭,望著秦楚青,哼笑道:“守諾之人?他這么說?”忽地生起氣來,用力將筆擲到一旁,抱胸冷笑,“誰要那該死的守諾?還不是因了你不睬我,我才不得不這樣么!” 這話說完,他自己先覺得沒了意思。順手從筆架上重新拿了一支,蘸了墨,思量一番,開始下筆,“你可知道我為什么將你叫來?” 秦楚青想了想,說道:“難不成是怕小六走了后我太過傷心,所以讓我進宮來……” 霍玉殊這回倒是真樂了,扭頭斜睨著她,“說啊。怎么不說了?” 秦楚青知道,霍玉殊曉得這個時候霍容與肯定很忙,故而將她叫來了。這是怕她一個人太難過,偏又不好和家里人說起心里的擔憂,所以特意把她喚到了他的身邊。說是她陪他讀書,其實現在是他陪著她。 只是這話沒法說出來。一旦說破了,有些關系就更加麻煩了。 她堅持著沉默不語。 好在他也知情識趣,既是先前做過了保證,如今就不準備逼她太甚。重重地嘆了口氣,哀嘆一番,就也作罷。 于是剩下的時間里,兩個人倒是真的只是如朋友一般地互相陪著。 他陪她消磨難過的時光。她陪著他翻閱這些枯燥的公文。 屋內很靜,靜到她們倆甚至能聽到對方的呼吸聲。兩個人只是在偶爾間會說幾句話。也只是一兩句過后,就作罷。再往后,又是一陣靜默。 雖然只是這樣的陪伴而已,但因著某種默契,秦楚青的心情倒是真的慢慢平復下來。 眼看著時辰不早了,她便告辭離去。 霍玉殊特意讓人取了一件新的披風過來,讓她披上。 秦楚青下意識就拒絕。 霍玉殊有些惱了。但考慮到她今日心情不好,就好生勸道:“這個時候天色已經有些晚了。起了風,自然有些涼。你若不想……”他頓了頓,“不想敬王擔心的話,就披上罷。好過于生病了難受?!?/br> 秦楚青看了看他的神色,暗暗嘆息著,就也沒多推辭。 霍玉殊并未給她安排車馬。秦楚青本還有些疑惑,待到看見宮門外停著的王府馬車和駕車的莫天,就也明白過來?;厝サ穆飞?,她靜靜地倚靠在車上,想著今日的事情。 忽然,車馬驟然停下。秦楚青冷不防下,倒是差點被磕到了額頭。 “有人?”她揚聲問道。 莫天的聲音停了下才響起來,“……嗯。主子要不要見他?” 秦楚青朝外探頭看了眼。 一個少年正披著衣裳倚靠在街角的墻邊,四顧看著。好似在等甚么人。直到秦楚青的車子出現后,他的停止了四處觀望的模樣,定定地朝著秦楚青這邊看過來。 秦楚青這便看清了他的相貌。 ——不是應該‘臥病在床’的霍玉鳴又是哪個? ☆、第136章 天色已經有些發暗?;野档奶煊爸?,霍玉鳴的身形顯得孤單而又脆弱。 秦楚青本不愿搭理他。想他剛剛受完家法沒幾天,脾氣又倔強。若是不達目的,少不得要在這邊硬撐著不肯回去。秦楚青思量了下,終究無法任由他在這邊繼續受冷下去,于是撩開車上窗簾子,朝他那邊稍稍點了下頭。 剛才她的車子過來的時候,霍玉鳴已經注意到了,正往這邊看著。見她點了頭,他攏了攏衣裳,朝著這邊行了過來。 離得近了,秦楚青才看清他的臉色有些不正常的蒼白。而且,神情間流露出一種不自然的頹喪與灰敗。 秦楚青頗為訝異。 按理說,她對他施的家法并不算厲害。比起尋常的軍法來,都要輕得多。依著霍玉鳴的身子狀況,這個時候即便不是痊愈了,也應該是與正常人差不多了,斷不會如此形態才是。 必然是發生了什么旁的事情,使得他成了這副模樣。 于是待到他離得近了,秦楚青便問道:“你這是怎么了?” 霍玉鳴滯了一瞬方才抬頭看她,喃喃地“啊”了一聲,復又反應過來,搖頭說道:“沒事。沒甚么?!?/br> 平時那么開朗直接的一個人,就連遇到了自己哥哥都敢揮著拳頭沖上去的少年,如今這樣遲疑、這樣猶豫,由不得秦楚青不奇怪。 她看著他那左右搖擺不定、無法下定決心的模樣,也不繞圈子了,直截了當問道:“你可是遇到什么為難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