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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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了眼帷帽少女,又看向秦楚青。卻見秦楚青一手抱著盒子,一手拿了張紙過來。 紙上墨跡未干,只一個端正的大字。 ‘謝’。 千言萬語,一字足矣。 “多謝王爺費心。先前爹爹偶遇王爺,要的便是此物,不曾想王爺卻還記得?!?/br> 先前因了謠言一事,秦立謙已向秦家眾人說起過,他和敬王相識,便是因為他討要了王爺的一份甜食。 為此他還特意將王爺贈與甜食時附帶著送的白玉碗給大家看了,以作證明。 秦家的女眷大都瞧見過那碗。 如今她們中不少人因了這才藝比賽而過來觀看,聽了秦楚青的話后,有好事者探頭瞧了眼,確實和上次那碗一樣,便和周遭的人說了。 大家只當是敬王和明遠伯秦立謙頗為投緣,故而送來此物贈與其女,旁的并未多想。 不過,因了這個緣故,周遭之人看待秦楚青的眼神,終究是不一樣了。 莫玄見秦楚青竟是親手書寫來答謝主子,驚喜不已。忙雙手接過紙張,仔細捧好,靜等墨跡干透。 他怕秦楚青方才已將他與帷帽少女的對話盡數聽了去,思量了下,與帷帽少女道:“主子沒看表姑娘的信,隨手擱在了一旁。至于那信后來去了哪兒,兄弟們也都沒注意?!?/br> 帷帽少女臉色青了白白了青,怒道:“你個狗奴才!少信口胡說!” 莫玄對此保持沉默。 眼看墨跡干了,他將紙張仔細折起,好生收了,這便對秦楚青恭敬地抱拳一揖。 秦楚青朝他微微頷首,他再不停留,快步離去。 帷帽少女看著他毅然決然的背影,渾身都在微微顫抖。 聽著四周交頭接耳的聲音,她只覺得周遭每個人都在看她笑話,每個人都在議論秦楚青被敬王另眼相看、而她被表兄忽略的事情。 那議論之聲好似魔咒,響在身邊、響在耳畔,硬生生要將人逼瘋! 帷帽少女再也無法忍受,幾步行到秦楚青身邊,揚起手就要將那紫檀木盒子打翻。 誰知那一掌還未落下,旁邊突然閃出一人,將她的手腕大力扼住,用力甩向一邊。 少女正要發怒,扭頭瞥見那個紫色身影,頓時駭得連退兩步,顫聲道:“你……您……” 霍玉殊冷冷地睨了她一眼,柔聲問秦楚青道:“沒事吧?” 他問的是她,她卻以為他問的是那新近收到的禮物。畢竟那是他表兄費了心力送來的,剛剛還差點被打翻。 低頭看了看手中之物,秦楚青松了口氣,笑道:“沒事?!庇值溃骸岸嘀x了?!?/br> 霍玉殊便笑了。眉眼彎彎,顯得十分開心。 秦楚青怕盒內的冰繼續融化,白費了對方一片好意,打算將其中之物趕緊拿去屋中細細品嘗。與霍玉殊道了別,又和諸位太太說了聲,便往廳中行去。 走了幾步后,她微微側首,對一臉擔憂正欲過來尋她的秦正寧搖了搖頭,示意他不必擔心。 秦正寧仔細瞧了她幾眼,看她確實無礙,這才放下心來。兄妹倆相視一笑,秦正寧復又回到自己先前的位置去。 帷帽少女看秦楚青腳步停了一瞬,緊走兩步想去拉她,卻被霍玉殊抬臂攔住。 “你少惹事?!被粲袷獠粣偟溃骸叭粼俸[,我現在就讓人把你丟回京城去?!?/br> 少女知道惹惱了他是什么后果,趕緊收回了腳步。 行動間,她恰好看到了霍玉殊攔她的左手,疑惑道:“您的碧玉扳指呢?往常從不離身,如今怎地不見了?” 霍玉殊右手習慣性地撫了撫左手拇指,朝秦楚青的背影看了眼,說道:“那東西不過是懷念故人的玩意兒罷了。如今,已無甚戴著的必要了?!?/br> 他的碧玉扳指,內側刻有一字一花。 字,是‘卿’字;花,是梔子花。 代表的,是同一個人。 如今人在眼前,那種死氣沉沉的硬物,又有何好留戀的?! 說著話的功夫,秦楚青的背影已然消失不見?;粲袷獗阍贈]了待在這兒的興致,一個字也不多說,當即離去。 待到霍玉殊走遠,帷帽少女面色陰晴不定地朝秦楚青離開的方向看了眼,咬了咬唇,緩緩將帷帽揭下。 面容姣好皮膚細膩,是個不可多得的美人兒。 但,大家早已見過秦楚青這等絕色。眼前少女的真容,不過是會讓人多看幾眼罷了,并未掀起絲毫波瀾。 少女終是大怒。 她將帷帽狠狠摔在地上,抬腳用力猛踩了十幾下。泄憤過后,她眼神陰沉地又看了眼秦楚青離去的方向,方才轉身走開。 高太太自己脫不開身,便吩咐了身邊得力的大丫鬟去給秦楚青安排休息的地方。 大丫鬟詢問過秦楚青的意愿后,帶她去了一處僻靜的院子。那兒比荷院小了不少,勝在清凈。 此時秦楚青正坐在八角亭中,邊品著美味,邊閑閑地看著旁邊池塘中的粉荷與錦鯉,甚是愜意。 ——這一碗姜汁撞奶,明顯比上一次的好吃許多。都有些像是當年太.祖親手做的了。 吃在口中,思及往事,心情也不由愉悅起來。 “我說怎么尋不到你,原來在這兒逍遙呢。幸好剛才遇見了高太太身邊的人,順口問了一句。不然,這么個寂靜地兒,我怕是找不到的?!?/br> 熟悉的聲音傳來。秦楚青卻也不往那邊看,只將最后一口甜點慢慢咽下,這才哼道:“怎么?比賽都不參加,自己先溜了,如今卻怪起我來了?” “我哪里是溜了。分明是被母親押著去見人了!” 凌嫣兒說著,步入涼亭,坐到秦楚青的身側,低低說道:“蘇國公府來人了。母親聽說后,帶我去見了國公夫人。蘇姑娘不在,蘇世子在。母親與蘇太太閑聊了很久?!?/br> 說罷,她長長一嘆,“你就好了。長得漂亮,家世又好。既是伯府嫡女,還有楚大將軍府撐腰。往后的親事,自然不必發愁?!?/br> 秦楚青知道她是有什么就說什么,斷不是說酸話,便笑道:“嗯。往后父兄自會為我安排好?!?/br> 凌嫣兒趴在桌上,悶悶地道:“說起來,我家條件也不算差。母親何必這樣上趕著看人臉色呢?人家明顯不愿多說了,她也不趕緊撤?!?/br> 秦楚青將官場上的事情稍微捋了下,有點明白過來凌太太為何這般行事了。 ——凌大人是自己考取功名步入官場的,毫無根基。若凌嫣兒覓得一門好親事,那么凌家就有了靠山。凌大人往后的官途,能順當許多。 思及此,秦楚青不禁暗暗嘆息。 聽說當今天子雖喜怒無常,卻也不是偏聽偏信之人。除了和敬王針鋒相對半點也不相讓外,待其他人倒是頗為公正。 如果凌大人踏踏實實做事,未免不是出頭的一條正途。 但凌夫人選擇了這個路子…… 只能說,各人有各人的思量和緣法吧。凌太太這般的打算,對或錯、好或壞,她一個外人,是無法置喙的。 “這是甚么?好生漂亮?!绷桄虄汉龅乜吹郊茏由蠑R著的已經空了的白玉碗,驚奇說道:“這么一整塊玉做成的碗,得多少銀子才能買得到??!足夠珍藏起來了?!?/br> “裝甜食的。家中還有一個。上次爹爹拿去本家的時候,你或許沒見到?!?/br> 一說起白玉碗和秦立謙上次拿去一事,凌嫣兒有些明白過來,問道:“那敬王當時贈送吃食,就是這種碗裝著的?”見秦楚青點了頭,她不禁嘖嘖嘆道:“不愧是王爺,也太大手筆了些。這個都能拿來隨意送人?!?/br> 先前她聽說了,但沒親眼看到。如今瞧見了,倒是開了眼界。 不過…… 凌嫣兒瞪著眼前之物好一會兒,慢吞吞開了口:“上次就也罷了。這一回,敬王大老遠讓親衛過來……就為了送你這么一碗吃的?” “是啊?!?/br> “那你說,他這么大費周章,到底為了什么呢?” “或許是因為碰到同好之人了罷!”秦楚青笑道:“這東西,北地人愛吃的不多?!?/br> 軍中兵士多豪爽。談得來的兩個人稱兄道弟,互相送點吃食實屬平常。況且,她這話說得可是真心實意——她和敬王屬于少數北地人愛吃這甜食的,每每想起,頗有點‘惺惺相惜’的味道。 ……好吧,敬王那般孤傲清冷的性子,怎么想,也和‘豪爽’搭不上邊。 不過,對方既然是善意之舉,她便不想揣測那許多。 “同好之人?” 凌嫣兒不敢置信地瞪著秦楚青看。 單單為了那什么勞什子的‘相同愛好’,誰肯這么折騰? 而且,還又賠出去這么一個白玉碗!外加一個紫檀木的盒子! “不然呢?”秦楚青笑問道:“你覺得會是什么緣故?” 望著秦楚青坦然澄澈的雙眸,凌嫣兒難得地天人交戰了。 心里頭的那些話在嗓子眼兒里竄來竄去,猶豫了很久,終究還是沒有說出口。 她緩緩搖了搖頭,十分感嘆地拍了拍秦楚青的肩。 “沒甚么。傻人有傻福。你還是別知道的好?!?/br> ☆、第40章 離 雖說荷花宴要舉行七日,但今日來了這么一回,后面幾天應當就不會再來了。 秦楚青回去后就得開始收拾行裝,準備返京歸家。而凌嫣兒,不久后也要跟著母親離去。 到時兩人都會開始忙碌起來,連好好閑聊下的時間怕是都沒有了。 分別在即,兩人俱都沒再參加那些比賽,只是湊在一起說說話。又約定好,就算分離,也不可斷了聯系?;厝ズ蠖ㄈ灰獣r常聯系、保持書信往來。 不知不覺間,到了午宴時分。 二人相攜著去往舉辦宴席的院落。 剛一進院門,就有丫鬟迎了過來。問清兩人是誰后,卻沒帶著她們去到先前安排好的位置上,而是將她們引到了主桌旁邊。 高太太和高大奶奶都在忙著招呼客人,尚未來到此處。 與人正在座位旁說話的高姑娘瞧見了秦楚青她們,忙和對方急匆匆說了幾句話,頷首道了別,便往兩人這處行來。 “原想著你們來的時候我過去迎,誰知和人說了些話,竟是耽擱了?!?/br> 一到她們身旁,高姑娘就如此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