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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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數從外地來?!鳖櫱渑e起馬鞭,指向幾名滿臉絡腮胡,裝束有些奇怪的商人道,“那幾名夷人,去年也曾來此?!?/br> “去年?”楊瓚咋舌,“顧千戶都還記得?” “自然?!?/br> 顧卿點頭,微掀唇角,笑道:“比起我朝匠人,夷人工匠手藝粗陋,做出的花樣還算新奇。楊侍讀有意,待賞燈之日,可前來一觀?!?/br> 上元節,楊瓚聽著耳生。換成元宵節,便恍然大悟。 元宵佳節,是華夏的傳統節日。自秦開始,歷經兩漢,發展到唐宋,已十分興盛。節日期間必要賞燈,女子也會結伴出行。興致所至,文人sao客亦要吟詩填詞。燈市之中,雖無爆竹聲聲,熱鬧卻不下除夕。 至元時,慶賀被短暫取消,明太祖朱元璋立國,參仿宋制,恢復舊日傳統。詔令全國,每逢佳節,各府州縣不可拘束百姓,官員當與民同樂。 “自太宗皇帝遷都,東安門處即有燈市,至今已近百年?!?/br> 見楊瓚感興趣,顧卿干脆令校尉驅車,取道東安門。 此時,東安門迤北大街已匯聚來自各地的商販和匠人,支起棚架,高掛彩燈,更有匠人當場制作彩燈,吸引過路百姓購買。加上穿梭在攤位間的貨郎,在街邊支起的吃食攤子,可以想見,入夜之后,整條長街將是何等熱鬧。 “上元節當日,東安門不宵禁,正陽門,崇文門等俱不關閉?!?/br> “不宵禁?” “自古有言,提彩燈繞街長行,可走百病?!?/br> 聽“古人”講“古”,委實有些奇怪。楊瓚控制住嘴角,盡量不要上翹。 “楊侍讀為何發笑?” “???”楊瓚摸摸嘴角,無語的看向顧卿,感覺需要這般敏銳? 顧千戶點頭,需要。 楊侍讀無語。 和錦衣衛相處,當真壓力不小。將來搭伙過日子,想藏個私房錢都不可能。 搭伙過日子? 怎么會想到這個? 楊瓚猛的一愣,用力咬住腮幫,不敢看顧卿,只能瞪著車窗,似有深仇大恨。 顧卿看著楊瓚,眼中難得閃過疑惑。楊侍讀的心思,有時擺在臉上,有時的確難猜。 正月十五過后,京城恢復宵禁,五城兵馬司和順天府衙役恢復巡邏。到正月十七,制燈匠人和商販才會到順天府開具路引,交出部分稅銀,啟程返鄉。 “自正月初十至十七,燈市不歇?!?/br> “這么長時間?” “自然?!?/br> 顧卿奇怪的看著楊瓚,這不是理所當然? 楊瓚撓撓鼻子,楊小舉人一心讀圣賢書,逢年過節也是朝經暮史,手不釋卷。上元節觀燈必將耽擱讀書,自然不行。 再者,京師繁華,北疆苦寒。宣府又是北疆重鎮,保安州緊鄰宣府鎮城,除夕當日,都是兵在城頭,甲不離身,刀不離手。 依少數記憶,涿鹿縣的上元節實在算不上熱鬧,單是匠人和燈商,就不及京師萬分之一。更不用提叫賣其間的小商小販,香風襲面的妙齡佳人。 聽著顧卿的講解,津津有味的看著漸成規模的燈市,楊瓚愈發興致盎然。 東風夜放花千樹。 寶馬雕車香滿路。 兩句宋詞,將上元節的熱鬧歡騰描繪得淋漓盡致。身在此地,不能暢快一游,豈不遺憾。如有美人同行,更是大好。 輕輕敲著車壁,想起顧卿之前所言,楊瓚腦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 “楊侍讀?” “無事?!?/br> 搖搖頭,無心再看,楊瓚退回車廂,捏了捏額角。 事情一大堆,想這些做什么。 京城之內更要謹言慎行。被人抓住把柄,有自己受的。 馬車加快速度,很快將語笑喧鬧甩在身后。 朔風呼嘯卷過長街,車輪滾滾壓過積雪,行在勛貴朝官居住的街巷,熙攘之聲漸不可聞,四周驟然變得寂靜,仿佛與東安門外成兩個世界。 不知為何,楊瓚突然感到不對勁。再次推開車窗,看到匆匆行來的兩頂官轎,順著來路望去,終于發現問題。 “這個時辰,還有官員出入宮城?” 楊瓚會發出此問,顧卿似早有預料。 “宮中有令,正月不休沐,每日上朝?!?/br> “正月不休沐?”楊瓚詫異,“為何?” “天子之意,為人臣子者不可妄加揣測?!?/br> 沒有轉頭,顧卿只壓低聲音,點撥楊瓚。 “冬日天寒,京師之內屢起朔風。今番回京,楊侍讀當小心才是?!?/br> 話落,令同行校尉再次加快速度,揚鞭策馬,直奔長安伯府。 天寒風大,需要小心? 莫非是朝中出事了? 楊瓚蹙眉,心頭閃過擔憂。 天子正月升殿,本就有些奇怪。又有顧卿的提醒,楊瓚不得不從最壞的角度考慮。 回到長安伯府,顧卿稍事休息,換上一身官服,即前往北鎮撫司復命。 用過茶點,楊瓚坐在廂房,只覺疲憊不堪。 “伯爺令小的告知楊侍讀,明日早朝之后,去吏部簽押即可?!?/br> “我知道了,勞長史代我謝過伯爺?!?/br> “楊侍讀客氣?!瘪R長史道,“旅途辛勞,請楊侍讀好生休息,有事可喚家人?!?/br> “好?!?/br> “此乃伯爺交代,楊侍讀看過,便燒了吧?!?/br> 留下薄薄幾頁紙,馬長史行禮告退。 房門合上,室內恢復靜謐。 楊瓚撐著額頭,又在桌邊坐了一會,強打起精神,看著攤開的幾頁紙,不禁皺眉苦笑:“果真不能比?!?/br> 連日趕路,顧千戶不見半點疲憊,始終生龍活虎,精神抖擻。他卻好,休息半晌,依舊頭昏眼花,看字都是重影。 “巡按直隸御史劉玉劾太監吳忠違法……” “天子敕騰驤四衛擇選勇士旗軍?!?/br> “內官谷大用、劉瑾調神機營?!?/br> “令錦衣衛查貪墨?!?/br> “天子有意復洪武朝之法……” 楊瓚揉著眼眶,盡量集中精神。 看到最后,除了無奈只有無奈。 嘆息一聲,折起幾頁紙,送到燭火旁點燃。 看著火光吞噬墨痕,臉上現出苦笑。 他早該想到,以朱厚照的性格,早晚要出事。只沒料到,天子和朝臣的矛盾已到如此地步。不說勢成水火,也相去不遠。 “究竟是怎么回事?” 朱厚照脾氣直,時常犯熊??煞感芤灿幸蛴?,不會無緣無故甩臉子給朝臣看。旁人不提,內閣三位相公都是弘治帝臨終托付之人,朱厚照總要給幾分面子。 有人刻意找茬,激化矛盾? 楊瓚支著下巴,敲敲桌子,這個可能性很大。 說句不好聽的,青蔥少年朱厚照正處于人生叛逆期,性格就像彈簧,遇強則強。順心便罷,不順心,眨眼彈飛。 “就算有人找茬,短短時間,也不該如此?!?/br> 手指懸在桌面,久久沒有落下。 楊瓚很不理解,旁人兩論,以李東陽的老謀深算,如何能放任事情發展到如今地步。 坐視旁觀,不擔心少年天子犯熊升級,徹底和群臣對著干? 事實上,朱厚照已經這么做了。只是還沒達到頂峰,正在努力攀升。一朝爆發,才真的會要人命。 “沒轍啊?!?/br> 手指開始發酸,楊瓚終于意識到,自己保持一個姿勢僵坐了許久。 “要是早上幾日,還能想想辦法,現下……”恐怕神仙也不敢說,事情簡單,馬上就能解決。 觸及桌面,涼意沿掌心爬升,似要侵入骨髓,楊瓚蹙眉,無意識打了個冷顫。 站起身,打著哈欠,楊瓚繞過屏風,倒在床榻之上。 天塌了,有高個頂著。 事情已經這樣,再急也是無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睡覺。 睡醒,明天再說。 除下外袍,側躺在榻上。全身包裹著錦被,不過片刻,楊瓚便沉入夢鄉。 透過門縫,一絲涼風飄入室內。 殘余燭火輕搖,倏然熄滅,只余青煙飄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