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
但那又如何?一旦被長姐獲悉她就是那狗皇帝的女兒,長姐不知道會激動成什么樣。 他只有jiejie一個親人了,他虧欠她太多,不敢拿她的下半輩子開玩笑。 許是見君寧天雖有片刻的遲疑,但卻很快恢復一臉面無表情,明疏影立馬猜出了他的心思,這就再接再厲道:“攝政王不必憂心,朕不會在不恰當的時機說不合適的話,朕只是覺得跟君jiejie很投緣,想多陪她說說話。朕只會幫她,不會害她。攝政王如果不信,不妨想一想,朕假若害了你的jiejie,對朕又有什么好處?不是只會惹攝政王不快,乃至給自己招來殺身之禍嗎?” 此言一出,君寧天想不在意都難。 殺身之禍?看來,她還真是知道了不少東西。 “皇上既然都聽說了以前的事,以皇上的才智,難道不認為,如今皇上此舉,就好比是在刀尖上行走嗎?” 約莫是男子說這話的時候表情過于陰冷,縱使是早有心理準備,明疏影的一顆心也禁不住沉了一沉。 好在她還是及時緩過勁兒來,鄭重其事地回答說:“過去的事,的確是先帝對不住君家,但是,除卻朕乃先帝所出這一茬,此事與朕實乃毫無干系。所以,朕不會以個人的名義,向你和君jiejie道歉?!?/br> 君寧天面若冰霜地聽著,微不可察地瞇了瞇眼。 “朕這么說,不是在推脫責任,只是想告訴攝政王,朕而今的所作所為,僅僅是出于一個人的善意。即便朕是個和皇家沒有半點關系的外人,朕也希望君jiejie往后能夠一切安好。唯有這一點,請你無論如何都不要懷疑?!?/br> 話音落下,兩人四目相對,良久無人再言。 君寧天目不轉睛地凝視著從容不迫的女子,卻并沒能從她的瞳仁中尋到分毫的閃爍。 “但愿皇上將來莫要后悔?!卑肷?,他冷不防側過身去,面無漣漪地開啟雙唇,“倘若臣的jiejie稍有差池,皇上的身邊……就該換人了?!?/br> 明疏影聞言不免一愣。 這是在拿冬苓、楚聶的性命要挾她??! 對于男子打蛇打七寸的做法,明疏影恨得牙癢又無可奈何。 “攝政王放心吧,大家都會好好的?!?/br> ☆、百密一疏 作者有話要說: 開了個新文存稿,不影響本文更新。感興趣的話就收了吧,謝謝。 點此 直達(手機版),點此 傳送門 直達(電腦版)。 自打君臣二人勉強達成一致的這天起,他們共同關注的女子似乎就像前者說的那樣,一天比一天好了。 是了,君語心不光沒再犯病,連情緒都高漲了不少。這多虧了明疏影挖空心思轉移她的注意力,不是拿些書上看到的段子來逗她發笑,就是找些市面上新出的繡品或是近來流行的發髻跟她一道探討、嘗試,兩個月下來,以往總是死氣沉沉的攝政王府里居然充滿了歡聲笑語,這讓府中眾人都快要不認得這個他們每天待著的地方了。 對此,君寧天始終都木著個臉,沒有任何表示。唯有在長姐招呼他過去一塊兒說話的時候,他的臉色才會有所緩和。 明疏影暗自好笑:原來,她的攝政王不光是個憂國憂民的好臣子,還是個聽話懂事的好弟弟呢。 是日,春光明媚,鶯飛草長,暖意融融的王府后院里,明疏影和往常一樣,化名“寧景”,與君語心品評新茶。君寧天過路,看到兩個相差一輪甲子的女子坐在一起談笑風生,心底罕見地生出些許寧靜。 說起來,他倒是有些奇怪,自女帝恢復清明,不過也就一年半載的工夫,她怎就在這短短的時日里,習得了那么多或正兒八經或旁門左道的知識?雖說之前,他曾看著她命人將書冊送去寢殿,也聽說她偷偷讓人往她宮里搬了各種各樣的書,但僅憑這三百多天的時間……莫非,她真就聰慧過人、博聞強記? 向來對聰明人頗有好感的男子很快就被對方的視線給逮著了。 明疏影沖著他粲然一笑,十分順溜地喊出了一聲“君哥哥”。 對于女zigong里宮外切換自如的做法以及一入王府便自來熟的叫法,君寧天已經習以為常。他照舊板著張臉不作回應,但兩條長腿好歹是邁了開,一雙眼更是迎上了長姐隨后投來的目光。 他的神情稍稍柔和了一點兒——縱然是這一細微的變化,也被明疏影看得一清二楚。 唉,什么時候攝政王也能對她溫柔點,就好了。 明疏影開始幻想一個待她和顏悅色的君寧天,然后,她打消了適才那鬼使神差而來的念頭。 不把臉凍著的攝政王不是好攝政王——她還是多擔待著點吧。 話雖如此,由于長姐在場,君寧天“愛屋及烏”,對待讓jiejie高興的女子也就隨和了少許,以至于君語心拿他們倆開玩笑,他都沒有面露不悅抑或明嘲暗諷,這讓明疏影有恃無恐的同時,也叫君語心的某個心思悄悄冒頭。 對待姑娘家,弟弟歷來都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甭管對方是貌若天仙還是才華橫溢,在他眼里,她們向來就跟院里的花花草草差不多??墒?,在寧姑娘的跟前,他倒是不那么冷淡疏離,偶爾還會順著話頭同她扛上兩句。 君語心覺得,她有必要挑個日子偷偷出府,到隔壁街上去打聽一下這個寧家。 若是寧景姑娘的父母不介意女婿比女兒大上整整十歲…… 越想越多的君家長女忽然覺得有點兒興奮。誰讓這么些年過去了,弟弟竟還是孑然一身呢?眼下,爹娘都不在了,長姐為母,她這個當jiejie的,務必得替他好好籌謀一番。 當然,在此之前,她還得先探探當事人的口風。 于是,自某一天起,明疏影就依稀感覺到,她與君語心的談話開始朝著某個詭異的方向發展。 什么是不是有心上人啦,父母雙親可有中意的乘龍快婿啦,喜歡什么樣的男子啦……這是要替她說親?而且,說親對象貌似還是那個凍死人不償命的攝政王? 明疏影哭笑不得:為什么大家都喜歡莫名其妙地把他們倆湊成一對?他們就這么有夫妻相嗎? 在腦袋里將自個兒這張臉和君寧天的擱一塊兒比較了一下,明疏影覺得,大伙兒實在是太逗。 話是這么說沒錯,可明疏影不好在君語心面前表現得太明顯,是以,每每對方話里帶話的時候,她只好打著哈哈蒙混過關,或者暗示自己對君寧天只有兄妹之情。 要說這兄妹之情,其實也是……沒有的。誰讓君寧天終日對她冷著個臉,她就是想跟他培養感情,那也沒這個能耐、沒這個膽啊。 所以,她還是悠著點吧。 這樣思忖著,明疏影只當先前的對話不存在,兀自轉移了話題,又陪著女子聊了一會兒,便起身告辭了。 君語心并未窮追猛打,雖然已是幾次“失利”,但她還是噙著柔和的笑意,親自送客人到王府門口,看著她在侍衛的陪同下步行回家。等到兩人走得沒影了,她才回屋改換了裝束,神不知鬼不覺地從后門溜了出去。 入住攝政王府的幾個月來,弟弟從不讓她單獨出門,仿佛生怕她沒人看著就會走丟一般,他小心翼翼地呵護著她這個jiejie,即便她偶爾離府,他也定要命丫鬟和侍衛一明一暗地陪護著。所以,想要暗中打聽寧景姑娘而不被他知道,還得靠她單獨溜出去行事。 回頭確認無人發現,君語心得以大大方方地走到街上,繞了遠路,去往目的地。平日里拉家常的時候,她都了解過了,寧家的確就在隔壁的那條街上,徒步行走,也不過就兩盞茶的工夫。當然,她不打算貿然登門叨擾,只想私下里向附近的人打探情況。 殊不知這個時候,明疏影早就在君寧天的默許乃至協助下,偽造了一個鄰里皆知的寧家。 “哦,姑娘你問寧家???寧家的人人不錯呀,雖然不是當官的,可看著貴氣呢!” “寧姑娘?沒聽說有婆家吧……” “寧姑娘長得挺漂亮的,嗯……” 一路問下來,君語心越發覺得有戲了??墒?,就在她已然開始盤算要怎么把弟弟跟人家湊對的時候,卻聽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的回答。 “寧家?哪兒來什么寧家?我在這兒住了二十年了,從來沒見過姓寧的人家?!?/br> “這位大娘莫不是離得稍遠,所以不曉得?就是前幾個月剛搬來這的寧家???” “沒有哇?我就住在這里,上個月是出去過幾天,可回來后也沒聽說新來了哪戶人家???姑娘,我看……是你弄錯了吧?” 萬分篤定的回復,讓君語心不由怔住。她又去找了另一些人問,詭異的是,附近的絕大多數人都知道寧家,并對其作出了大同小異的評價,卻有極個別人表示一無所聞,反過來問她是不是尋錯了廟門。而這少數人的身上,存在一個共同的特征——上個月,他們都離開過皇城,一走便是十天半個月。 君語心忽然覺得有什么很不對勁。她想起女子身邊那個幾乎寸步不離的侍衛,想起那只據說是宮里賞的暖手爐,想起女子舉手投足間的活潑卻不失優雅…… 她一下子握緊了拳頭,跑去打聽了寧家的地址,直接尋到了一座陌生的府邸。 不,她不能進去,不能……打草驚蛇。 于暗處盯著那大門緊閉的宅邸望了好一會兒,君語心才擰著細眉,心事重重地離開了。 在接下來的一個月里,她又先后兩次偷偷溜出王府。后一次悄悄從后門回來的時候,她已全然沒了一個月前的心思,以至于一整天都呆呆地坐在床前,望著窗外的藍天出神。 后來不知過了多久,恍恍惚惚的女子突然勾唇一笑,待她徐徐起身時,臉上便再無前一刻那失神的模樣。 百密必有一疏。那二人費盡心思收買了街坊鄰居,制造出一個看似并無破綻的假象,但終究還是遺漏了幾個剛好出了遠門的人。 公主……呵,皇上。 寧天啊寧天,既然你始終沒有辦法下定決心,那就由jiejie代勞吧。 ☆、玉骨冰肌 是日,正值盛夏,烈日高懸,饒是躲在屋子里頭不出來,也仍是熱得直想叫人學那小狗兒吐舌頭。 偌大的御書房里,四下正擺著好幾座剛從冰窖里取來的小冰山。這冰山四周冒著冷氣,叫人看著倒是舒爽。但即便如此,明疏影還是有點兒靜不下心來。 這個月的天氣,可謂是持續晴好,接連大半個月不曾降雨不說,好幾天連朵烏云都是見不著的。最叫人無奈的是,她是一國之君,縱然是個“傻子”,也須得裝著、端著——里三層、外三層地把身子給裹著,美其名曰“天子威儀”。想去年此時,天氣還不曾這般炎熱的時候,咬一咬牙也就挺過去了,偏生今年突然就跟熱瘋了一般,她是當真快要熬不住了。 明疏影不由得懷念起以前在明家那會兒,雖然備受冷落,卻也因此而少了些許約束。至少,她可以待在自個兒的閨房里,穿著輕便的裝束,拿把扇子使勁兒給自己扇風。 然而現在…… 明疏影微苦著臉,看了看業已沁出薄汗的冬苓,輕輕擺了擺手,示意她不用再扇了——歇一會兒。 已然恢復健康的冬苓剛要張嘴說點什么,就想起不遠處還坐著個冷面閻王。 她迅速看了君寧天一眼,見他壓根沒往她們這兒瞧,這才湊近了自家主子,壓低嗓音道:“奴婢不累,皇上熱著呢?!?/br> 明疏影又擺擺右手,心道就她這溫柔舒緩的扇法,酸了她自個兒的胳膊不說,還起不到半點兒作用,不如不扇。 可是,她不想打擊冬苓,更不愿對方一聽這話,便開始拼了老命地給她扇風,是以,只得謊稱自個兒已然舒坦了許多,不需要有人在旁扇扇子了。 少女聽了,方才作罷。 可惜,沒多久的工夫,她家主子就露餡了。只見女子用手背抹了抹額頭又蹭了蹭鼻尖,而后貌似哀怨地看向那邊廂巍然不動的男子,猶豫再三后,她終是忍不住開啟了朱唇。 “攝政王,你熱嗎?” 男子聞言抬起頭來,面無表情地答曰:“不熱?!?/br> 你當然不熱了,穿得那么涼快。 明疏影盯著他的衣裳腹誹了一句,心想:為什么堂堂攝政王殿下就不需要體現所謂的“威儀”呢? 真真是不公平。 心下不平歸不平,女子面上照樣露出一個燦爛的微笑,繼續循循誘道:“攝政王……你看,一般來說,這屋子里,也就咱們兩個人,這些天的暑氣如此之重,不如我二人便刪繁就簡,穿得清涼些可好?” 話音未落,君寧天業已不著痕跡地瞇了瞇眼。他不動聲色地打量了女子的裝束,目光最終停留在了那端莊得體的衣領上。 “臣覺得,這樣就很好?!?/br> 你當然覺得好了,快要被悶死的人是朕,是朕??! 這等肺腑之言,明疏影自然是不能隨隨便便說出口的。她只得皮笑rou不笑地注視著君寧天,鍥而不舍地表示,其實還可以更好一些。 “如何更好?”早已瞧出其意圖的男子老神在在地挑了挑眉,一雙好看的鳳眼里倒是并無不耐之色。 “就是……朕可以少穿一些啊?!泵魇栌氨凰@明知故問的姿態鬧得沒了法子,索性便打開天窗說亮話,“朕數給你看啊,朕從里到外一共穿了……一、二、三、四……五!五件衣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