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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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寶石,還有香料!” “交換!” cao著半生不熟的官話,大食人和佛郎機人開始競價。 這樣的情況,幾乎每日都在發生。但是,能與箱中絲綢茶磚媲美的好貨,不是次次都有。 海盜是無本買賣,每次出海,腦袋要系在褲腰帶上。隨明朝海禁愈嚴,能帶上島的貨物,種類不少,質量卻是參差不齊。 每逢“開市”,懂行的自能滿載而歸。新來的或是不懂官話的,十有八九要挨宰。 饒是如此,只要能換到絲綢和瓷器,哪怕是次品,運回歐羅巴也能大賺錢一筆。 擺出貨物,番商揣著袖子,穩坐釣魚臺。 佛郎機人和大食人紅著眼睛,大聲叫喊,寶石一袋又一袋。不顧價格,誓要壓下對方,取得這匹貨物,真誠演繹人傻錢多。 吵鬧聲引來更多人,連海匪都被吸引了注意力。 “這個番人有不少好貨?!币幻樕嫌邪痰暮7藝K嘖兩聲,“我前個見到,這么大的珍珠,眼不眨,都給了王十九?!?/br> “王十九?”另一個滿面虬髯的海匪道,“船主不在,他也敢收?” “怎么不敢?這姓王的背著船主,沒少干私活,膽子越來越肥,還以為船主不知道?!?/br> “船主知道,還放著他不管?” “怎么不管,是沒騰出手來。我聽說,朝廷派遣欽差,從海路南下剿匪,錢順和劉愣子幾股人都被滅了,船也被燒,島上是人畜不剩?!?/br> 嘶—— 周圍海匪倒吸一口涼氣。 “真是如此?” “這是官軍還是海盜?” “就是海盜也沒這么干的?!?/br> “人畜不留,船都燒了?” “我聽得真真的!”透出消息的海匪不滿眾人猜疑,狠聲道,“這次船主離島,就為同其他船主商量,該定個什么章程,滅了這欽差銳氣?!?/br> “不是有岸上的官?” “不頂用!”疤臉海匪搖頭。 “怎么不頂用?” “自身難保,還頂什么用?!?/br> “這又是什么緣故?” “都是些貪財膽小的,平日里鼻子朝天,真遇上事,轉眼就能把咱們賣了?!?/br> “不能吧?” “如何不能?”疤臉海匪哼了一聲,“說到底,咱們是匪。自古官匪不兩立……” 話沒說完,忽見對面的海匪瞪大眼,望著他身后,活似見鬼一般。 “怎么回事?” 嘟囔著轉夠身,只一眼,猶如冰水傾倒,從頭頂冷到腳底。 “狼煙?島上怎么會有這個東西?!” 漆黑的煙柱,隨海風飄散,彌漫山后。 海匪中有逃役的衛軍,也有北地來的邊軍,看到濃煙,都是滿臉震驚。 自謝十六盤踞島上,雙嶼港都是以旗令火把傳訊,從未有過狼煙。況且,西南面就是錢倉所,升起狼煙,不是給官軍指明道路,等著對方來殺? “事情不對,快去看看!” 疤臉海匪滿臉狠色,掃視兀自不覺的商人,低聲道:“看著他們,誰也不許走!必要時……” 手指劃過頸間,眼中滿是戾氣。 如果有探子混上島,無論官兵還是其他海上勢力,這些商人都是最好的渠道。 疤臉海匪是謝十六心腹,在一眾海匪之間,算得上頭目類的人物。 得到命令,海匪立即分頭行事。 番商被大食人和佛郎機人圍在中間,小心抬頭看一眼,心中默念:小的已是拼了命了,楊大人,您可快點來吧! 充作護衛的老大和老五,抱臂站在一邊,貌似不在意,心中也是萬分緊張。 那個嘴上無毛的欽差,真能一戰而下,拿下雙嶼島,擒殺謝十六? 心中再沒底,為了詔獄里的兄弟,無論如何不能露怯。 頭掉碗大個疤,能闖過這關,就不再是匪。說不得,一眾兄弟都能得朝廷招安,改頭換面,吃上官糧。 活不下去才會落草。 沒人樂意一輩子做賊。有旁路可走,縱然風險不小,也要冒險試上一試。 老大老五互看一眼,握緊懷中匕首,盯上靠近的海匪。 島后接連升起三道狼煙,海匪趕到時,第四道狼煙已經點燃。 “快滅掉!” 顧不得搜人,疤臉海匪當先推倒架起的柴堆。 奈何煙霧不散,推倒后,反冒出刺鼻味道,嗆得眾人連連咳嗽。 被嗆到的人,很快雙眼紅腫,全身無力,陸續癱軟在地。 少數海匪撕下衣襟,捂住口鼻,勉強支撐著回去報信,卻被不知從哪里來的弓箭射倒,當即去見了閻王。 近兩米的山石后,王守仁收起弓弩,幾名衛軍繼續點燃狼煙。 柴堆中有胡椒和致人暈迷的香料,皆是從大食人手中購得,被投入火堆,為海盜加料。 “快!” 王守仁同一名官軍分守左右,余下人擦亮火石,很快,又有一道狼煙升起。 海面上,兵船循狼煙指引,越來越近。 銅炮推上甲板,火藥沙土鐵球接連填入炮口。 火把亮起,雙嶼島上的海匪,生命進入倒計時。 第一百零三章 覆滅三 炮聲響起,如驚雷轟鳴。 謝十六不在,島上群龍無首。王十九等幾個小頭目喝得酩酊大醉,聽到響聲,翻了個身,竟又睡了過去。 負責監視幾人的衛軍,拉開弓弩,小心環伺四周。 確定屋內人并未轉醒,放心推門走入,取來長繩,將王十九幾人牢牢捆住,只等周指揮使和楊瓚登岸,再予以發落。 看到倒在桌上的酒壺,衛軍搓搓大手,咧開嘴。 “要么說讀書人心思多?!?/br> 誰能想到,大食人的香料竟有這般功效,混入酒水,當真比蒙汗藥還要厲害。 想到神采英拔,滿腹韜略的王守仁,再想想濟濟彬彬,夭矯不群的楊瓚,軍漢握拳,下定決心,回到登州衛,拼著臉面,也要送兒子入衛學。 “憑這回戰功,怎么說也能升上總旗吧?” 盤算一回,軍漢蹙眉,踹了王十九一腳,確定不是裝睡,緊了緊幾人身上的繩子,全都捆到床柱上。 其后拔出長刀,大步走出房門。 楊僉憲和王主事都是正直之人,周指揮也不會霸占屬下戰功,即便百戶總旗不厚道,砍殺二十個,總有十五個能落到自己頭上。 想到這里,軍漢愈發堅定信心。 多殺一個是一個,等到兵船上的同袍登岸,島上的人頭絕對不夠分。 抓緊多砍幾個,總能保險些。 轟! 炮聲連響,聲勢巨大,準頭卻是不夠。 轟出的鐵球,多數落入海中,僅少數砸在島緣。 狼煙伴著火藥的濃煙,龐大船首沖過海面。 水柱接連騰起,鐵球不斷砸落,海匪膽破心驚,如鼠兔奔跑。 番商和老五趁機大喊,挑動附近的走私商人,沖向泊船的港口。 “官軍殺來了!” “官軍來了,快跑!” “被官軍抓到,都要掉腦袋!” “快跑??!” 混亂中,幾個倭人心生歹意,仗著身材矮小,動作迅速,試圖搶奪番商的絲綢和茶葉。 番商大怒。 老子住過詔獄,和錦衣衛打過交道,幾個倭人算哪根蔥哪顆蒜,敢趁亂打劫? 老大和老五同倭人有血海深仇,見狀,根本不用番商開口,抽出匕首就是兩刀。 倭人沒防備,當即倒在地上,捂著后背大叫。 “殺人了!” 慘叫聲被炮聲淹沒,目睹此景的商人,再顧不得其他,拼命奔向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