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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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厚照抬起頭,奇怪道:“楊先生不是在養病,為何此時覲見?” 雖不解其意,但比起面對滿紙“jian佞”“懲處”“無狀”的上言,朱厚照倒更樂于同楊瓚說話。 “宣!” 中官聲音傳出,纏繞紅漆廊柱,在殿前回響。 楊瓚站起身,拉平官服下擺的褶皺,邁步登上石階。隨中官走進暖閣,恭敬跪地行禮,口稱萬歲。 看到楊瓚的樣子,朱厚照頓時嚇了一跳。 “楊先生快起來,你這是怎么了?!” 楊瓚沒有馬上起身,而是高聲道:“稟陛下,臣有奏!” 在朱厚照不解的目光注視下,楊瓚自銀樓前講起,怒斥慶云侯世子不法,重點提及周瑛對先皇御賜之物不敬。 所謂告狀,也要抓準時間,掌握技巧。 經過楊瓚的口,無論周瑛有心無心,大不敬的罪名都將扣死,再不得翻身! 慶云侯想從詔獄撈人,甚至反咬一口? 做夢去吧! 第五十四章 開解 “御賜之物豈容踐踏。臣幾番勸阻,周世子皆是不聽,反變本加厲。臣悲憤填膺,萬般無奈之下,只得以金尺笞之……” 砰! 楊瓚說到這里,朱厚照猛然起身,一拳捶在御案之上。力道之大,茶盞都隨之震動。 “該打!打得好!” 有天子這句話,楊瓚知道,周瑛即使不掉腦袋,下場也不會好到哪里去。慶云侯想站在苦主的位置,彈劾楊瓚救出兒子,更是癡心妄想。 “楊先生快起來?!?/br> 朱厚照繞過御案,親自扶起楊瓚。 離得近了,楊瓚臉上的痛色愈發清楚。 “未能護得先皇御賜之物,使得金尺染塵,臣有負先皇重托?!睏瞽懗谅暤?,“臣有罪!請陛下責罰!” “此乃周瑛之過,楊先生何錯之有?” 朱厚照年紀小,力氣卻不小。 楊瓚還想再跪幾下,增加一下說服力,結果沒能成功,直接被朱厚照“提”了起來。 必須承認,朱厚照實是出于一片好心。 問題是楊瓚的傷在腰側和脊背,朱厚照又是拖著他的手臂,牽拉之下,痛上加痛,淚水登時涌出眼眶。 “臣……謝陛下不罪!陛下隆恩!” “楊先生萬勿如此!” 見楊瓚“感動”得流淚,朱厚照臉膛發紅,很有些不好意思。 楊瓚不會讀心術,不知天子心中所想。只能擦擦眼淚,強忍著腰背的痛楚,盡量端正的站在殿中,務求不要失態。 “張伴伴,給楊先生賜座?!笨吹綏瞽懙谋砬?,朱厚照不禁皺眉,“谷伴伴,取太醫院進的丸藥來?!?/br> “奴婢遵命?!?/br> 張永和谷大用彎腰應諾。 很快,兩名中官搬來圈椅,谷大用親自送上瓷瓶和溫水。 “此藥乃院正親制,楊侍讀且服下一丸?!?/br> “勞煩公公?!?/br> 天子賜藥,楊瓚沒法客氣。 不過,有了弘治帝服用丹藥的前例,朱厚照應會警醒,太醫院也會小心。進給天子的丹藥,除了補身,理應不會有什么問題。 告罪一聲,楊瓚小心坐到椅上,以溫水送下一粒指甲蓋大小的藥丸。雖不知藥丸成分,卻不如想象中的苦,反有淡淡的清香。順著喉嚨滑入腹中,隱隱有一絲暖意。 “謝陛下賜藥!” “太醫院進上不少,楊先生用得好,便多帶些回去?!?/br> 在楊瓚面前,朱厚照向來沒多少顧忌。 “張伴伴,再搬張椅子來,朕要同楊先生說話?!?/br> “是?!?/br> 端著茶盞,一口接一口飲著溫水,楊瓚并未出聲阻止。 眼前這位,是會席地而坐的主。能想到搬把椅子,已是不小的進步。 “周瑛著實可惡?!?/br> 坐到椅上,想到楊瓚傷情由來,朱厚照重現怒容。 知曉周瑛被楊瓚抽昏,押往詔獄,仍不解恨。令谷大用鋪開黃絹,寫下一道敕諭,不經內閣,直接送往北鎮撫司。 “告訴牟斌,周世子踐踏先皇御賜之物,定要嚴懲!將周瑛關入詔獄,無朕敕令,不許放人!” “奴婢遵命!” 谷大用和張永走不開,高鳳翔離宮未歸,凡有楊瓚在場,劉瑾都不敢往前湊。丘聚得了這趟差事,捧起黃絹,帶著兩個小黃門,領過牙牌,前往北鎮撫司。 暖閣門關上,楊瓚醞釀片刻,終沒將壽寧侯的供詞道出。 一則,后續已交由錦衣衛和東廠,不好越俎代庖。二則,告狀也要把握尺度,恰到好處。需知過猶不及。最后,此事還有得挖,由錦衣衛和東廠上報,遠比他輕飄飄說幾句效果更好。 思定之后,楊瓚“專心”喝水,輕易不再多言。 朱厚照火氣來得快,去得也快。平息片刻,掃到堆在御案上的奏疏,想起朝中的鬧心事,臉色發沉,又開始火冒三丈。 見狀,楊瓚知道,不能再不出聲。 “臣斗膽,陛下可是憂心朝事?” 朱厚照點頭,又搖頭。 事情太多,幾句話說不明白,干脆起身回到御案前,翻出幾張奏疏,一股腦的遞給楊瓚。 “楊先生看看吧?!?/br> 楊瓚吃驚不小。 這怎么成?萬一傳出去,他會被言官的口水淹死。 知道楊瓚的擔心,朱厚照悶聲道:“有谷伴伴幾個守著,沒人會多嘴?!?/br> 沒人會多嘴? 他信。 可說句不好聽的,言官的鼻子不是一般的靈,稍有風吹草動都能參上一本。只要有丁點風聲,大不敬的就不只是周瑛。 “楊先生?” “陛下見諒?!?/br> 楊瓚咬牙,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 奏疏遞到眼前,不看也得看。至于四周飛來的刀槍棍棒,他接著就是。 翻開第一篇奏疏,洋洋灑灑千余字,完全可以總結成一句話:廠衛無法無天,屢害無辜,請陛下嚴懲! 楊瓚蹙眉,沒有發表評論。 翻開第二篇,篇幅不長,卻是筆酣墨飽,炳炳烺烺,中心思想依舊是廠衛違法亂紀,胡亂抓人,依律當嚴懲。 楊瓚眉頭皺得更緊,接著翻開第三篇、第四篇……連續翻過七篇,冗詞贅句者有,不易一字者有,波瀾老成者亦有。但無論是引經據典,還是雕章琢句,都脫不開一句話:廠衛狂悖無道,犯了眾怒,陛下必須嚴懲! “楊先生可明白了?” 靠在椅背,朱厚照咬牙道:“朕當真不明白,錦衣衛和東廠抓人是朕許的。有罪沒罪,審后自有論斷,這些人不知內情,全憑猜測,湊什么熱鬧!” 不是剃光了頭就能慈悲為懷,也不是讀過經史子集就能持正修身,明法守禮。否則,縣衙土地廟里的草人都是怎么來的?! 話憋在心里太久,始終找不到人傾訴。今日見到楊瓚,便如運河開閘,匹練飛空,全都傾瀉而出。 “宣府大同軍情至今未解,邊患至今未除。兵部請調京衛,戶部焦急庫銀。北邊的快馬一匹接著匹進京,說是朵顏衛都督密報,韃靼可延汗要和三衛結親,不答應就要殺上門。朕急得冒火,這些人卻是半點不急!” “京城一場大火,多少災民等著救濟!戶部和光祿寺的庫銀不足,朕從內庫支取金銀布帛,不見他們說話。朕不過覺得天熱,到西苑坐一回船,用些瓜果,隔日就有諷諫,說朕漿酒霍rou,驕奢放逸,懈怠政務,不體萬民疾苦!” 朱厚照越說越氣,拳頭握得死緊。 “那幾個番僧道士進丹丸害父皇,更想害朕!和藩王勾連,暗中遞送京城消息,證據確鑿。朕要殺首惡,竟被斥為暴戾,殘虐不仁!” 說到傷心處,朱厚照眼角泛紅,牙咬得咯吱作響。 “朕不過要殺幾個罪有應得之人,怎么就暴虐無道,有違父皇遺詔了?朕不過到西苑走走,午后多睡一會,讓御膳房多進幾次豆糕,怎么就昏聵無德,窮侈極奢了?” “說朕奢靡?北鎮撫司和東廠遞上的條子,朕都看得清清楚楚!” “一個三品的副都御使,一年的俸祿才有多少?宴客的花用,足夠御膳房送上幾百盤朕用的豆糕!” “朕是愛玩,可朕記著父皇的教誨,每日自省,知道就改?!?/br> “朕想做一個明君,學父皇勤政,日日不怠早朝,隔五日開一次午朝,內閣遞上的奏疏,哪怕是滿紙廢話,也是逐篇批閱,一張不落?!?/br> “朕想效仿太宗皇帝,馬踏草原,為國守門,解除邊患!可他們卻欺朕年少,從不將朕的努力看在眼里!” “朕不上朝,他們說朕懈怠政務,有昏君之相。朕勤政,他們說朕年少,日理萬機或不暇給,凡朝中之事宜付所司,不必親勞……” “朕怎么做都不對,都是錯!” 話到這里,朱厚照聲帶哽咽,眼圈通紅,瞬息滾下兩行淚水。手背用力擦過,不見半點緩解,淚反而流得更急。 “陛下!” 張永和谷大用嚇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