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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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門口等著一輛亮燈的黑色賓利,兩人坐進后座,宴星回和司機道:“抱歉陳叔,是不是等很久了?!?/br> 陳叔爽朗道:“沒事!不久?!庇挚创红V:“宋老板讓我這周六送一個小姑娘去二醫一趟,是這個小姑娘?” 春霽點點頭。 陳叔笑道:“好嘞,宋老板給你我的電話號碼了嗎?沒有的話,小少爺那兒也有我的聯系方式,你周六要出發的時候給我發條消息就行?!?/br> 宴星回看向春霽:“有嗎?”見春霽搖了頭,就拿出手機給她發消息。 春霽將微信里收到的電話號碼保存進聯系人,又收到宴星回一條消息:[回去以后,我媽大概會找你說畫的事。] 車輛已經啟動,窗外風景變換光影晃動,春霽有些怔然,打字問:[宋阿姨會找我說什么?] [我媽有一家畫廊,本來打算展出《蝴蝶》,周警官提及了當年的兇手再次出現作案后,她擔心畫展和相關的輿論會導致兇手再次注意到我們,打算將布展的事推后,將《蝴蝶》收進倉庫里。] [我媽沒說把《蝴蝶》先留在家中的原因,但我猜是因為她覺得這是你的母親的畫,你可能會想再看一次。] 春霽的指尖懸在屏幕上,久久沒有落下。 她對宴家背景不甚了解,宴星回起初提及《蝴蝶》在家時,她還以為是指復制品或是掃描件,又在卓一的反問中,開始不確定是否是那幅被畫廊以長期合作的代理合約帶走拍賣、流落至國外的畫。 在深茂市和姥姥相依為命的鄉野小家中,她撞見過姥姥翻動著畫廊以緬懷之名出的春音畫冊合集,紙頁停留在《蝴蝶》的介紹頁上。 姥姥橘皮般的蒼老手指輕撫著畫里的風箏,對著她有些悵然地道:“你姥爺是昆蟲學家,帶著隊天天往山里鉆,一年也沒回個幾次家,每次回家就送一堆昆蟲標本哄我和春音,春音最喜歡的就是你姥爺從南美洲的熱帶雨林帶回來的大藍閃蝶的標本了?!?/br> 畫里那幅似大藍閃蝶般明耀的風箏,是她和父親季清予在玻璃房里一同用竹骨拼框架糊上厚厚的宣紙做成的,母親春音在紙面描摹蝴蝶形狀,筆尖沾染帶銀粉的顏料,輕輕一掃,漂亮的蝶翼便暈開一片粼粼閃光的藍紫,璀璨奪目。 陽春三月,草長鶯飛,微風拂煦,是極適合放風箏的天。 十二歲的她笑著,拽著蝴蝶風箏迎風一直跑,風箏飛得很高,隱入云霄又倏地掙脫了銀線,隱沒不見。 蝴蝶沒有了。 她哭得厲害,春音和季清予哭笑不得地圍著她哄。 春音伸手擦去她臉上的淚,笑著道:“乖乖不哭,蝴蝶沒有就沒有了。我們回去做新的,只要乖乖想要,就會有很多很多新風箏的?!?/br> 回去以后,春音畫下《蝴蝶》。 畫室里的白紗窗簾被風吹得微微鼓起,春音坐在白光中,抱著她,聲線溫柔:“這幅畫取名叫《蝴蝶》,希望我們乖乖的人生也會像今天放飛的蝴蝶風箏那樣,不受束縛,絢爛自由?!?/br> 再一次回家時,放在畫室中間的《蝴蝶》被蒙上了一層厚重的白布,遮掩了所有綺麗的色彩。 明亮的光線中飄浮著灰粒,她茫然地站在門口望著到處罩著白布的畫室,不敢進去。 車身傳來輕微的震感,停了下來,窗外是熟悉的二層小別墅。 “到了?!毖缧腔氐?,“去看畫嗎?” 春霽放下手機,對宴星回輕搖了搖頭。 十二歲的她不敢進去,是因為恐懼而不敢接受要面對的事實。 現在的她不愿意再次站在那副畫的面前,是因為無數風箏線纏繞束縛著她,她愧疚沒有做到《蝴蝶》里寄予的期待。 “好?!毖缧腔貨]問原因,干脆利落地應道,“我去書房和我媽說一聲,你先回房間寫作業吧?!?/br> 待兩人一同上了樓,春霽卻沒有回客臥的房間,站在了宴星回的房間門口。 “還有話給我說?”宴星回問。 春霽極認真地點點頭。 宴星回揉揉眉心,神色間含著幾分無奈,將書包取下扔在春霽的懷里,堪稱自暴自棄道:“行行行,你進房間坐著等我吧,我很快就回來?!?/br> 春霽眼眸輕彎,抱著宴星回的書包點了頭。 房間門推開,里面是典型的青春期少年的房間,玻璃陳列柜放置著蝙蝠俠等一眾dc英雄手辦和機甲模型,墻上張貼著籃球海報,床上的薄被隨意地堆疊,灰色床單褶皺凌亂,似是能看出清晨時少年按下床頭柜的電子鬧鐘,頂著一頭蓬松毛躁的頭發掀被沖下床的景象。 走近書桌,上面散落著一堆化學競賽書籍。 《高中化學奧賽講義》《全國化學聯賽模擬試題》《高等無機結構化學》…… 春霽將兩人的書包放在桌面空處,視線倏忽一停,抽出其中一本貼滿透明標簽的厚厚題本。 啊,禮物買重復了。 春霽正有些懊悔時,宴星回進了房間,注意到她手里拿著的題本,神色閃過幾分不自然,幾步走來拿過題本放到一邊的書架上。 少年兩條修長手臂交疊抱在胸前,一副要好好盤問人的兇惡架勢,道:“你坐。我差了一節晚自習,卷子還沒寫完呢,本來想做完作業再找你的,現在提前問個明白也行?!?/br> 春霽依言坐在椅子上,兩只手撐在膝蓋上,仰著頭,深林小鹿般的清澈眼眸倒映著他的身影,幾縷鴉發貼在雪白透粉的臉頰邊,乖巧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