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
兩人愣了一下,對車窗后邊的警察問:“有事嗎?” 副駕駛座對著街道,座位上英姿勃發的女警將降了一半的車窗按到底。她挑挑眉,眉梢如同一枚小小的飛刀:“要去哪里,我送你一程?!?/br> 岳輕:“……” 張崢:“……” 開車的警察弱弱說了一句:“那個,副隊,我們正在巡邏……” 岳輕整理自己的思路。 他還沒有想好要怎么面對#一輛警車突然上前說送你一程#這個事件,又一輛黑色的賓利從后邊駛來。 它開得慢吞吞的,四個輪子轉得跟蝸牛爬樹一樣慢,當車子一步一步,依依不舍地越過了警察的時候,后車廂靠近街道的這一邊再次降下車窗,剛才的小女孩坐在車子里沖岳輕做了個鬼臉:“我和jiejie剛才發現你們沒車,還想送你們一程呢。哼,才一眨眼的時間,就又勾搭上別人了?!?/br> “說什么呢?!鳖佊裨谂赃呡p斥一聲。她的目光越過小女孩,落在岳輕身上,嘴唇微抿,最后還是說,“期待下次,我們能夠正式認識?!?/br> 岳輕:“……” 張崢:“……” 張崢喃喃:“我靠,世界打開方式正確了,這才是我想要的桃花煞……” “事情有點不對勁?!?/br> 說這句話的時候,岳輕與張崢沒有回家,反而往李四別墅折返。 路燈的光線被隔絕在了道路之上,兩個男人肩膀挨著肩膀,竊竊私語,十分狗男男。 “確實有點不對勁?!睆垗樢矟M臉肅然,“我們為什么現在會在一起?你明明應該上了其中一輛車,等到第二天讓人家喊你:達令~~~老公~~~親愛的!讓我們再來一次!” “說認真的,你以為桃花煞是什么東西,還像病毒一樣會傳染?再說了,我們和李四才接觸多久,這煞就傳染到我們身上了?”岳輕反問。 “這么一說還真是?!睆垗樆剡^味來。 “會傳染的煞不會只因為李四本身的命局,恐怕……” “因為什么?” “回頭我再和你說?!痹垒p輕易不肯開口。 張崢簡直恨死岳輕這種性格了! 岳輕卻不管張崢,想了片刻之后再抬起頭,神情微肅:“我們回頭看看,我有點放心不下?!?/br> 應和著岳輕的這句話,風中突然送來了細微的呼聲。 這呼聲藏在黑暗底下,隱隱約約,天然要被遮蓋與掩飾。 岳輕下意識地側了側耳,還沒詳細聽出什么,謝開顏突兀開口:“前面有鬼氣。就在你們剛才走出的那棟房子里?!?/br> 岳輕豁然起身,拔腿朝前方跑去! 張崢被岳輕閃了一下差點跌倒,他連忙說:“等等我,發生了什么事?……” 勾在樹梢上的月亮不知什么時候來到了屋頂上方,一縷紅云出現在了月亮上邊,使月越見朦朧。 岳輕來到門前,用力叩門:“李先生?李先生?你在嗎?” 他等了兩秒鐘,嘴里兀自問道:“有人在嗎?”手下卻不含糊,退后幾步之后團身用力向前一撞,防盜大門如同脆木頭一樣直接被直接撞開! “砰”地一聲,后面十數步之外的張崢目瞪口呆,喃喃自語:“這大門偷工減料得也太夸張了吧……” 天空上,月亮鑲著紅邊,閃爍冷光。 天空下,大門洞開,屋內黑黝安靜,落針可聞。 岳輕不需要辨認,聽從耳朵里謝開顏的聲音。 哪怕在這個時候,謝開顏的聲音也一如之前那樣從容清雅,不疾不徐,好像再沒有什么事情能夠牽動他的心懷:“人和鬼都在二樓。失血過多,快要昏迷了?!?/br> 岳輕直接往樓上跑去,夜風無端吹入,白紗如同喪巾一樣在風中起伏,在陰冷的月光之下,約略映出里頭交疊在一起的身影…… 岳輕猛地扯下一副最靠近自己的白紗,就見李四已經躺在地上半昏迷過去,交疊在他身上的人影卻一下就不見了,只剩下突兀鼓起來上下蠕動的肚子,好像有什么活生生的東西被塞進,正掙扎著想要出來! “注意他肚子上面的東西?!?/br> 謝開顏的聲音變得輕了一些,乍然聽來,如同正有人在他耳邊輕聲細語。 岳輕順勢往前,凝神細看,只見李四肚子上邊站了一個三寸大小,一身黑衣、正努力上下跳動的小人。 這是什么東西? 岳輕滿心愕然,只覺得腦海里似乎閃過什么,但要仔細去想,又無從琢磨。 接觸到岳輕的視線,李四肚子上的小人也驟然抬頭,惡狠狠看向岳輕和從岳輕身后跑出來的張崢。 張崢總算趕上了直播,他叫道:“發生了什么?李四的肚子怎么突然大得像懷了孕一樣?!” 腦海中調皮的靈光隨著這一聲嚷嚷被岳輕倏忽抓住。 電光石火,他踏在震位,整棟房子都似乎震了一震,房間里僅有的那些擺設也咯咯作響,讓剛剛沖上來的張崢下意識要扶住門框。但這間房子哪里有門框?又扯了一幅白紗下來而已。 接著岳輕大喝一聲,聲音中似乎蘊含風雷:“語忘!敬遺!還不離開!” 小人高矮不過一個巴掌,黑溜溜的小眼珠跟芝麻一樣大。但就是這芝麻粒大小的眼睛,在稀薄的月光之下,流露出濃郁到能讓人恐懼的遺憾和怨毒。 被這一道視線掃過,張崢覺得自己渾身浸在冰水里頭,透骨的寒! 好在這樣的感覺持續不長,幾秒鐘后,“砰”的一聲,小人穿墻離去,消失得無影無蹤。 屋中的冰冷一下子散去了大半。 張崢眼睜睜地看著李四吹氣球一樣起來的肚子又放氣了一樣漸漸平坦下去。他結結巴巴問岳輕:“我剛才是不是錯過了什么……” “你明明剛好趕上直播,前奏一秒不看,高潮一眼不漏?!痹垒p啼笑皆非說。 “那剛才發生了什么?”張崢細聲細氣。 “知道產鬼嗎?”岳輕說。 “不知道?!睆垗樥\懇回答。 “產鬼有兩種說法,一種說法是難產而死的女人死后的化身,一種是產婦臨產時作祟禍害產婦的鬼怪?!痹垒p簡單解釋了一下,“其實這兩種說法可以合而為一,產鬼害死了產婦,心懷怨恨的產婦又變成新的產鬼,再害死其他臨產的女人?!?/br> 說完了大白話,岳輕又信手拈來,找了個古代的記錄論證自己的說辭:“產鬼一說,最早是出現在《酉陽雜俎》上,里頭記載了產鬼的名字與模樣,以及防備方法,‘語忘、敬遺,二鬼名,婦人臨產呼之,不害人。長三寸三分,上下烏衣?!髞怼堕單⒉萏霉P記》也有同樣的記錄,‘道書載有二鬼:一曰語忘,一曰敬遺,能使人難產。知其名而書之紙,則去?!?/br> “等等?!睆垗樛蝗缓蓡?,“我讀書少,你莫驢我,《閱微草堂筆記》不是古代的志怪小說嗎?” 岳輕笑而不語。 張崢認真想想,突然打了一個寒噤:……不對啊,眼見為實,他都看得清清楚楚了,還管什么志怪小說不志怪小說? “還有最后一個問題?!睆垗樝胪?,又忍不住開口。 “你是十萬個為什么嗎?”岳輕沒好氣問,“說吧?!?/br> “為什么產鬼會纏上一個男人?看上去還想讓他十月懷胎?”張崢問。 這個問題問出以后,恰好半昏迷的李四幽幽轉醒,發出了一聲長長的呻吟。 兩人一同看向李四,與李四剛剛睜開卻殘留著滿滿恐懼的眼神對上。 片刻之后,岳輕意味深長說: “這就要讓他來告訴我們,究竟發生了什么?!?/br> 第三十章 同一時刻,郊區的一個村子里頭。 住在最靠近山林那一棟屋子里的人在半夜突兀驚醒。 這是一間單獨的磚瓦房,大小不過十幾個平房,哪怕只有蒙蒙的月光做照明光射進來,也一眼就能看清楚房間里的各種陳設與居住者。 擁被醒來的人是一個中年婦女,黑夜里,她的聲音帶著一點顫抖,屋子里明明除了她之外再沒有其他人了,她卻如同正在和人說話一樣:“閨女,怎么了,失敗了嗎?” 半空中沒有聲音,連風的聲音、蟲鳥的聲音都沒有。 但婦女卻好像聽懂了什么,連連點頭:“我知道,我知道,我再去求求桃樹爺爺和和合二仙,一定要讓他死!” 說完這句話后,她匆匆自床上起來,在床頭拿了東西直接往外走去,動作嫻熟,似乎早已做慣了這一切。 等木門打開,一盞昏黃色的燈和月光一起照亮大地,以及她背后一張微微而笑的黑白遺像。 月亮照出一條蜿蜒的上山小路。 婦女穿著灰藍色的上衣和褲子,手里提著一籃子東西,沿著山路往上,沒拐幾個彎就來到山中央的一處平臺上。 只見濃蔭如粉云,葳蕤如巨傘,一株足足要三五個成年男人合抱才抱得過來的大桃樹屹立在此地。 正是花期時候,簌簌的粉、白、紅開滿枝椏,將綠葉都擠得看不見了。 也不知是否月色獨獨鐘愛于此,桃花花瓣的邊沿似乎都鍍上了一層釉色,在夜里閃閃發光。 她將手中的東西一一放到桃樹根前。 那是一張和合二仙的畫像,香爐與香,水果與雞鴨魚rou,還有一碗陰水和一碗陽水。 她跪在桃樹前,對著和合二仙喃喃作聲: “赫赫陽陽,日出東方。此咒令出,通盡四方。此心此意,通達天地。和合二圣急急如律令?!?/br> 又念道: “天合地合心合鬼神和合,天心地心他心與我心通?!?/br> 如此一共九遍之后,她將手中的三炷香插在香爐里頭,磕頭說:“桃樹爺爺賜我姻緣花,和合二圣賜花姻緣來!” 第三下磕頭的時候,三炷香香頭猛地一紅,香身飛速變短,香煙裊裊之上,又于上方三寸之處消失,好像被什么看不見的東西長長一口吸掉。 一眨眼之間,剛剛插入點燃的香已經燃燒殆盡。 這時候,桃樹一陣沙沙之聲,花瓣紛落,卻延循著某種軌跡,九瓣落到了陽水之中,九瓣落到了陰水之中…… 京城,李四的別墅里頭已經燈火通明。 李四坐在沙發上,神情恍惚地握著一杯熱茶,精神狀態看上去和剛剛被人強jian的受害者差不多:“我剛才在房間里收拾衣服,想要去酒店里睡個幾天躲躲,沒想到突然之間就不能動彈了,然后……然后好像有人把什么東西伸到我的體內……我感覺我的肚子鼓起來,有什么東西在我肚子里動彈,就這樣還他媽有人把冰冷的東西繼續伸進來,伸你麻痹啊,他以為肚子他媽有多大,能像黑洞一樣什么都吞下去嗎?!……” “再后來,它們好不容易不再塞東西了,卻想把之前塞進去的東西再拖出去,它們在我肚子里打架……我感覺身體都要炸開來了……然后,我……” 李四突然不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