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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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雪雁掩面。 “請,大哥?!敝x景行彬彬有禮。 “大言不慚!”沈丘一把當先的扛著長槍就沖了過去。 許多年后,威震四海的威武小將軍沈少將變成了沈老將,一生赫赫軍功惹無數人羨慕,打過的勝仗數不勝數,被譽為戰神,被所有習武之人尊重崇拜……但他還清楚的記得這個有著溫暖日光的午后,這將成為他在未來無數年中無法磨滅的記憶……和恥辱。 所有人都沒看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沈丘扛著槍沖過去,二人就混做一團,不過很快卻又分開,沈丘的槍掉在地上,睿王兩根手指夾著匕首,穩穩的擱在沈丘的脖子上。 沈家眾人:“……” 睿王松開手,將匕首在指尖瀟灑的把玩一轉,才似笑非笑的看著沈丘,道:“多謝大哥承讓?!?/br> 六個字,沈丘的面色頓時變得紫紅。 沈家眾人面面相覷,皆是不明白這是什么意思,羅潭喃喃開口:“丘表哥……是輸了嗎?” 眾人一震。 沈丘的武功,在明齊年輕一輩中,說是第二,無人敢稱第一。一來是自小就由沈丘親自教導,沈家世代戎馬生涯,屋里藏了不少武功書籍,沈丘也算是積蘊深厚。二來,沈丘年紀尚小的時候就被沈丘帶在身邊跟著征戰沙場,是真刀真槍見識過來的。有了這兩樣,可以說,沈丘的一身武藝,全都是滿打滿扎,沒有一點兒虛的地方。 可是沈丘的槍竟然被睿王給挑下來了,睿王的匕首還架在沈丘的脖子上,這怎么看,沈丘都沒剩呀。 沈丘咬了咬牙,心有不甘,卻也不得不道了一聲:“愿賭服輸?!?/br> 羅潭已經率先拍手叫了起來:“妹夫好厲害!能打得過我丘表哥,你是明齊身手第一啦!” 羅凌連忙捂住羅潭的嘴,羅潭好歹是沈丘的表妹,卻給外人鼓勁兒,沈丘聽了只怕更為難過。有些不安的看了一眼羅雪雁,想著自己兒子輸給外人,羅雪雁肯定心中也不舒坦,誰知道回頭一看,卻見羅雪雁已經快步走到回來的睿王身邊,道:“景行,你的武功這樣好???” “自幼習武,不過都是花拳繡腿,”睿王笑道:“不比大哥穩打穩扎,慚愧?!?/br> “年輕人不要總是這么謙虛?!绷_雪雁道:“若是有驕傲的本事,就該驕傲起來,這才像是少年人?!?/br> 沈妙心中默默道,謝景行已經是天下第一驕傲了,再讓他驕傲,他就能登天了…… 這一頓飯,總歸來說是吃的賓主盡歡,羅雪雁和羅潭又問了謝景行許多武功上的問題。謝景行態度謙遜的恰到好處,又似乎什么都會,很快就讓羅雪雁驚喜不已。等謝景行離開后,眾人都各自散去,羅雪雁還念叨著:“睿王這孩子看著還是不錯的,且不說身份,單是膽識才貌和人品,都是世間佼佼者?!?/br> “戴著個面具誰能看得清他長什么樣?!鄙蚯鸬溃骸澳镆蔡牧?,萬一他臉上有疤丑的很怎么辦?再說了,人品又是如何看出來的?我瞧著也不怎么樣?!?/br> “你懂什么,”羅雪雁道:“腹有詩書氣自華,這孩子我雖然瞧不見臉,看氣度也是不錯的,便是真的臉沒那么好看,氣度也就能彌補他臉上的不足。再說了,我走過的橋比你走過的路還多,這人品如何,看人眼睛就能看出來了,這是裝也裝不來的?!?/br> 沈丘撇了撇嘴:“就是偏心?!?/br> “沈丘你今兒個是夠了啊?!绷_雪雁掃了他一眼,想起之前的事情,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你處處針對人家安得是個什么心?有這功夫去妒忌別人不如好好練你的武功,在人家手里沒過幾招刀都在脖子上了,說出去還要臉不要了?” 沈丘忙道:“我知道了娘,我現在就去找爹練武!立刻!馬上!”邊說邊一溜煙兒的逃跑了。 羅雪雁瞧著桌上的木箱子,那里頭裝著沈妙的嫁衣,想著這么貴重的衣服還得要鎖著才放心。就搬起箱子打算親自放到庫房,卻見箱子表面的箱蓋上,似乎還有一個夾層。 她心中疑竇頓生,將那夾層打開,一個紅布包著的小冊子頓時從里面落了出來。 另一頭,沈丘正與沈信說話。 “爹,那睿王練武絕對不止幾年時間,看這模樣,應當是從小開始習武的。否則不可能幾招之內就和我分出勝負?!鄙蚯鹣肓讼?,又道:“況且,他的招式也十分狠辣,比起那些小兵來有過之而無不及,按理說,一個皇室子弟,不必如此的?!闭f罷又恨恨道:“這次是我掉以輕心,下次再來,一定揍得他刮目相看!” 沈信擺了擺手,道:“行了,你不是他對手?!?/br> “爹!”沈丘大驚失色:“您不會因為我一次失誤,就再也看不起我了吧!我這次真的是掉以輕心了,誰曉得他一個看著好看的白臉兒書生,竟然深藏不露,我……” “深藏不露的豈是這些?”沈信打斷他的話,面上顯出一絲復雜。 “爹?”沈丘不解:“這話是什么意思?莫非他還有什么事情瞞著我們?他是不是不是好人?” “行了,你出去吧?!鄙蛐诺溃骸皠e沒事胡思亂想,好好練你的武功?!?/br> 沈丘:“……” 他就是敗了一次而已,怎地像是變成了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似的! 沈丘憤憤的離開了,他打算從今日起,每日都到校場去和人比武。不過……沈丘臨走之時,又忍不住看了沈信一眼。 怎地父親看起來,好似十分憂愁的模樣? 沈信的確很憂愁,這份憂愁此刻在他心中逐漸放大,幾乎已經到了掩飾不住的地步。他很想去做些事情轉移自己的注意,可是越是這么做,腦子里卻是執拗的想著這件事。 可他卻不能對任何人講,若是對別人講了,不知道會引起多大的變化。 他讓沈丘去考驗睿王的武功,本意是想看看睿王有沒有做沈家女婿的資格。在今日之前,睿王都不過是文惠帝圣旨上的一個名字而已,他本身是個什么樣的,沈家人沒有期待過。他們將睿王看做是一個懷揣著惡意的野心人,沈妙這樁親事是不平等的。 可是今日瞧著羅雪雁與睿王相談甚歡,沈信最了解自己的妻子,羅雪雁對睿王是十分滿意的。 如果睿王已經讓羅雪雁開始滿意了,那么對于睿王,就不僅僅只能將他當做是圣旨上一個名字這么簡單。他要成為沈家的女婿,就要進行各種挑剔苛刻的考驗。 武功是一項,不求他武功蓋世,卻也要能保護沈妙的安全。作為一個女人的夫君,若是妻子遇到危險,至少你能保護她的安危。 沈信是這般想著,不料這比試,就比試出了一些門道來。 幾個小輩看不清楚,他和羅雪雁卻能看清楚,尤其是沈信,連二人對峙時候的招式都能看出來。睿王那一手匕首鎖喉,沈信曾經見過一個人用過。 謝鼎。 沈家和謝家政見不合是幾代人就傳下來的,沈家講究行兵打仗有規矩行軍儀,謝家要求卻是出奇制勝不按常理出牌。祖祖輩輩爭了許多年,到了沈信他們這一輩,幾乎是習慣成自然,而到底為什么會成為敵對的兩大世家,倒是不知道了。 最了解你的人不是朋友,而是敵人,這句話說得不假。沈信從少年時候開始,就一直暗中和謝鼎比試。沈家有沈家槍,槍槍舞的周正而殺氣騰騰,謝家沒有謝家槍,謝鼎這一手匕首鎖喉卻也是旁人羨慕不來的。最適合用來刺殺敵方主將。想想看,和敵首在馬背上正廝殺正烈的時候,自長槍里卻突然多出一只匕首直指喉嚨,那是有多恐怖。 靠著這一招,謝鼎幾乎是屢戰屢勝。 謝鼎這一手沒有傳給別人,只傳給了他唯一的嫡子謝景行,連他兩個庶子都未曾傳過。謝景行少年時候與人對峙,也用了這一招,當時沈信巧合,恰好撞見了一幕,還詫異于謝景行年紀輕輕就將這一招使的如此爐火純青,甚至在謝鼎原來的鎖喉法上稍稍改動了一下,使之更加狠辣。 而今日睿王和沈丘對峙的時候,用的正是這一招。 或者說,用的是被謝景行改動過后的一招,角度分毫不差,卻又不知是故意還是怎么的,使的比當初要慢騰騰一些,簡直是故意讓沈信看的清楚。 沈信無法掩飾自己看到時那一剎那的驚駭,除了用沉默來掩飾,他不知道作何想法。 謝景行已經死了,死在兩年前的北疆戰場之上??墒谴鬀龅念M踉趺磿x景行使的匕首鎖喉,尤其是還是一模一樣的動作。 人和人之間就算是做一樣的事情,一樣的把戲,都會有那么一絲半點兒的不一樣,可是睿王和謝景行的身影,那一刻,在沈信的眼里竟然重疊在一起,絲毫不差。 于是一個詭異的念頭就冒了出來,睿王難道是謝景行么? 謝景行已經死了呀! 沈信一方面覺得自己的這個想法很不可思議,很可笑,一方面卻又抑制不住的去思索這個念頭。他甚至覺得,睿王當時和沈丘比試的時候,動作那樣慢,簡直就是刻意讓他看的清楚。 難道睿王想要他認清楚這個事實嗎? 沈丘心中驚疑不定,又不好與旁人說。想著還是先查探一番,讓事情明朗一點的時候再看好了。 畢竟,他不愿意看沈妙受傷。而若是睿王就是謝景行,那這其中牽涉的種種糾纏,可就不是那么簡單了。 …… 日子一日日的過去,轉眼離年關也就只有幾日了,對于普通人來說,到年關的日子最快樂,因著一年到了末尾,總要待自己好些。吃得好喝的好,玩的也好,每日都是歡喜的。歡喜的日子短暫,因此就覺得過得分外虧些。 可對于裴瑯來說,日子就像是凌遲,每日在他身上輾轉著,折磨著磨下一小塊皮rou,第二日繼續又來,有時候恨不得明日一刀死個痛快,也好過這樣漫長的折磨。 他被關在定王府里的地牢已經不知道多久了,除了折磨他的侍衛,如今連傅修宜也不來了。一日比一日的折磨讓他痛苦,他的兩條腿已經血汗淋漓,聽聞今日過后,他就要被剜了膝蓋骨。 剜了膝蓋骨,一輩子就只能跪著待人,對于裴瑯這樣心高氣傲的人,無疑是一生的夢魘。傅修宜的確是深知人性的弱點,一個在大好年華,有著滿腹經綸,前途坦途無限的年輕人,從此以后就要跪著生活,便是有朝一日再見天日,一生也是被毀的徹底,只怕也是生不如死。 很奇怪的,即使到了這個時候,裴瑯也并不打算出賣沈妙。 雖然他的理智一直在勸說自己,就說出來吧,說出來后,一切就解脫了。就算是死,也好過這樣無休止的繼續。他和沈妙又算不得什么朋友,不過是沈妙當初拿流螢來要挾他,他不得已之下才替沈妙做事。沈妙這個人,雖然每次說的兇巴巴,其實從來不對無辜的人出手。就算自己真的出賣了她,沈妙也絕不會因此遷怒無辜的流螢。 畢竟這樣的折磨,實在是太痛苦了。 雖然理智這樣想,可是每次當他快要松口的時候,卻又在最后關頭閉上了嘴巴。仿佛只要說出來后,他就是犯了什么十惡不赦的大罪一般。裴瑯想,莫非上輩子是欠了沈妙什么天大的債不成?竟然會如此甘心的為她受苦。 只是……已經過了這么久,還沒有一人來救他,裴瑯的心里也有些失望。 沈妙大約是忘記了他吧,又或者,在她的那一盤棋中,犧牲一個無足輕重的棋子,是不足以放在心上的。 正想著,突然聽見外頭沸騰了起來,不知出了什么事,鬧哄哄,吵嚷嚷的。伴隨的還有“噼里啪啦”什么東西斷裂的聲音。 熱浪幾乎是朝他這邊襲來。 有人高聲叫道:“起火啦!起火啦!” 起火了? 裴瑯心中一怔,這里是傅修宜的地牢,地牢平日里都只有傅修宜的親信和守牢的侍衛才會過來,旁人都不會來的。也因著監視甚嚴,平日里都不能出一點兒差錯。卻沒想到在這里會起火,大約也很快就會被撲滅的。 不過裴瑯這一回可是猜錯了,這火不僅沒有被撲滅,反而越來越大起來,甚至有些黑煙飄了進來,而外頭那些雜亂的腳步聲也漸漸越來越微弱,好似離得越來越遠了。 裴瑯的這一間牢房本就是離得最遠,最靠里面的一間。旁人平日里是見不到的,也幾乎是將他一人單獨的隔在這里,火一起來的時候,裴瑯這里頭遭了秧,若是前頭有火,越往里走火勢越大,將外頭和里頭隔為兩部分,里頭越深越危險,一般來說,是不會有人敢進去的。 裴瑯就更不會了,這世上沒有人會為了他一個死囚而拼命冒著生命危險來救他。 眼見著滾滾熱浪襲來,裴瑯卻覺得眼前這一幕似曾相識,似乎在什么地方見過,然而心中卻生出了一股解脫之感。 就這樣吧……就這樣結束,也挺好。 他方閉上眼睛,就聽得面前傳來一個陌生的聲音,道:“喂,死了嗎?” 裴瑯驚詫的睜開眼,就見面前站著一個黑衣人,這人面上蒙著黑色的面巾,看不清楚面目,只露出一雙眼睛,璀璨流光,在火勢兇猛的這里,竟然絲毫不見慌亂。見裴瑯不回答,他似是有些不耐煩,不知道從哪里找到的鑰匙,直接將牢門打開了。 這人竟然是來救他的! 裴瑯心里竟然生出幾分不可置信,然而這副打扮,這幅模樣,又不可能是來做別的。 不過,裴瑯心中一動,為何這人的眼睛,生的如此熟悉呢? ------題外話------ 謝哥哥實力裝逼,大哥這幾章打臉打得飛起…。 ☆、第一百八十九章 受傷 沈妙在夜里點起一盞燈,想將白日里沈丘送過來的書收拾一下。沈丘總覺得她喜歡看書,這些日子又想著她即將嫁人,又托人尋了好些孤本。這些孤本有的記載著一些前朝大事,有的卻是一些風花雪月的話本子。沈妙打算將話本子挑出來送給羅潭和馮安寧,那些前朝的書籍倒是可以留著,也許日后還能用得上。 正收拾著的時候,卻突然聽見窗戶外頭有動靜,她夜里不習慣人伺候著,平日里驚蟄和谷雨也退的早,這會兒是斷然不會出現的。抬眼看向窗戶,又并沒有人,思忖一下,沈妙便打開門,走到院子里看。 她倒是不懼怕是壞人,畢竟這院子里還有一個從陽,真是壞人,從陽早就出手了。哪知方走到院子里,就看見樹下站著一人。她愣了一下,提著燈籠上前兩步,赫然發現正是謝景行。 謝景行沒有穿他的紫色長袍,反是換了一身黑衣,他紫衣的時候是濁世貴公子,穿黑衣的時候平白就多了幾分冷寒肅殺的氣息。只是面上掛著的懶洋洋笑意一如既往,看著沈妙徑自上前。 沈妙覺得謝景行有些不對勁,卻也說不出來哪里不對勁,她在謝景行身邊站定,問:“怎么站在這兒?” 若是從前,謝景行只怕早就不請自來的登堂入室,到她房里喝茶了。 謝景行勾起唇一笑,沈妙還沒來得及說話,謝景行突然就朝她一頭栽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