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節
他笑中帶嘆: “這不就是我的選擇了?” 天地中,山川齊動,只他長身而立,眉目如畫。 謝開顏一時間看得癡了。 清晰地心跳聲想在耳際,混沌成一團的感情在這時候突然抽出一縷絲來,順著這條絲絮一路向下,那糾纏于過去與現在的感情馬上就要被辨個分明。 但也正是此時,站在謝開顏身前的人又開口,一說話就完全破壞了現在的氣氛,并將謝開顏拉回現實:“唉,你說我是不是太矯情了一點?!?/br> 謝開顏:“……” 他受到了驚嚇:“你……你為什么說這句話?!?/br> 岳輕有點苦惱:“我剛才如果讓你一口咬下去,閔道長現在肯定躺尸了??!但我沒讓你咬下去,回頭他百分百會滿血復活,搞不定還要升個級再出來蹦跶?!?/br> 謝開顏:“……” 岳輕又自言自語:“不過我想了很久,不管怎么樣,還是沒法接受和我親嘴的人前一秒食用了人體?!?/br> 他竟無言以對,而后妥協,“你放心,我不會食用的。我沒有這個癖好?!?/br> 岳輕鎮定回答:“其實我也沒有什么不放心的,就算你有,肯定也能被我掰正了?!?/br> 謝開顏:“……”他委婉說,“我們還是說點別的吧,我有預感,待會我們就要分開了,我不想在最后的時間還和你討論咬不咬人吃不吃人……” 岳輕:“好吧,既然你不喜歡討論一點現實的東西,那我們就說點你想聽的吧?!?/br> 然后他忽然笑道:“小顏,我接受你了啊?!?/br> 他側頭看向謝開顏,眼睛在夜里閃著光:“我會接受,是因為……jet'aime?!?/br> 謝開顏的心臟跳漏了一拍,冥冥之中,他直覺自己將聽見什么:“jet'aime?” 岳輕笑而不語。 謝開顏有點著急:“那是什么意思?” 岳輕說:“這個嘛——” 山川忽而轉動,本來手牽著手站在一起才兩人霍然分開,只有掌心余溫還昭示著前一刻另外一個人的存在。 岳輕的聲音悠悠響起:“這東西,以后再告訴你,現在又要開始打怪打副本了?!?/br> 第九十章 懷胎之地,閔道長與謝開顏已經相繼消失,岳輕獨自站在山崖邊上,暗暗感覺了一下,竟然感覺不到此地除自己之外,更多生人的氣息,倒是無窮的陰煞之氣,接二連三地從風中傳遞過來。 周圍搖曳的綠光消失了,前方月暈一般的光芒穩定在一個不大不小的范圍,里頭的鬼胎只等時機成熟,便將破繭而出。 破繭之前,山中的死去的動物,人類,諸多陰魂,已經尊崇鬼胎的呼喚,自動出現在此,幫助鬼胎爭取更多的時間,完成由煞氣轉化為真正形體的過程。 岳輕沉吟片刻,拿出了羅盤。 自從神農嶺事件之后,吃飽喝足的羅盤一連好幾天都在他懷里呼呼大睡,消化生氣,簡直毫無存在感。 現在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岳輕粗暴的晃了晃羅盤,直接把羅盤從好夢中叫醒。 羅盤:“……嗚嗚嗚嗚嗚!” 一陣陣意識自羅盤中傳遞而出,直接進入岳輕的腦海,翻譯過來就是:“我睡得正好!” “你又欺負我!” “壞蛋!” “我要離家出走!” 岳輕晃了一下腦袋,最近沒什么人在他腦海里說話,他還有點不習慣這樣的說話方式了。 他隨口說:“你現在說話倒是順溜了?!?/br> 羅盤:開心。 岳輕又稱贊:“智商從三歲小鬼進階到五歲小鬼了,很不錯,讓人有養成的快感!” 羅盤:開心?好像有點不對勁…… 岳輕說正事:“行了,你讓我看看附近的山川地勢,這個抱月懷胎之地……”他遠遠看著村子的正中心,說也奇怪,明明光暈就在村中亮起,但黑暗依舊頑固地籠罩在村子里的其他地方,使得那片光拘束在一個范圍之內,別說將整個村子照亮了,就連村人的房子,都沒有照亮一棟。 鬼胎即將出世,自身所散發出的陰煞如同毒氣一樣可怕,首當其沖的必然是村子里的村民,如果鬼胎兇暴一點,很可能大家還入睡的時候,陰煞入體,破壞生機,運氣不好的從此百病纏身,運氣好的也要大病一場。 現在光被拘束在黑暗之中,鬼胎的陰煞也被拘束在光暈之中,黑暗籠罩著村子的其余地方,最初的時候是被困在法陣之中,現在卻像是被保護在法陣之中。 “這個抱月懷胎之地有點古怪?!痹垒p皺眉說,“你帶我看看這里山川的大體地形?!?/br> 羅盤立刻將剛才的疑惑丟向一旁,很歡快地答應一聲,立刻與岳輕勾連思維與視界。 剎那之間,天地倒懸。 岳輕眼前一晃,思維已經與羅盤連通,視線在眼里無盡拔高,高到天空之上,月球之下,周圍山川與河流一同在他眼里迤邐出現,龍盤虎踞,壯麗非常。 這還不止,天空之下是山川,山川之下是地脈,他一眼掃過山川河流,沒有發現更多,又凝神細看,漸漸地,山川與河流也虛高起來,他的視線一直往下跌落,跌落中穿過了地表,最后來到土壤的深沉之中,一晃眼看見了彎彎曲曲的地下陰河,正在土壤之下,泊泊流淌。 岳輕頓時吃了一驚,腦海中掠過一個模糊的念頭,但這個念頭太過狡猾,岳輕一下子還沒法抓住,只能沉下心來,視線與意識一同隨著陰河流淌的方向向前而去。 當日在解決陳老板的問題之時,岳輕曾帶領眾人見識過一次陰河過境。 但那一次不過是陰河照耀人世的投影,這一次卻是真正陰河本體的出現。 岳輕的意識剛剛接近,就感覺到渾身一陣陰涼,忍不住微微一顫,顫過之后,他旋即大奇:自己這么多年來身體一直恒溫,不管是冷是熱都沒有感覺,到了這里居然能夠感覺寒涼了?不知道這里的寒冷是冬天里的冷意,還是冷庫里的冷意。 但一點點寒冷并沒有打消岳輕繼續向前的想法。 他反而更貼近了陰河,如同化身小舟,乘坐在陰河之上,一路順流而下。 陰氣源源不絕地進入岳輕的意思,岳輕一邊打著輕顫,一邊認真在想,如果他能夠同時感覺陰河的力量,以及看清楚陰河的大勢就好了。 念頭方落,冥冥之中,岳輕只感覺羅盤一震,繼而他的思維就分成兩股,一股上升天空,一股繼續維持原地。 岳輕的視線也在同時被分割成兩塊,一塊隨著陰河向前,另外一塊則停留在介于地上與地下之間,觀察著地上的抱月之地與地下的陰河所在。 岳輕還沒來得及因為突然的視角分開而吃驚,就已經看清楚了陰河和抱月之地的關系。 方才的靈感再一次出現,并且明晃晃停在那邊等人抓住。 岳輕驚疑道: “原來如此……居然是這樣,差點就被這個地形給騙過了!抱月緊縮在中,是為負陰,陰河盤旋在外,如同抱陽。萬物負陰以抱陽,沖氣以為和!如果陰河是為地面真正的河流,這就是牝牡華蓋,文物雙全的大格局,堪稱人杰地靈,三代必出一位青史人物!可惜陰河藏在地下,是陽之局卻生陰之態,陰陽偏斜,好好一個出人杰的地方,居然變成了出鬼雄的地方,難怪明明最后一個嬰兒沒能血祭,鬼嬰也即將孕育而出……” 分析完后,岳輕也是無言以對,暗自覺得自己最近運氣不太好,真是走哪哪出事啊,也許什么時候該上廟里誠心拜拜了! 借由羅盤看清楚了這整個地形,岳輕的思維正待脫離羅盤,重新回到現實之中。不想他還順著陰河向下流淌的思維突然撞到一面墻壁,還沒等他反應過來,重重的疼痛感就自腦門襲來,岳輕神思一晃,已經脫離羅盤,重新回到了自己體內! 他回來得也算正好,因為就在他重新出現在山崖之上的時候,他手中的羅盤突然用力一掙,自岳輕手中掙脫開來,毫無征兆之下向天空高高飛去! 岳輕一愕,剛心想這羅盤難道真準備離家出走,就見由淡淡陰煞聚合成的形體自黑暗中一步一步走出來,定睛看去,只見對方雙眸幽綠,皮包骨頭,粗毛的尾巴拖在地面,正是一匹離群孤狼。 還是不知道死了多久的離群孤狼。 岳輕的面色頓時古怪了起來。 他沒大關注面前的鬼狼,這玩意別說是死的,就算是活的他也不怕。 他抬起頭,去看因為自黑暗中走出來的孤狼而緊張地飛上了天空的羅盤,就見在羅盤飛上天空之后,又有一道陰煞自天空中飛快掠過,也不知是蝙蝠還是其他巨鳥,總之飛上了天空的羅盤被陰煞擦了個邊,立刻又屁滾尿流地重新飛墜下來,藏在岳輕背后瑟瑟發抖,傳遞給岳輕腦海里的消息全是:“冷冷冷冷冷!” “怕怕怕怕怕怕!” “好可怕哇哇哇哇哇!” “怕什么怕,有你這么沒用的法器嗎?虧得你還有個那么響亮的名號,你看看你的兄弟,那個未來佛多淡定?!?/br> 岳輕沒好氣地反手從背后抓下羅盤。 “它——什么——都——不懂!”羅盤的思維不愧從三歲增長到了五歲,雖然磕磕絆絆的,但居然也會辯駁了,“所以——不懂——怕!” 未來佛保持無辜的笑容。 就在前方岳輕和羅盤交流的空隙,被遺忘了的鬼狼可沒有忘記前面一位可口的rou體。 它眼中綠光幽幽一閃,身體下伏,突然毫無征兆向前一撲! 只聽“乓”的一聲! 鬼狼起跳的同時,岳輕同樣面不改色拿著羅盤朝前一拍。 羅盤的盤底與鬼狼的腦袋結結實實撞了個正著,驚叫與嘶吼同時響起,羅盤雪雪呼痛,鬼狼落地,卻壓根叫不出來,只能團身在地面飛快翻滾,從岳輕的左邊翻到右邊,又從右邊翻到左邊,眨眼之間都將地面給翻出了薄薄的一層土。 “痛,痛,痛——”羅盤還在叫道。 “人家快被你的生氣吞噬了半個腦袋都沒有叫痛,你就撞了一下,真好意思叫痛……”岳輕簡直無力吐槽??! 羅盤這才發現好像地上的鬼狼確實比較慘。 “陰陽之氣互為敵人的時候,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你體內存了這么多生氣,如果說你是黑暗里的小太陽,他們就是撲向太陽的飛蛾,你聽過太陽怕飛蛾嗎?”岳輕繼續對羅盤說話,有一種正苦口婆心教導熊孩子的心累感。 羅盤懵懵懂懂,但它明白了自己好像不需要害怕這些陰煞,于是玩心忽起,忍不住從岳輕手上飛下來,對準還在地上翻滾的鬼狼再次撞去! 千鈞一發,翻滾中的鬼狼生生變向,從羅盤底下逃脫一條小命,它終于感覺到生命的威脅,心急火燎從地面跳起來,亂爬亂跑,不擇方向準備逃離這個恐怖的地方,卻在最初起跳的時候沒有跳好,肚子直接撞到了岳輕的褲腳之上,再一次硬生生把自己給撞趴下了! “……”岳輕。 他低下頭,眼睜睜地看著少了一塊頭顱的鬼狼又生生少了一塊肚子,變成了個凄慘的異形模樣,也忍不住心生同情,決定放它一馬,抬手將還想追去的羅盤給抓在手里,再一次訓道:“行了,你再追,再追它就消失了!以大欺小,勝之不武,你明白嗎?” 羅盤不明白。 “我們要找就找能夠和我們好好在一起玩玩的家伙,比如——”岳輕看向村中鬼嬰所在,周圍已被陰煞籠罩,空間紊亂,本來簡簡單單的道路也變得錯綜復雜,中途八成還有重重阻礙,“前方那個閃閃發亮的圓球?!?/br> 羅盤明白了! 它遵照岳輕所說,辨準方向,一忽兒飛上不高的半空,帶著岳輕朝正確的道路走去。 它所找到的第一條正確道路,就是山崖之外。 面對百米懸空,岳輕灑然一笑,抬腳向前,憑虛而立,一步步走向前方。 劇烈的喘息在黑暗之中時斷時續地響起。 閔道長此時已身處抱月光球之中,自從大陣變化之后,躺在地上的閔道長就被大陣轉移到了這一處核心之處。 外頭的光是外頭的光,里頭還是如同混沌一般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