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
天威震怒,百官噤聲。 在麗國第一代傻子女帝的統治下,這本應是不該上演的畫面??墒?,礙于有一位氣勢逼人的攝政王坐鎮,眾臣看了看他不知何時變得森冷的臉色,最終識相地選擇了閉嘴。 其中,也包括那個跳出來打頭炮的林大人。 誰讓他這頭一炮,竟也成了最后一炮呢? 耳聽一國之君很不高興地宣布了退朝,男人偷偷瞥了瞥事前約好卻臨陣退縮的幾個同僚,在心底狠狠地問候了他們的祖宗十八代。 與此同時,明疏影則鼓著腮幫,同君寧天一前一后去了御書房。不過,才剛一進屋,她那張裝模作樣的臉就恢復了常態。 親口屏退了屋里的宮女,她看著君寧天一如往常地坐在他的位置上,二話不說就拿起一本折子看了起來。 還真是若無其事啊。 明疏影覺得,她真的要“皇帝不急急太監”了。 “攝政王?!彼K是開口喚了一聲,目視男子不徐不疾地抬起眼簾。 “臣在?!?/br> “你沒有什么想對朕說的嗎?” 君寧天沉默了片刻,無甚表情地回答:“臣謝皇上今日替臣正名?!?/br> “……” 我在你臉上看不到半點真誠的謝意啊…… 明疏影腹誹了一句,揚唇干笑兩聲。 “你明明知道,朕指的不是這個?!?/br> 她一本正經地說罷,奈何君寧天卻不理她了。 可就在她杏眼微瞇、略覺不滿之際,對方又冷不防掀起眼皮子,不冷不熱地看了她一眼。 “那些流言蜚語,皇上無需掛心,臣自會令其平息?!?/br> 明疏影撇撇嘴。 人家都把話說到這份上了,她就別咸吃蘿卜淡cao心了吧。 這樣想著,女子便從善如流地選擇了沉默。 翌日,她下了早朝,正好奇著今日怎么真就沒人站出來鬧騰了,便接到了十公主回宮求見的消息。 明疏影掐指一算,估摸著對方約莫是聽說了她險些被害的事情,所以出于擔心,急著想要來見她一面。 盡管她本人同這位十公主的感情并不深厚,但一想到對方出嫁那日一番情真意切的言辭,她又覺著心里暖暖的,當即便趁著君寧天被幾個大臣拖住了的空當,一溜煙地跑去了寢宮。 她知道,十公主定是懼怕君寧天這冷面閻王,是以才不敢上御書房來請求覲見。想想這丫頭也真是膽子夠小,也不曉得就她這唯唯諾諾的性子,在婆家會不會過得不痛快。 想著想著就想多了,明疏影遠遠地望見縵立遠視的少女。 哦,不,而今,溫婉可人的少女已然嫁做人婦,連梳的發髻,都與她大不相同了呢。 明疏影粲然一笑,這便腳底生風地迎了上去。 姐妹倆多月不見,自是分外親厚,在寢殿里互相拉著手說了好半天的話,才發現不知不覺間,居然已是巳時過半了。 十公主不知怎地忽然如夢初醒,一臉擔憂地問自家jiejie,她偷偷從御書房里跑出來這么久,攝政王會不會責怪于她? 明疏影擺擺手,表示以前也有過這樣的先例,攝政王宰相肚里能撐船,是不會同她斤斤計較的。 豈料話剛說完,屋外就匆匆走來一名宮女,說是攝政王急尋皇上回去。 明疏影忽覺大窘。 攝政王啊攝政王,你就是要打臉,也不帶這樣打的吧? ☆、又被捉弄 好在明疏影有“傻氣”護體,這就裝作方才什么也沒有說過的樣子,言笑晏晏地跟十公主道了別,便無視了其緊張、尷尬的神情,眉開眼笑地往御書房去了。 不過,等到她旁若無人地走進御書房后,她這傻乎乎的模樣便一下子破了功。 “攝政王……你找朕有事???”女子小心翼翼地探問著,只緣君寧天此刻的臉色委實不怎么好看。 “皇上莫不是回寢宮睡了一覺么?害得臣一陣好等?!本龑幪烀嫔混V地說罷,一雙鳳眼冷冷地端量著女帝姣好的面容。 “呃呵呵……怎么會呢?這不是……十meimei難得回一趟娘家,朕一時忘形,就同她聊得久了些么……” 君寧天面沉如水地看著她。 “……”明疏影被他看得略覺發怵,卻也只好故作鎮定地轉移話題,“攝政王找朕究竟有什么事?” 所幸男子誠如其先前所言,是個肚子里能撐得下一艘船的人,是以,他雖心有不悅,卻也沒有追根究底,而是將幾本折子遞到了女子的面前。 “再過半個多月,便是除夕了,禮部和工部已共同擬定了除夕宮宴的各項用度,還請皇上過目?!?/br> 明疏影下意識地接過他手中的奏本,可東西剛一拿到手,她就感覺有哪里不太對勁。 慢著,這事兒歸皇帝管嗎?再說了,就算當真歸皇帝管,那不也該是……他這個攝政王代勞的嗎? 女子一臉狐疑地打量著無甚表情的男子,卻只見他忽而抬眸對上她的視線。 “怎么?皇上不愿看么?” “哦,沒有沒有?!?/br> 明疏影不由自主地脫口而出,說完了之后,她再暗自一合計,認為她之所以會如是作答,大約是由于對方適才看她的眼神里,威脅的意味有些濃重。 她覺得,君寧天好像又在整蠱她了。 果不其然,翻開那看上去并不厚實的奏折,一大片密密麻麻的數字首先就閃瞎了她的眼。 明疏影越發肯定,這家伙就是在擠兌她。 她無奈地揉揉眉角,努力定下心神,縱身跳進了他給她挖的坑里。 然而看著看著,她就皺起了眉頭。不是因為她看不明白,而是因為她看得太明白了,反倒發現了其中的不合情理之處。 “攝政王,這些折子,你看過嗎?”鴉雀無聲的屋子里,她冷不丁出言詢問。 “尚未?!本龑幪焯ь^據實以告,映入眼簾的,則是女子雙眉微鎖的神情。 “這個,一桌宴席,需要三十六壇上好的女兒紅,這么多嗎?”明疏影不自覺地抬起腦袋,向男子投去疑惑不解的目光。 君寧天不接話,只面無漣漪地與她對視。 明疏影便兀自說道:“朕覺得,一桌子人,大約也就十幾個罷了,即便都是正值盛年的男子,礙于乃是除夕宮宴,也不會像在自己家里那般肆無忌憚,喝酒約莫也是淺嘗輒止的,怎么著也喝不了三十六壇吧?” “所以呢?”君寧天總算吭聲。 “所以……依朕看,這三十六壇是不是太鋪張了些?”明疏影試探著問完,忽然莞爾一笑,“多下的那些酒,難不成是要朕與攝政王日日對飲嗎……” 無傷大雅的玩笑,沒能讓君寧天發笑,卻也沒叫他動怒。 他只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女子輕柔淺笑的面孔,悠悠地扔了句“還有呢?”。 明疏影聞言微愣,須臾片刻才反應過來,這似乎是在允許她接著說,便壯著膽子將自己的看法一吐為快。什么煙火、歌舞安排得太多,耽誤人家回府同自家老小團聚守歲啦,什么上等的紅木椅子缺了為何就偏要重新購進一批,那黑燈瞎火的,大家光顧著看桌上的菜色,誰會注意這個啦,什么鮑魚肚翅人參燕窩也太豐富了些,真是朱門酒rou臭啊路有凍死骨啦……等她口若懸河地把種種弊端都陳述了一通,君寧天看她的眼神也愈發意義不明了。 明疏影這才猝然還魂,忙不迭補上一個討好的笑容。 “呃哈哈……攝政王莫要見怪,朕自小不受父皇待見,吃穿用度都比不上哥哥jiejie們,眼界自是窄了一些,還望攝政王見諒……” 說完這些話,她自個兒也替自個兒捏了把汗。 這君寧天也真是的,剛才怎就任由她滔滔不絕地叨念個不停?害得她一時忘乎所以,都快在他跟前鋒芒畢露了。 等等……他該不會又是故意的吧?可是,可是她自認為近來一直掩飾得很好,也沒有哪里露出馬腳吧?更何況,就她那點兒女兒家的小聰明,他一個叱咤風云的七尺男兒,能看得上嗎? 正暗暗犯著嘀咕,她看見男子從容不迫地站起身來,朝她這兒走了過來。 明疏影的心跳得有些快。她眼珠不錯地注目于來人,看著他一步一步地走近,最終駐足于御案之前。 君寧天向她伸出了手。 但就在她揣摩著他要對她做什么的時候,他卻面色如常地將她手邊的那些奏本給拿走了。 “……” 明疏影深深地感覺到,君寧天今日就是專門來給她添堵以及嚇唬她的。 對著男子高大挺拔的背影速速做了個鬼臉,她看到一個小太監步履匆匆地走了進來。他向屋里的一男一女行了禮,便附在君寧天的耳邊,同他說了什么悄悄話。 然而令人介意的是,那向來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的冷面閻王,在聽完了來人的附耳之言后,竟是破天荒地變了變臉。 他回過身來,頭一回向她告了假,甚至顧不得翻閱方才那些奏本,便毫不猶豫地離開了! 嘿?之前數落她的時候,還理直氣壯的,這會兒,自己不也是撇下公務、撒腿走人了嗎?! 明疏影霎時胸臆難平,但只一眨眼的工夫,另一種名為“納罕”的情緒便迅速取而代之。 到底是什么人、什么事,竟能讓這個時時以國事為先的攝政王放下政務、匆匆趕去處理? 作者有話要說: 開了個新文存稿,不影響本文更新(其實我還想加更來著)。 點此 直達(手機版),點此 傳送門 直達(電腦版)。 有興趣就提前收藏吧,謝謝。 ☆、殺念乍起 疾步出了皇宮,君寧天徑直騎上快馬,揚鞭策馬而去。 說實話,他已經許久未有體會到這種歸心似箭的感覺。誰讓這消息來得太過突然,他甚至都有些不敢相信,他苦苦尋覓了七年的人,居然自個兒出現在了他的王府里。 馬不停蹄地回到攝政王府,君寧天匆匆下了馬,便三步并作兩步地進了大門。穿過前院來到前廳,屋里站著的一名女子令他不由自主地頓住了腳步。 那女子背對著他立在那里,正仰著腦袋,望著高懸于上空的牌匾。約莫是察覺到身后有動靜,她不緊不慢地回過身來,終是叫君寧天驀地睜大了眼。 “寧天?!迸渔倘灰恍?,柔聲喚出了一個他許久都未聽聞的稱呼。 君寧天頓時只覺心頭一澀,素來鮮有表情的俊臉竟然少見地破了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