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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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秦正寧是世子爺,但畢竟年少。他到了那邊,若說些甚么話、做些甚么事,有些人未免會覺得秦正寧年紀輕缺了經驗,不見得一定會服從。 偏偏秦正寧性子綿和,對著人時不像秦楚青那般雷厲風行。碰到那種情形,少不得要磨上一些時候。那可難辦了。 既然如此,倒不如他親自出面將此事解決掉。 府里主事的人一下子離了兩個去。秦正寧今日便未出伯府的門。一來,近日京城的局勢還未完全穩定下來。他留在府里,若有甚么狀況也好及時調整。 二來。meimei今日身子不太舒坦。他心里頭不放心。雖說和友人說好了今日碰面,思量過后,還是寫信將府里情況說明,和友人道了聲歉,沒有出門。 秦楚青回了院子后,就頭昏昏的,有些沉沉欲睡。 陳mama讓人給秦楚青端了些溫的白水過來,看著秦楚青連喝了兩杯,這才安心了點。又不住催問大夫可曾來了。 煙羅來來回回跑了好多趟。不住過去瞧瞧大夫的狀況。一聽聞大夫進了大門了,就忙趕了回來,將這事兒告訴了陳mama。 大夫是個須發皆白的老者。很瘦,穿了身松松垮垮的衣裳,頗有點仙風道骨的韻味。 他見秦楚青這般模樣,不由嘆了口氣,說道:“姑娘定然是被涼風吹傷了?!庇职蚜税衙},點了頭道:“正是如此。老夫給姑娘開幾服藥,吃過后應當就也好了?!?/br> 秦楚青正想說自己沒吹過風,轉念一想,記起了當時蘇國公府的姑太太蘇晚芳來尋她的時候,二人在路口說了頗久的話。 若真是風吹著了涼,想來就是那個時候了。 老大夫雖看上去顫顫巍巍走得頗慢,但寫字的時候卻很迅速。刷拉拉幾行大字完成,給了丫鬟們讓人抓藥去了。 看見秦楚青皺了眉臉色蒼白的模樣,老大夫捻了捻胡須,說道:“姑娘身子骨還算可以。不過前段日子應當是病過一場,傷了根本,這邊有些不太好了。平日里多注意下調養,便沒那么容易生病了?!?/br> 陳mama忙問老大夫如何調養才好,老大夫笑道:“吃藥是不必的。不過是注意下飲食,還有不要輕易動氣動怒便好了?!?/br> 陳mama本還擔憂著,聽了這話,反倒放下心來。 ——如今已經分了家,二三房的人已經搬走。伯府里住著的都是自己人,饒是誰,也沒那個膽子給自家姑娘氣受。 老大夫又細細叮囑了番,這便提著藥箱離去。 秦楚青喝過藥后,就沉沉睡去。 夢中紛紛雜雜,發生了許多場景。只記得心里頭窩著一股子氣,發散不出來。突然撥云見月了,卻猛地驚醒。拭了拭額頭,竟出了一身薄汗。 隱隱聽著外頭有吵嚷的聲音傳來。 秦楚青忙披了衣裳起身,喚了人仔細詢問。 陳mama怒斥了那兩個小丫鬟幾句,見秦楚青非要細問,好生將她勸回屋子給她多加了幾件衣裳,這才為難地說道:“姑娘,姑太太來了。非要見伯爺。世子爺和她怎么說,她都不聽。這就鬧得府里下頭伺候的人也都知曉,凈在那邊亂嚼舌根了?!?/br> 姑太太? 許是因為昨兒剛遇到過蘇晚芳的關系,秦楚青第一反應便是蘇家的三姑太太來伯府。 可是……以蘇晚芳的性子,會來專程找爹爹嗎? 說不通啊。 秦楚青還未想明白這是怎么回事,正兀自發著呆,陳mama就在旁邊急急說道:“姑娘,奴婢們說的,是咱們府上的姑太太啊?!?/br> ……呃。 明遠伯府的姑太太是……她姑姑? 秦楚青這才有些反應過來。茫茫然看了看外頭,疑惑道:“現在京城也沒那么安穩。她怎地這個時候過來了?”說罷,問了問伯爺和秦正寧的去處,她果斷地喚了煙柳她們來給她梳妝。 “我得過去看看?!?/br> 秦正寧性子溫和,雖然處事妥帖,但很容易被人欺負了去。 若是她‘記憶’沒錯的話。這位姑太太,可是和二老爺三老爺很親近。秦正寧在她眼里,怕是還不如二房三房的那些人來得順眼。 陳mama這便有些急了,趕忙去勸??汕爻嘁坏┳隽藳Q定,哪是她能左右得了的? 最后只能提心吊膽地陪了秦楚青去到廳中。 到了廳外,還未進屋,秦楚青就聽到里面傳來了一個女子的怒喝聲。 “聽說蘭姨娘被趕出去了?還送去了教坊司?這是怎么回事?” 原來,是姑太太秦立語正對著秦正寧發火。 “怎么說她也是自家親戚。誰家有點齷齪事情,不是遮著掩著將事情蓋過去就也罷了。偏你們這般張揚,不幫忙掩住就也罷了,非要將人逼死,把那種事情公之于眾。老太太就算是想保住表妹,卻也不能夠了!” 是非顛倒黑白不分的,兄妹倆見得多了。 可今日見到如她這般理直氣壯地將事實給顛個個兒的,秦楚青也算是開了眼界了。 “真要把我心里頭的話說出來,怕是要寒了您的心了。那個人,所犯之事極其惡劣。我是一眼也不想再看到的?!鼻卣龑帨睾托Φ溃骸安贿^,您若放心不下她,現在是準備將她從教坊司帶出來呢,還是說,想要去教坊司探望她?” 溫文爾雅的少年郎,這樣淡淡笑著的幾句話,卻把秦立語給噎了個半死。 她沒料到,脾氣那樣好的兄長,教出來的兒子居然這么咄咄逼人。 秦立語正要出言呵斥,門簾微晃,一個女孩兒從外走了進來。 她身量嬌小五官甚美,只是那雙眼眸神色淡淡,不似她這年齡的女孩兒般俏皮可愛,看不出分毫思緒。 秦立語打量秦楚青的同時,秦楚青也瞥了秦立語幾眼。 是個柔美婦人。只可惜,神色太過凌厲,這般情形,秦立語不像是在對著自家晚輩,倒像是在對著自個兒的仇人了。 秦立語早就聽說過如今的八姑娘不同以往。瞬間就將矛頭又指向了看上去十分溫和無害的秦楚青。 “果然是個不省心的。我遠道而來,你卻這般扭扭捏捏,這才出來相見?!?/br> 秦正寧一聽寶貝meimei被說,頓時怒了,道:“我早已向您說明,阿青今日病了起不來身?!?/br> “可這如今不也起來了?”秦立語神色冷淡地道。 秦楚青本就不是任人揉捏的性子。今日病中聽了這嚷嚷聲,更覺煩躁難耐。 如今聽秦立語這般指責,還有何會忍的?當即駁道:“姑太太見笑了。我今日本在生病,早晨用過早膳后便睡到了現在。若不是聽說姑太太來了有意相迎,需得睡到明兒早晨罷。只是沒料到自己掙扎著起來這一趟,倒是惹了人嫌。早知如此,倒真不如躺著繼續養病的了?!?/br> 秦楚青一語既畢,懶得再聽她在那邊不依不撓。不然原本好了些的病情怕是又要有些反復。 喚來陳mama,秦楚青低聲吩咐道:“尋幾個人去三老爺那里,把三老爺請來?!?/br> “三老爺?”陳mama頗為驚愕,細想之下,頓覺姑娘這般安排很有道理。 伯爺秦立謙、三老爺秦立誠和姑太太秦立語是一母同胞的兄妹。但,侯爺和侯夫人過世的時候,秦立謙年稍大了,個性又頗為獨立,并未和秦蘭氏接觸過多。 但秦立誠和秦立語那個時候年幼,就都養在了秦蘭氏的膝下。因此,他們兄妹倆關系極為密切,和二老爺的關系也極好。只是在秦蘭氏有意無意的‘指點’下,兩人和伯爺秦立謙的關系,卻沒那么融洽了。 陳mama應了聲后正要離去,誰知下人匆匆來稟。 看了看神色不善的秦立語,小丫鬟最終還是轉向了秦楚青,惶惶然說道:“姑娘,敬王爺來了?!?/br> 她話音剛落,一個白色身影緩緩行近。 身姿挺拔,氣度華貴。 正是霍容與。 秦立語就算不識得霍容與,那聲‘敬王爺’也聽了個真切。 尚未弱冠的少年,眼神冷冽滿身肅殺。一身白衣踱步而行,半個字兒也不需說,就讓人的冷汗不由得流了下來。 秦立語不安地挪了挪身子。 霍容與生怕時間來不及,無法在旁人的事情上多費心。雖不知秦立語為何來此,但她好似來意不善,方才大老遠就聽到了爭執聲。就朝周黃點了點頭,示意周黃在這邊幫秦正寧守著。 他則朝秦楚青淡淡笑了下,道:“我有事與你說。你隨我來?!?/br> 若是平日,秦正寧少不得要攔一攔他。 但看今日秦立語的表現還有霍容與好心留下的一臉壞笑的周黃…… 秦正寧默默扭過頭去,權當自己甚么也沒聽到了。 霍容與看出秦楚青臉色不佳,卻未在旁人面前如何。 直到出了院子,走入一個僻靜點的小道上,方才說道:“聽說你病了,我來看看。感覺如何?” 秦楚青打了個哈欠,道:“其實沒甚大礙。不過是因為不夠小心,有些著涼?!?/br> 看著她如今的態度,霍容與便明白,昨日寧王妃來到底是為了何緣由,她還不知曉。 思量過后,到底沒有將那事的事情告訴她。暗暗嘆了口氣,轉而說道:“我要離京幾天。此次過來,與你道別?!?/br> “回北疆?”話一出口,秦楚青自己就意識到說錯了。 若真去北疆,怎是幾天就能搞定的? 果真是感冒時候腦袋不靈光了。 她雙目微合,懊惱地按了按額角。剛剛放下手,冷不防溫暖觸感襲來,恰好落在了她先前按揉之處。 秦楚青猛地睜眼看他。 霍容與神色如常地抬指給她按了按那兩處地方,低聲問道:“疼得厲害?” “有點?!鼻爻嘣谒暗降渍f了實話,“我如今身子不太好。好似不如以往那般扛得住?!?/br> 霍容與這便擰了眉,探手撫了撫她的額。 不燙手。沒發燒。 霍容與暗暗松了口氣,不悅道:“身子不舒服怎地還來回跑?快回床上歇著去?!毕氲阶约杭纯桃?,又有些懊惱,“可曾有人給你煮過姜湯喝?” 鎮國大將軍往年在北疆的時候,初時不適應,常常感冒。她忙起來經常顧不得自己的病,倒是太.祖每每記得讓人煮了姜湯來給她。 “有。早已喝了。陳mama一看我打噴嚏,就嚇壞了?!?/br> 兩個人兄弟般來往慣了,秦楚青平日里還沒覺得有甚么。此刻身子難受,聽了他這關切的話語,不由想起了當年他對她的諸多關照,忍不住嘆道:“說起來,還是挺懷念那個時候的?!?/br> “嗯?”霍容與擰著眉給她順了順額上的發。 秦楚青苦著臉道:“有你在,好像甚么都不用我cao心了,你全都給我安排好了?!闭f著,忍不住揉了揉困頓的眼睛。 霍容與看得心疼,又被她的話鬧得心中激蕩,恨不得將她一起帶了去。 可今時不同往日。 她如今是伯府的嫡女。無法如當年那般,只他一句話、一個眼神,便會收拾了行囊二話不說陪他繼續去闖…… 他正暗暗想著,手中驀地一空。 低頭去看,才發現她偏過頭去,離了他的按揉。而后…… 慢慢地、慢慢地靠在了他的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