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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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爺,這么久沒聲音,屬下去探探?” “不必?!?/br> 雪窩挖得不淺,四五人躲在里面,綽綽有余。 “情況不明,無需著急?!?/br> 探子傳出消息,阿爾禿廝部首領已被說動,幾個萬戶也是蠢蠢欲動。 明朝給的價錢不低,既能敲伯顏部的悶棍,又能得到金銀絲綢,糧食茶葉,何樂而不為。 至今沒有做出決定,非是首領猶豫不決,全因部落薩滿沒有表態。 如果薩滿點頭,一切好辦。拆掉帳篷,抄起刀子就能北上。 若是反對,事情恐將生變。 最壞的結果,阿爾禿廝部不找伯顏部的麻煩,反而抓住說客,送到伯顏小王子面前,當做“效忠”的禮物。 “等到天明,無消息傳回,按計劃行動?!?/br> “是!” 能說動,固然是好。情況有變,照樣不乏對策。 距阿爾禿廝部幾百米外,另有一支韃靼部落。帳篷不多,勇士戰斗力一般,牛羊數量卻相當可觀,日子過得相當舒服。 究其原因,只因首領同兀良哈部結親。 借這層關系,部落之中,鹽巴茶葉絲綢一向不缺。隔三差五,還能到遼東互市交易。市得貨物不豐,便趁往返之時,劫掠邊民村莊,欠下累累血債。 這樣的部落,絕對是塊肥rou,阿爾禿廝部必然動心。 當然,想引對方出營,必須先放火。 此地遠離邊塞,風險著實不小。一旦被發現,必會被韃靼騎兵圍困,恐難逃出生天。 “這雪來得可真是時候?!?/br> 趙橫搓搓手,嘟囔一聲,拉緊皮毯,伸手抓過冰粒,扔進嘴里,咔嚓咔嚓嚼得起勁。 “不怕冷死?” 正想再抓一塊,忽被身旁人止住。 回過頭,趙校尉咧嘴一笑。 “這點冷算什么。弘治十四年,那場大雪才是真厲害……” 為防被發現,眾人始終沒有生火,只能靠在一起取暖。 顧卿抱著長刀,靠坐風口。貌似閉目養神,實則在側耳細聽,仔細分辨。稍有不對,即會長刀出鞘,鋒銳染血。 在京城數年,幾乎忘記,草原的風有多冷。 現如今,藏在雪窩里,靠著戰馬,盯著阿爾禿廝部,難免憶起早年。 第一次做夜不收,便遇韃靼游騎,同袍墜馬,被骨箭射死,頭顱被彎刀挑起,血沿著刀背滑落,凝成冰痕。 那是顧卿第一次上戰場,也是第一次殺人。 其后是第二次,第三次…… 算不清,究竟幾回同死亡擦肩而過。也算不清,究竟有多少次,半只腳邁進地府大門。 鮮血,吶喊。 戰鼓轟鳴,刀鋒撞擊,長槍折斷。 不同于朝堂上的勾心斗角,戰場上的廝殺,比拼的是意志,是勇氣,是兇狠。 對敵之時,沒有仁慈,更不會有憐憫,唯有沖鋒,殺戮;再沖鋒,再殺戮。直到身死,或最后一個敵人倒下。 這樣的顧卿,唯兩字可形容:殺神。 被憶起舊日,煞氣全開,殺機驟起的顧伯爺盯上,阿爾禿廝部當真是“運氣”爆棚。簡言之,長生天不開眼,整個部落的霉運集中起來,在最短時間內爆發。 其結果,口吞半斤黃連,苦得淚水橫飛,也得拼命往肚子里咽。 部落營帳中,阿爾禿廝首領和薩滿盤腿對坐。幾名萬戶圍攏在火旁,等待最后決定。 明朝的條件著實誘人,容不得他們不動心。 鹽巴,茶葉,絲綢,金銀。 只要薩滿點頭,部落必將豐足整年。 火苗將盡,薩滿終于睜開雙眼。 蒼老的面容,溝壑遍布。嘴唇干枯,渾濁的瞳孔乍然亮起。 片刻后,薩滿高舉半截松木,大聲念誦古老的語言。 阿爾禿廝部首領和萬戶屏住呼吸,臉頰緊繃。雙手放在膝蓋,五指收攏,越握越緊。 不知過了多久,或許一刻,也或許半個時辰。 薩滿以松木點地,雙目半合,向首領點了點頭。 帳中驟起一陣歡呼。 聲音傳出帳外,附近幾座帳篷接連亮起火光。 陸續有牧民走出帳篷,火把組成長龍,撕開飛雪,整個營地變得嘈雜。 黑暗的天幕下,阿爾禿廝首領高舉彎刀,告知所有牧民,他將接受明朝的條件,為部落換來茶葉絲綢! “嗷!” 凜冽的寒風,吹不滅裹著松油的火把。飛揚的大雪,壓不住阿爾禿廝人心中的喜悅。 勇士拔出彎刀,婦人孩子拉起彎弓,熊熊火焰,映出一張張激動的面容。 吼聲似蒼狼一般。 興奮,嗜血。 羊圈里,別部女人表情木然,看著阿爾禿廝人的狂熱,沒有任何反應。 徐氏商人和力士走出帳篷,知曉阿爾禿廝部的決定,長舒一口氣。 前者拉緊斗篷,咳嗽兩聲,仍能感到毒藥入腹時,火燒火燎般的疼痛。辦成這件事,楊御史應該遵守承諾,給他一個痛快吧? 后者互相交換眼神,兩個看住商人,余下走到營地邊緣,趁牧民狂熱慶祝之時,給埋伏在外的騎兵送出消息。 “伯爺,有動靜!” 看到搖動的火把,趙橫立即起身。仔細辨認,喜悅之情溢于言表。 “成了!” “事情成了!” 看到忽明忽暗的火光,顧卿站起身,安排三十人留下,準備接應。余下調轉馬頭,馳往另一處韃靼營地。 “隨我來!” 貪婪,是流淌在強盜體內的血液。 為進一步堅定阿爾禿廝部的“決心”,斷絕后路,注定要有犧牲品。 夜色中,狂風又起。 草原之上,烈火再次點燃。 正德二年二月底,因一只蝴蝶扇動翅膀,歷史前進的方向,突然偏差數寸。 本該被伯顏部征服,成為小王子手中強悍力量的阿爾禿廝人,被利益打動,調轉馬頭,抄起彎刀,拉開弓弦,在韃靼內部掀起一場戰亂。 規模之大,持續時間之長,影響范圍之光,遠遠超出預料,實令人驚嘆。 身為策劃者的楊瓚,也萬萬沒有想到,隨手落下一子,竟變得如此關鍵,甚至攪亂整盤棋局。 戰鼓敲響。 韃靼,瓦剌,兀良哈,亦力巴里和烏斯藏先后被卷入。莫斯科大公國,末代帖木兒帝國,甚至部分歐洲邦國,也陸續被影響,接連燃起戰火。 追根溯源,不過是肅清地方計劃中的一環,甚至不占主要地位。而其影響,卻如火星落入干草,瞬息燎原。 后世的俄羅斯帝國,現今的莫斯科大公國,在瓦西里三世領導下,頑強抗爭,英勇不屈,被敗出漠北的韃靼騎兵打殘。 戰斗的民族,在戰斗中沒落,半個世紀沒能恢復過來。 末代帖木兒帝國,遇到武裝明軍武器的瓦剌,提前一年走下歷史舞臺。 龐大的帝國疆域,先成瓦剌牧場,后被明朝分割,設立都司和羈縻衛所。 火紅的袢襖,巨大的火炮,成排的火銃,震耳欲聾的戰鼓,厚重的立盾,如林的長槍,成為盤繞中亞世界近一個世紀的噩夢。 經歷過正德年間的部落酋長和勇士,聽到長刀敲擊盾牌的聲音,都會控制不住的瑟瑟發抖。 帖木兒王室后代建立的莫臥兒帝國,干脆沒有出現,直接被碾成流沙,淹沒在歷史長河。 這個結果,當真是打破腦袋也想不到。 縱是胸懷千機,擅長發散性思維,面對此等局面,也只能四十五度角望天,攤手以示無奈。 面對各種“悲憤”和“控訴”,楊瓚聳聳肩膀,摸摸鼻子,正色表示:不是不明白,世界變化快。小生并無此心,當真無辜得很吶。 現下,棋子剛落,尚在“控制”之中。 楊瓚最關心的,依舊是京城和薊州。 草原之上,疆域之外,還需時間醞釀。 觀其時間,應該不會太久。 正德二年,三月乙巳 彤云散去,天空初晴。 塞北之地,銀裝素裹,白茫茫一片。 人行時,雪高過膝。馬車經過,半個木輪都被淹沒。 大雪封路,官道不暢,劉瑾丘聚仍要啟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