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
“那我可要多謝你了?!惫ǘ似鹁票?,“來,干了這一杯!” “好,為咱們的友誼干杯!” “哦,對了,我覺得上山打獵挺好玩的,咱們明天再去如何?” 何子尉笑了:“好啊,到時咱們好好比試一下,看看誰的槍法更好?!?/br> 兩人一邊聊天敘舊感嘆時光總易把人拋,一邊喝著啤酒,不知不覺間,半打啤酒已經被他們消滅了,兩人都有了幾分醉意。 何子尉看看周圍,整個酒吧里已只剩下他們兩個人了,看看手表,已經快夜里十點了,就一仰脖子,喝盡最后一杯酒說:“不早了,咱們回去吧?!?/br> 弓建意猶未盡地擺擺手:“你先走吧,我還想坐一會兒,回去早了睡不著覺?!?/br> 何子尉站起身,眼睛竟有些朦朧,身子晃了一下,差點一腳踩到噴泉池里去了。 他打個酒嗝說:“那好,我先走了。哦,對了,酒錢我已經付了,這頓就當是我請你?!?/br> 就在轉身離去的那一剎,他看見弓建有些局促地把手放在褲子口袋上磨蹭著,眼睛里流露出卑怯地感激之情。 他知道弓建的口袋并不寬裕。 回去的路上,何子尉在心里慶幸地想,如果不是自己當年作出明智的選擇,那他現在的人生,只怕也是另一番模樣吧。 腳下鑲嵌著鵝卵石的水泥小道,在山石和花木中間彎來繞去,白天還好,到了晚上,看起來就有點像一座迷宮了。 好在山莊還在試營業時,何子尉就跟周心如和小薇一起來這里度過假,住過幾天,也算是熟悉了這里的環境。 燈光幽暗,樹影迷離,小路上靜悄悄的,看不到一個人影。 夜風吹來,何子尉只覺酒意上涌,頭腦眩暈,眼睛瞇縫得更加厲害,好像睜都睜不開,只想趕緊回到住處,倒頭大睡。 他晃動著身子,前行不遠,路邊出現一座帶著瀑布流水的假山,聽著嘩嘩的水聲,他忽然感覺到一陣尿急,就走到一株路燈照不到的大樹后面,痛痛快快地撒了一泡尿。 褲鏈還沒拉上,忽然從假山后面跑出一個女人,豐滿雪白的胸脯晃得他眼冒金星,燈光太暗,他還沒有來得及看清對方的相貌,那穿得袒胸露臂的長發女人就突然撲進了他懷里。 女人胸前兩團豐滿柔軟的“rou球”頂在何子尉胸口,他腦?!稗Z”的一聲,就炸開了, 莫不是這女人跟他一樣,也是喝醉酒了? 他兩只手抬起來,僵在半空,不知道是該推開對方,還是該順勢擁香攬玉,占點便宜。 正在他猶疑之際,懷里的女人突然尖聲尖氣大叫起來:“啊,你想干什么?快放開我,非禮啊,救命啊……” 何子尉心中好笑,這都什么情況啊,明明是你自己投懷送抱,怎么變成我非禮你了? 他心中一個念頭還沒有轉過來,遠遠的,就聽一個女人的聲音在喊:“何子尉,你在干什么?” 居然是周心如的聲音。 何子尉心里一驚,兩只手就放了下來,懷里那個女人一把推開他,捂著臉一陣風似的跑進了黑暗中。 周心如喘著粗氣從小路那頭跑過來,何子尉尚未作出反應,臉上就“叭”的一聲,被這位周大小姐重重地摑了一記耳光。 “心如,你、你怎么會在這里?”何子尉頓時酒意全消,捂著火辣辣的臉問。 周心如杏眼圓睜,怒聲道:“我跟小薇出來散步,想不到竟在這里碰上你玩女人!” “不,心如,你誤會了,你聽我解釋,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何子尉情急之下,抓住她的手,急于解釋,卻又不知從何說起。他喝多了,頭腦反應遲鈍,剛才發生的事,他到這時還沒有完全明白過來。 “解釋什么?你當我是瞎子???我全都看見了?!敝苄娜缢﹂_他的手,指著他的褲子說,“你自己看看,那是什么?” 何子尉低頭一看,糟了,剛才小便,褲子拉鏈還沒有拉上呢。 他急得頭冒大汗,這天底下的倒霉事,怎么全叫他趕上了?兩人才結婚兩天,就讓周心如看見他在外面“玩”女人,這一下他可真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而且他知道,周心如發起大小姐脾氣來,他絕對招架不住。 “心如,你一定要相信我,我真的沒有做對不起你的事,剛才那個女人不知從什么地方喝醉了酒,突然就撲到我身上……” “哼,何子尉,我真是看錯了你!”周心如正在氣頭上,哪里肯聽他解釋,瞪了他一眼,扭頭就走。 “表姐,發生什么事了?”小薇氣喘吁吁從后面趕上來。 周心如沒有理她,氣呼呼走了。 “到底發生什么事了?我陪表姐出來散步,剛在路上上一下洗手間,你們怎么就……”小薇問何子尉。 何子尉看她一眼,嘆口氣,一副一言難盡的樣子,一邊抹著額頭上的冷汗,一面垂頭喪氣地跟在周心如后面,向住宿的那棟別墅小樓走去。 小路上,只留下一臉莫名其妙的小薇。 景區里建有數十棟精致的獨立小洋樓,分布在山莊各處,供游客住宿。每幢洋樓高三層,每層有兩個小套間。何子尉兩夫妻和小薇、弓建等人住的是108棟,新娘新郎住三樓,小薇和弓建分別住在二樓兩個房間。 何子尉和周心如噔噔噔跑上樓,三樓的豪華套間里,很快就傳來了這對新婚夫妻的吵嘴聲。 4 因為昨晚多喝了幾杯,弓建睡得有點沉,早上的時候,他被一陣嘈雜的聲音驚醒,睜開眼睛,隱約聽到樓下有個女人在喊:“啊,不好了,死人了!” 他覺得那有點像小薇的聲音,頓時睡意全無,翻身起床,披上一件衣服就往樓下跑。 來到一樓,看見大門前的臺階上圍著幾個人,一個是小薇,另外兩對中年男女,是住在一樓兩個房間的賓客。 他走近一看,才發現臺階邊躺著一個女人,臉朝下,背朝上,上半身倒在臺階上,雙腳還斜斜地伸在臺階下,右手向前伸著,手里拿著一只藍色的眼鏡盒。 最嚇人的是,她后脖頸窩赫然插著一支弩箭,弩箭射穿了她整個脖子,箭頭從咽喉處鉆了出來。那女人身上穿著一件工字背心,雖然臉貼在地上,讓人瞧不真切,但弓建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這不是周心如嗎? 地上流著一攤血,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血腥味道。 他蹲下去,把周心如的臉抬起來,用手探探她的鼻息,已經沒有了呼吸。 “小薇,快去叫醫生,我去叫子尉下來?!惫ㄒ蝗骋还盏赝鶚翘萆吓懒藘刹?,又回過頭來交代另外兩對夫妻,“麻煩你們在這里看著?!?/br> 他爬上三樓,何子尉房間的門還鎖著,他敲了幾下門,屋里沒有回音,估計何子尉昨晚喝多了,還在熟睡之中,只好用拳頭把房門砸得砰砰作響。 過了一會兒,何子尉才瞇著惺忪的睡眼起床開門。 “子尉,心如她、她出事了,她被人用弩槍射死了,就在樓下的臺階上?!彼鴼庹f。 “什么?”何子尉嚇了一跳,撒腿就往樓下跑。 弓建看他身上只穿著一條褲衩,就在后面喊:“你倒是先穿件衣服啊?!彼苓M房里,給何子尉拿了一件衣服出來。 何子尉一邊穿衣服,一邊跑下樓,果然看見周心如后頸中箭,倒在血泊之中,一時之間,竟驚得呆住。 這時小薇已經把景區醫務室的醫生叫來,醫生上前檢查一下,沖著大家搖頭說:“已經沒有救了?!?/br> 何子尉叫一聲“心如”,忽然發瘋般撲在周心如漸漸冰冷的尸體上,號啕大哭起來。 幾名保安員聞訊趕來,一見發生了命案,立即打電話報警,并且將圍觀的人都叫到臺階下,以保護現場。 接到報警后,轄區派出所所長帶著幾名警察最先趕到了現場,108號洋樓門口很快拉起了警戒線。 二十分鐘后,從市區趕來的刑偵大隊的刑警也到了,帶隊的是刑偵大隊大隊長范澤天。 法醫老曹戴上白手套,蹲在地上,一邊輕輕扳動著尸體仔細檢查,一邊向范澤天匯報:“死者被一箭穿喉,應該是當場斃命。弩箭從后頸窩射入,箭尖從咽喉處穿出。死亡時間應該是今天早上5點至7點之間。其他細節,尚待勘驗?!?/br> 刑偵技術員報告說:“從現場情況來看,死者應該是上臺階時,被人從后面冷箭射殺,死者中箭后,向前倒地身亡。弩箭貫穿了死者的整個脖子,兇手殺人時所處位置應該距離死者不太遠,大約在身后十米范圍之內,要不然弩箭的力道不會這樣強,而且太遠的距離,除非受過特殊訓練的殺手,否則箭法不可能這么準。從弩箭射入的角度來看,兇手應該是躲在死者正后方,弩槍發射時的高度比死者身高略低?!?/br> 范澤天抬頭看了一下,108號洋樓門口十米開外,就是一處長方形花壇,里面種著半人多高的黃梅刺,縫隙間爬滿了牽?;??;▔竺媸且粋€碧波蕩漾的池塘。 他對女警文麗說:“去那花壇里看看,兇手應該就是埋伏在那里面向死者放冷箭的?!?/br> 四周已經有了一些圍觀的人,有的是景區服務員,也有一些住在山莊里的游客。 范澤天大聲問:“你們,是誰最先發現死者的?” “是我?!毙∞迸e了一下手說,“我今天起得比較早,本來想趁著早上空氣好,到外面走走,誰知剛下樓,哦,對了,我住二樓,剛下樓就看見門口躺著一個人,脖子后面插著一支箭,一動不動,好像是死了。我有點害怕,不敢走太近,就站在大門里邊喊了一聲,然后住在一樓兩個房間的四個人,”她指了指那兩對中年夫婦,“他們最先被我驚醒,開門出來察看?!?/br> “你記得當時是早上什么時候嗎?”范澤天問。 小薇搖搖頭:“不知道,我當時沒有看表?!?/br> “是早上7點?!弊≡谝粯堑囊粋€女人說,“當時我看了一下表,正是早上7點?!?/br> “當時這門廳里還有別人嗎?” 小薇說:“沒有了。這里才剛剛開始營業,游客不多,大家都是來這里度假的,所以都會睡得比較晚才起床,當時樓里樓外都看不見其他人?!?/br> 范澤天點點頭:“我知道了,你接著說?!?/br> “然后聽見聲音從二樓走下來的是弓建?!毙∞庇钟檬种噶艘幌抡驹谝慌缘墓?。 見范澤天把目光投向了自己,弓建便站出來說:“是的,我下樓的時候,看見他們幾個站在這里,心如中箭倒在臺階邊沿,我上前探了一下她的鼻息,才知道她已經死了。我覺得應該讓何子尉下樓看看,于是又爬上三樓,把子尉叫下來?!?/br> “你認識死者?何子尉又是誰?” “死者名叫周心如,何子尉是她的新婚丈夫?!?/br> 弓建看了何子尉一眼,見他目光呆滯,神情悲痛,眼淚鼻涕流得一臉都是,估計也不方便站出來說話,就把自己跟他們夫妻倆及小薇的朋友關系說了出來,又說了婚禮上的賓客到度假山莊來的原因。 “好的,大致情況我已經了解,謝謝你?!?/br> 范澤天跟他說著話,腳步卻朝何子尉走過去,“你就是死者的丈夫?你跟你太太住在三樓是吧?” 見何子尉點頭,他又接著問,“到這里來度假的人,都希望能睡個懶覺,你太太為什么會這么早出門?” 何子尉接過小薇遞過的紙巾擦了一把眼淚鼻涕說:“心如最近在練瑜伽,每天早上都會在6點準時出門,到外面樹林里練習,時間一般在半個小時至40分鐘左右。今天早上也是一樣,不到6點她就起床了,當時我還在床上睡覺。估計是她練完瑜伽回來的時候,被歹徒從后面襲擊了?!彼鋈患悠饋?,抓住范澤天的手,“警官,你們一定要抓到兇手,為心如報仇!” 范澤天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你放心,我們一定會找到兇手的?!?/br> 文麗跑回來說:“花壇中果然有一些花枝被壓斷的痕跡,但因為地上長滿了青草,周圍提取不到兇手留下的腳印?!?/br> 痕檢人員也報告說:“經初步勘察,沒有在現場找到兇手留下的任何痕跡?!?/br> 范澤天的神情,就變得凝重起來。 他背著雙手,在現場轉了一圈,忽然折回身說:“兇手是個很細心的人,幾乎沒有在現場留下任何痕跡。但是無論這家伙多么小心,終究還是在這里留下了一樣東西?!?/br> “什么東西?”文麗問。 范澤天指指死者的脖子說:“那就是留在死者身上的這支弩箭,咱們就從這支弩箭開始查起?!?/br> 這時法醫老曹已將弩箭從死者身上取出,范澤天戴上手套,拿起這支血跡斑斑的弩箭仔細看看,弩箭大約有五十厘米長,箭桿是用筆直的細竹竿制成,鋼制的箭鏃十分稅利。兇手在作案時應該戴了手套,所以箭桿上找不到一枚指紋。 文麗湊上來說:“范隊,我看過這家度假山莊在電視里播放的廣告片,他們這里有狩獵項目,游客可以拿上弩槍和弩箭,上山打獵。我懷疑這案子可能跟他們這里的弩槍有關,你看要不要把山莊的負責人叫過來問一下?” 得到隊長的允許后,她跑到一邊,跟一個保安說了兩句,不大一會兒,那名保安就領著一個穿深色西裝的禿頭男子匆匆走來。 禿頭男子自稱姓謝,是這山莊的總經理。 他苦著臉說:“警官,您看我們山莊才剛剛正式開業,就出了這樣的事,而且死的還是咱們集團公司董事長的女兒,這事出得可真是有點大了。咱們周董事長前天才飛去美國,跟人家談一筆跨國生意,今早聽到噩耗,現在正在往回趕呢。警官,你們可一定要抓到害死咱們大小姐的兇手啊,要不然別人以為我們山莊里有殺人狂魔,這生意就沒法做了?!?/br> 范澤天說:“我們會盡力的。但要想破案,還得要你們支持,多給我們提供線索。這就是射殺周心如的弩箭,你仔細看看,這是不是你們山莊狩獵弩槍所用的箭?” 禿頭老總看了一下,搖頭說:“這個我還真看不出來,我把我們的保安經理叫來,他負責弩槍管理,可能會知道這個情況?!?/br> 他打了個電話,身著保安服的保安經理就快速地跑步趕來,拿起弩箭看看,又用紙巾擦擦上邊的血跡,仔細辨認后說:“這個確實是咱們山莊使用的弩箭。你看這箭桿上,還有一個用紅漆噴印的小小的皇冠頭案,那是咱們山莊的徽標。只不過這箭使用的時候長了,標志已經褪色,如果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