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雛衣，”耀哉打斷妻子的話，柔聲道，“現在是晚上嗎？”

    “是的，父親大人?！彪r衣感覺有些奇怪，但還是老實回應了，“夜已經很深了，不如讓鳴花小姐和煉獄先生暫時住下，明早再來見您？”

    “天音，請兩位進來?！蹦腥藪暝杵拮拥氖肿?，含笑的語氣中帶著些許高昂，“鳴花小姐不是沉不住氣的人，除非她有事必須當面告訴我，一分一秒也不能等待?！?/br>
    ——饒是早有準備，鳴花兩人進入內室時，天音還是愣了一下。

    “非常抱歉，但是因為時間緊迫，”少女裹著被子趴在戀人背上，紅著臉吭哧吭哧道歉，“我的身體還在恢復期，連站起來都為難……請、請當做沒看到吧！”

    相較赧然的未婚妻，煉獄杏壽郎表現得極為坦蕩。年輕的炎柱把好大一卷未婚妻輕松地放下，還順手裹緊了幾分：“事出突然。之后再向主公告罪?！?/br>
    失明多年、重病纏身的耀哉不太清楚發生了什么，疑惑地向妻子歪了歪頭。端莊淑雅的當主夫人看看被子埋著的病弱丈夫，看看被子卷著的蒼白鳴花，無奈地笑了笑：“無妨?！?/br>
    “咳咳，我們先說正事吧?！兵Q花清了清嗓子，努力忽視稍顯滑稽的現狀，“之前……半個月前，蜜璃、善逸、伊之助陪同我前往鎮上采購時，無慘通過無限城打開了我所在店鋪的空間通道?！?/br>
    不出所料。耀哉頷首，不動聲色地隱瞞了造成的死傷：“他與鳴花小姐進行了交談?！?/br>
    “沒錯。雖然搞不清楚他的想法，但他似乎寄希望于，通過我殺掉灶門炭治郎?！兵Q花頓住，不自在地抓緊被子。安靜坐在一旁的貓頭鷹先生想了想，稍顯強勢地握住她的手，神色鼓勵?！八难哉Z間，對炭治郎頗為忌憚，所以，請在有余力的情況下，盡量保證那孩子的安全?！兵Q花回握戀人溫暖的大手，鼓足勇氣繼續道，“之后——我，試圖激怒他了?！?/br>
    煉獄杏壽郎無意識地手指一緊。

    “無慘對我發起了攻擊，但他最后，沒有殺了我?！狈序v的勇氣和無邊的恐懼宛若昨日，少女顫抖著抿了抿嘴唇，抬眸定定地看向產屋敷夫婦，“——我應該，就是‘完成品’?！?/br>
    聲輕卻如驚雷，眾人呼吸俱是一滯。

    受身體虛弱和精神不濟的雙重影響，鳴花語氣虛浮、神情疲憊，措辭也是顛三倒四，但此時此刻沒人會誤解她口中‘完成品’三字的含義。

    沒等三人消化平復，鳴花張嘴急促呼吸幾下，扔下另一個驚雷——“我與鬼舞辻無慘，曾有婚約?！?/br>
    ……啊、啊這？天音忍不住睜大眼睛。未婚夫·貓頭鷹先生默默調整姿勢，和鳴花十指交握。

    “如果、產屋敷家還有記錄的話，”鳴花臉色發白，稍微抬高聲音，“鬼舞辻無慘原名為產屋敷月彥，在平安京時期，是產屋敷家生身虛弱、纏綿病榻的三子?！?/br>
    “的確?！币战o出肯定的回應，“產屋敷世代不會忘記這份恥辱?！?/br>
    “我的父親，是他的主治醫生……在我十二歲時，由母親的家族和當時產屋敷當主牽線，定下了我和產屋敷月彥的婚約?！鄙倥粑贝?，“無慘服用了我父親調配的藥物——但那是半成品。

    “在找到最后一味藥材前，無慘通過服食血rou完成鬼化，并殺死了父親和所有的傭人?！?/br>
    鳴花痛苦地俯身，費力喘.息、渾身顫抖：“我記得、我記得……當時我只有十六歲……所有人都守著他，只要能抑制服食血rou的欲.望，只要、只要不吃第一口，大家天南海北、費盡心思地為他尋找——”

    “快讓鳴花小姐直起身來！”天音警覺地撲過去，“她喘不過氣了！”

    杏壽郎立刻起身，單手握住鳴花的肩膀、同時用膝蓋撥開被褥，三兩下就把未婚妻因痛楚蜷縮的身體舒展開來，兩人牽著的手自始至終沒松開。

    另一邊，真正掌控局面的產屋敷當主反而半晌沒說出話來。

    盡管產屋敷氏千年來致力于斬殺家族罪人鬼舞辻無慘，但畢竟跨越了數個世紀，許多記錄無可奈何地遺失在戰爭動亂和家族變遷中，比如產屋敷月彥化鬼的詳細始末。

    “抱歉、讓你們擔心了?！兵Q花靠在杏壽郎懷里，額頭沁出冷汗，“鬼舞辻無慘曾嘗試從我的記憶中尋找完整的藥物，所以我的記憶被多次翻看清洗過，很長一段時間處于渾渾噩噩的狀態?！?/br>
    “但是他沒想到，”少女凄厲地笑出聲，“他沒想到——他親手讓我變成了‘完整的藥物’?！?/br>
    “我為曾經的謊言道歉，我并不是沒有食用過人類血rou的鬼?！兵Q花的情緒逐漸平復，“事實上，我是產屋敷月彥第一個嘗試轉化的‘同類’……我，吃了父親的手。

    “而父親的手心里，握著越海而來、干燥的、為數不多的、僅有的藍色彼岸花花瓣?！?/br>
    一時靜默。眾人五味雜陳，內室中僅剩鳴花斷續的呼吸聲。

    千年來的仇恨和屠戮陡然變成一個笑話，在黑暗中窸窸窣窣，發出惡作劇成功的嘲諷。

    竟然是這樣——天音張了張嘴，一時不知該說些什么。

    “……他活該?！碑a屋敷耀哉發出短促而快意的笑聲，緩慢清晰地重復，“他活該?！?/br>
    “其實、我的記憶沒有完全恢復，如果回憶起什么有用的信息，我會托鏘鴉傳信?！兵Q花忍不住跟著笑起來，笑著笑著卻紅了眼眶，“阿杏，把我托你帶的罐子交給天音?！?/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