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節
她難過得不能自抑,咬著唇,臉色都微微發白。 她猶沉浸在自責的海洋里,莫遲卻不動聲色地握住她放在膝蓋上的小手。 她一震,抬眸哀哀地看著他,大大的眼睛里逐漸興起紅血絲。 “對不起?!彼裏o聲說。 莫遲看懂了,心底深處半是無奈半是柔軟。 為何遲遲不告訴她,就是因為知道她會是這樣的反應。仿佛身邊所有人的苦難她都能感同身受,當事人輕松笑對,她卻能痛哭流涕。 有她這樣的朋友,會暖心,會動容;有她這樣的女朋友,卻不愿看到她眼里的悲憫。 那些曾經沒有她的歲月他都一步步捱了過來,如今有她陪伴,陽光終歸會覆蓋陰霾。過去的,他不愿提;現在的,才是他正擁有,并一直想擁有的。 莫遲單手cao作手機,拇指按鍵迅速果斷。 習萌聽到鈴聲,愣了愣,在他的示意下慢吞吞點開看。 他發來一條短信:你用這種眼神看我,我怕是會提不起胃口。 “……”什么嘛! 她懊喪地從屏幕上抬眸,他一雙潤黑的眼睛卻清亮透徹,好似萬里無云。 她一怔,手心被他懲戒地捏了兩下。 嗚嗚嗚,被嫌棄了…… 秋冬季節,漁農們依然在儷城的池塘湖泊撒網捉魚,每天都有上百斤活魚以最快的速度被運送到得月居的廚房中。 一條魚多種做法在全國并不少見,儷城的全魚宴之所以出名,是因為當地的一種名為潛魚的特產魚rou厚刺少,營養豐富,用作烹飪極為鮮嫩。 十道不同做法的魚端上桌,有姚旭刻意烘托氣氛,交杯換盞間烏云消散,羅美君又主動和莫遲聊上。 “今年二十七?” 莫遲一笑:“嗯?!?/br> “年紀也不小了,急著結婚嗎?” 莫遲在吃得正歡的習萌頭頂掃一眼,“我還好,只是她還小?!?/br> 習萌偷偷豎著耳朵,嘴角微微翹起。 羅美君夾了塊涼拌魚皮細細嚼著,聽言,頓覺被什么東西麻到舌頭,忙喝了口白酒壓了壓。 姚旭瞥見,毫不吝嗇地夸贊:“阿姨真是女中豪杰,喝酒爽快!” 羅美君幽幽看他,硬生生把姚旭豎起的大拇指嚇得縮回去。 她放下酒杯,看向莫遲,精心描過的眉毛不高興地上挑,“你比她大六歲,能不小嗎?” 習萌抬頭弱弱插嘴:“不小了,再過兩年就晚婚了?!?/br> “……”羅美君惡狠狠瞪她。 她縮縮脖子,咕噥:“本來就是?!?/br> “……”羅女士攥著手心,繼續瞪。 習文國在一旁搖頭嘆笑:“女大不中留咯?!?/br> 莫遲心頭越發柔軟。 姚旭將視線在四人臉上來回流轉,心里直感嘆:不虛此行啊。 羅美君氣著氣著就笑了,摸了摸酒精刺激下有些發燙的額頭,低低嘆氣:“臭丫頭還沒談婚論嫁就跟我不是一條心了?!?/br> 話如煙霧,裊裊入耳,習萌耳廓倏地一熱,幾乎要把整張臉埋在碗里。 莫遲雙手并用扶起她的頭,眼中有溫柔凝固,嗓音低沉,“坐好?!?/br> 習萌無疑是聽話的,他讓坐好,立馬就乖乖整頓坐姿,挺起腰桿。 羅美君和習文國暗暗看在眼里,情緒起了一絲波瀾,片刻又自行消散。 飯后,習文國出去抽煙,順便打算把賬結了。一樓的收銀卻告訴他,早在他們來之前就有人付過賬。 習文國心念一動,順口便問:“結賬的人長什么樣?” 收銀是個四十多歲的女人,笑得花枝亂顫:“大帥哥,高高瘦瘦的,這么好看的帥小伙我還只在電視里見過呢。誒,習老板,他是你親戚?” 習文國是得月居老板的生意伙伴,認識他的酒樓員工都稱呼他習老板。 習文國笑笑:“不是,是我女兒的朋友?!?/br> “男朋友吧?” “嗯,男朋友?!?/br> 飯后,一齊出來,習文國的車和莫遲的車巧合地并排停著。 極致的白和純正的黑,一個大奔一個寶馬,都是能曬出口的好車,但在價位上,內行人一眼便能分辨。 老習同志不動聲色地瞟了眼車標,沒說話,和羅女士心照不宣地對視一眼。 飯桌上習萌提出姚旭想買她家的茶葉,老習一口答應,但再三強調,是送,不是賣。 這會兒來到車前,羅美君勾著習萌的肩拉到自己身邊,對面前兩個男人笑了笑:“讓她爸陪你們去吧,小胖上次回來還是國慶,都到家門口哪有不進家門的道理,她今天就不跟你們回南湘了,明天下午我和她爸送她回去?!?/br> 習萌尚未開口,莫遲已替她答應:“好?!?/br> “……”喂! mama,師傅布置的周末任務還沒完成呢…… ☆、第70章 chapter70 羅美君有點醉意,步伐無力,略顯虛浮。 習萌攙扶她,走在回家的路上,“其實……沒人逼爸爸喝酒啊,你可以不替他擋酒,直接推掉就行了?!?/br> 羅美君:“閉嘴!” 習萌:“……哦?!?/br> 儷城的街道橫豎垂直,格局方正,比起城市,馬路不算寬闊。 灰蒙蒙的天色容易影響心情,所經之處遇見的行人步履匆匆,神色郁郁,就如同她mama一樣。 習萌老實巴交不吭聲,既要努力跟緊羅美君的腳步,又要扶穩她;走到半路,因著好出汗的體質,背后一層虛熱。 剛一到家,她接過羅美君遞來的鑰匙打開門,轉身,她mama抱臂筆直而立,笑得一臉得逞。 目光清明,哪有半分酒醉的樣子! 習萌手還摸著門把,保持嘴巴半開要說話的姿勢,腦子里“?!钡仨懥艘宦?,腦神經都在顫。 “mama……”她受驚地叫一聲,卻說不出話來。 逗她玩呢? “我摸摸出汗了沒?!绷_美君上前半步,脫掉一只皮手套,從習萌后頸的領口摸進去,“嗬,熱吧?” 她手心并不涼,但摸在guntang黏濕的脊背,習萌卻禁不住聳起肩膀,脖子向后收攏了一下,嗓子里輕輕地“嗯”一聲,帶點抗拒。 “進屋去洗個澡?!绷_美君惡意懲罰夠了,態度變和藹,在她的臥室衣柜找出換洗衣服,推她進浴室,“去吧,洗好澡咱們母女好好聊聊?!?/br> 聊什么?還用問么。 習萌難得聰明一回,心領神會,沒多問。 身上黏糊糊得難受,從頭到腳被花灑澆灌,她像一棵沒精打采的小草復蘇過來,籠著氤氳的水蒸氣,踏步而出。 羅美君拿來吹風機幫她吹頭發,習萌依戀地閉上眼睛,感受母親溫柔的手連同熱風一齊穿過濕發的觸感。 太久沒有如此親近,兩人誰都沒說話。 吹干頭發,羅美君信手拈來前段時間新學的一個發型,在習萌頭發上搗鼓。 她撩起一綹細發繞了一圈,仔細看看,確保左右對齊,然后漫不經心地說:“mama剛剛拿你開涮,一點都不生氣?” “不啊,就是有點郁悶?!绷暶裙墓娜鶐?,“你總是臨時給我來一手,我都見慣不怪了?!?/br> “你啊,性子軟,沒脾氣?!绷_美君輕搖頭,“不對,也不是真沒脾氣,就是脾氣不大,自己能消化掉?!?/br> 習萌不接茬,不懂她媽表達的主旨是什么。 好在緊接著,羅美君問到正題:“喜歡那個莫遲?” “喜歡吶?!彼患偎妓?,清脆的嗓音因涉及到一個柔軟的話題而不自覺得放輕放柔。 她無所察覺,羅美君卻聽得分明,那是不可同日而語的甜蜜語調。 她家小胖是真的戀愛了,不同于當年情竇初開的懵懂,青澀中已染上一分小女人的嬌媚,令她仿佛看到年輕時的自己。 “你和他什么時候開始的?” 她在她的發絲間別入黑色的鋼絲發夾,因微微的走神,用勁大了點,夾子尖細的一頭刺到頭皮,疼得習萌低叫一聲。 “……八、八月?!绷暶纫魂嚲拘?,“你反對歸反對,已經對我出過一次氣了,可不能再讓我出一次血啊?!?/br> “誰說我反對了?”羅美君沒好氣地說。 呃……沒反對為什么欺負她? 化想念為暴力? 嗚嗚嗚,不帶這樣玩的⊙﹏⊙ 習萌怨念:“你今天干嘛那樣???” “哪樣?”羅美君睨著眼,故意問。 習萌面容微脹:“就是那樣啊……” 她都不好形容。 “哦?!绷_美君恍然狀,淡淡道,“沒什么,我樂意?!?/br> 習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