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
“雖然我一直覺得自己有紅的面相,但是客觀來說的話,穆庭,我現在的確還沒有正大光明和你的任何方面牽扯在一起的資格,你是我的貴人,以后可能很多方面我都會受你幫助,但最開始的這一步,怎么從這個廝殺激烈的圈子里掙扎出頭,不能靠任何人幫忙,我得自己走?!?/br> “你感覺到了嗎?”她語氣輕松地笑著說,“我在一步步的朝你走啊?!?/br> 現在以這樣輕描淡寫的語氣說出的這番話,是當初用了不知道多少的努力所換來的,最終澆灌成型的花。她與穆庭都深知這點,因而現在也格外珍惜,珍惜對方的努力,珍惜自己的心意,珍惜現在的成績,更珍惜一路上所收到的所有善良的、真誠的、美好的祝福與期許。 感謝這個世界,也感謝你。 雖然現在喬雁已經被粉絲們發現,不過兩人商量了一下,喬雁今天還是沒有上場。一來是因為露面還可以說是朋友來友情鎮場,但若是上臺的話估計會被問個底朝天,最后還是決定不多冒險。 二來喬雁不過是客串出場,穆庭這次發布會是正式邀請了嘉賓的,喧賓奪主不是那么回事,何況這次的嘉賓與他們彼此也都熟悉——穆庭這次的主打mv自己沒有參演,共同合作的是鋒辰的新人王沐雪晴和凌宇的人氣小生林承驍。 這幾個名字聚在一起之后,使得這次會面的畫風有點嚴肅活潑過了頭。他們引起sao動的時候林承驍和沐雪晴還沒到,又過了一會兒兩人才卡著遲到線姍姍來遲。站穩化完妝喘口氣之后,第一句話異口同聲,有志一同地抱怨起了不分早晚的嚴重堵車。 “在路上滯留了好幾個小時,等得煩心死了?!便逖┣缭谕虏弁暝愀獾慕煌ㄖ?,迅速就自然而然地把怒火波及到林承驍身上,“都怪你,你昨天怎么不定這邊的酒店?這樣早上就不會這么狼狽了?!?/br> “昨晚你收工的時候太晚了,我又有事情,你一個人過來這邊我不大放心?!绷殖序斃侠蠈崒嵉鼗卮?,態度良好,有一說一,熟門熟路,顯然已經摸清楚了沐雪晴的脾氣。 “哦?!惫?,沐雪晴想了想,哼了一聲,決定原諒林承驍的失職,“那這次就算了,下次機靈點懂嗎?” “懂懂懂?!绷殖序敽闷獾攸c頭,在旁邊四下看了一圈,指指那邊的長椅,“離我們上場還有一會兒,不然你先去那邊坐一下?這么高的高跟鞋,站著很累吧……” “一個人坐在那里顯得多傻?”沐雪晴眼都不眨地否決了這個提議,而后倒是向那邊走了過去,“你過來陪我一起坐!” “好……你要水嗎?旁邊有自動販售機?!?/br> “可樂?!?/br> “早上喝這個不太好吧……橙汁怎么樣?” “可樂!” “可樂不行。奶茶?” “好吧奶茶……” 穆庭和喬雁在一旁聽得興致盎然,林承驍買完奶茶路過他們,沖他們聳了聳肩。 “她就那樣,小脾氣多……”他壓低了聲音跟她們說,顯然不想讓沐雪晴聽見,“怎么說都不聽,我也拿她沒辦法……我們沒耽誤你事兒把穆庭?” “放心吧,沒有?!蹦峦ズ眯Φ嘏呐乃募?,一副兄弟我理解你的樣子,“解釋這么多干什么,沐雪晴我們又不是不認識。還有你明明就樂在其中,還擺出這么一副苦兮兮的樣子干什么,拉仇恨用的嗎?” 沐雪晴和林承驍,因為錄制《終極戰斗》而結緣,穆庭和喬雁對個中內情知道得不算清楚,但兩人意外的合適般配倒是有目共睹。沐雪晴嬌蠻直率,林承驍穩重木訥,在一起的確妥帖又互補。 有句話怎么說的來著?性格能力,長處短板,全都無所謂好與不好,遇見了那個對的人,你的一身毛病,也是千般好。 兩人不光合適,發展還很迅速?!督K極戰斗》錄制前還是素未平生尚不相識,年前就已經公布了戀情。而今雙雙出演穆庭的新專輯主打歌mv,一方面是因為穆庭工作室延續了專輯與不同娛樂公司和合作的傳統,原本去年就該輪到軒霆,結果因為姚曼欣的自作主張而推遲了一年,機會落到了沐雪晴頭上。 而另一方面,無論是因為在娛樂圈摸爬滾打久了,還是因為有了個靠譜穩妥的知心人,沐雪晴雖然演技還是頗受詬病,但對待演戲與娛樂圈的態度明顯都要比以往端正許多。就比如昨天,她拍戲拍到了晚上十點多,今天在擁堵的交通里準時出席了穆庭的新專輯發布會,放在以往,都絕對不像是她會做的那類事。 這樣的沐雪晴就顯得比過去那個一場戲ng二十遍的廢柴要順眼多了。穆庭人雖然恃才傲物了些,但是該有的氣度胸襟一樣不少,和沐雪晴的那點沖突還不值得他記成愁,這次眼見著沐雪晴的發展方向越來越正,他把新專輯的主打mv交給沐雪晴,也不覺得過分擔心。 至于林承驍這個搭檔就是從炒作cp的角度考慮的了,加之凌宇也是一個值得合作的公司,是以兩人也在今天準時出現,為穆庭發布會站臺。 不過就像林承驍說的,離嘉賓上場還要等好一會兒,加上不用上場的喬雁,三人坐在一邊看著下面的舞臺,上面已經擺好了工作室眾人的樂器,鍵盤架子鼓一應俱全,舞臺上的燈光驟然暗下,而后亂晃的光點打至一處,剛才空無一人的架子鼓前已經坐上了李瀟,正朝下面的粉絲微笑著揮了揮手。 隨著粉絲呼聲的愈演愈烈,樂手們也都依次各就各位。李瀟、宋歡、卓度、商晨、穆庭,五人依次亮相之后,隨著李瀟一聲鏗鏘有力的架子鼓,這一次的新專輯發布會表演階段正式開始。 這是首偏搖滾風格的歌,五人畢竟不是專業樂隊,這也不是演唱會的舞臺,是以并沒有夸張的動作和張滿的表現力,每個人只是在投入的做著自己的事情。穆庭很喜歡這類歌曲,平常聽的基本上都是這種風格。喬雁換了塊地方站著,這種的穆庭是她所陌生的,然而這樣興致高昂又熱烈的神情又讓她覺得熟悉。 那是一種真正喜歡與傾心投入時臉上才會顯現出的光芒,她在一些人臉上見過,或許其中也包括她自己。 開場表演秀過后,燈光重新亮起,穆庭依舊和從前一樣,一個人站在舞臺上,有時也蹲下,有時還像現在這樣盤腿坐著,與粉絲隨便聊聊。 他們難免聊起剛才見到喬雁的話題,穆庭對此的反應是笑了一下,攤手表示無可奉告,在粉絲一片失望的叫聲中突然話頭一轉。 “剛才跟你們說過,等下上臺時有事要說,你們還記得吧?”他問臺下的粉絲們。 “記——得——”粉絲們拖長了聲音開心地回答,穆庭也像是被這樣的氣氛所感染,坐回椅子上,轉身示意了一下工作人員。 粉絲們屏息翹首看向舞臺兩側的大屏幕,上面很快顯示了—— “一場演唱會?!?/br> 歡呼與喊聲快要掀破屋頂,穆庭簡單地介紹了參與方式與相關內容,這是他出道以來的第一場演唱會,以前只發單曲的時候沒資格開演唱會,后來鋒辰娛樂太子爺身份曝光之后事情又反而麻煩起來,而今終于挑了個不早不晚的好時機,就像他自己說的那樣: “所有的這些成長、進步與轉變,愿意與大家一同分享?!?/br> 當天的發布會進行得異常成功,結束時還有粉絲徘徊在會場里,久久不愿散去,好在后勤疏通足夠強力,總算平安地辦完了這場發布會。一群人聚在一起吃了頓飯算作慶功宴,飯后穆庭送喬雁回片場,回去的路上喬雁想起演唱會的事情,偏過頭來問他。 “演唱會具體是什么時間?”她問,之前雖然在行程表上看見過,不過當時具體月份日期并沒有填寫,她也沒刻意問起過,是以一直知道得不算很清楚。 “六月份?!蹦峦セ卮?,走在她的身邊,擋住三月初料峭的春風,“《清君側》殺青之后的那個月,殺青之后就來我這兒吧?!?/br> ———— “殺青之后就來我這兒吧——” 蘇憑拖長聲音重復一遍,而后看向喬雁:“然后你就又調了段檔期給他……我以為你們倆中間他是忠犬啊,為什么你也開始有這種傾向了?” “你要是始終把付出和收獲放到天平上比對衡量,那會找不到女朋友的?!眴萄爿笭?,坐在休息區收拾著劇本,用夾子把已經演完的部分夾到一起,“我知道你追求者眾,你要是真想和她們發展一下的話,那怎么玩當然隨你?!?/br> “不過要是那個你想追求的人的話……”喬雁夾好夾子,抬頭沖他笑笑,“別等來不及了才開始后悔,蘇憑,有機會就抓緊點吧?!?/br> “別像《清君側》里的許忘一樣……人可以為自己的聰明而自傲,但不能以為別人就全都愚笨不堪。情深不壽,慧極必傷,愛情容不得欺騙,不如簡單一點?!?/br> 《清君側》這部電影中,許忘的轉醒是整部電影的一個轉折點。 在許忘由昏迷至轉醒之前,他是錦嵐心心念念的王夫,相濡以沫的枕邊人,加之纏綿病榻,身世凄苦,將錦嵐的憐惜與心疼賺了個十成十,她雖不至于因為許忘而壞事誤國,卻已經是將心中殘存的所有柔情盡數交付與他。 而在許忘昏迷轉醒之后,第二日清晨,錦嵐調了一批新的小廝來供許忘挑選,轉告他身邊只清禾一個到底不夠周密,讓他再挑幾個帶在身邊。 而他看了一會兒,只留下了最不起眼的一個,支使清禾去領當月新到的茶葉,殿中唯余兩人之時,許忘起身泡了杯君山銀針,斂目輕聲開口。 “若不是見過你的真容,恐怕還真是認不出你?!?/br> “耐得住寂寞,抓的準時機,出手即成,毫不拖拉……你倒是讓人,驚喜的很?!?/br> “公子謬贊?!蹦侨溯p巧作了個揖,抬起頭時往臉上一抹,已經從那般不起眼的模樣變成了個風度翩翩的佳公子。 不是那余尚書家的長公子又能是誰? “余尚書是怎么回事?如斯配合,倒是奇怪?!痹S忘泛著些許青色的指節扣住白瓷杯,殿前之人早已自行站起了身,占了張好椅子舒服地坐著,聞言泛起一個譏誚的笑意,帶著些許奚落地搖了搖頭。 “行事那日,恰趕上余巷也有此意,想著趁宮中巡衛力量薄弱時將自己的小兒子推銷進宮里。不過是借個東風,想不到卻著實頗為好用。只可惜錦嵐翻到了余巷這里便就此罷手,不然還可以撈些別的好處?!?/br> “過猶不及,小心弄巧成拙?!痹S忘淡淡提醒,在木犀露出個滿不在乎的笑容時似不經意般提起,“余尚書也算養了你這么多年,盡心盡力,你若是下不去狠手,倒也未嘗不能理解。只是這任務……” 木犀不甚明顯地僵了一下,沉默著沒有接話。許忘看在眼里,唇畔勾勒出些許微諷,吊足了胃口,方才慢悠悠道:“反正你也不過是只剩一年活頭,恩怨情仇,不如生前了斷干凈?!?/br> 木犀低著頭,陷入短暫的沉默中。許忘也不催他,殿中一時間安靜下來。 安靜下來的時候,殿外卻反倒傳來了一聲輕響。木犀瞬間反應過來:“誰?!”他短促地喝問一聲,迅速從窗外翻出去查看,片刻后回來時手上卻只捏著一點布料。 “讓他溜了?!蹦鞠幊林樥f,許忘從他手中接過衣料,兩指輕輕一捻。 “侍衛統領肖湛?!?/br> 他松開衣料,任其飄落著消失不見,一張臉上毫無波瀾,平和沉靜地重新闔眸。 “殺了滅口?!?/br> ———— 近幾日,朝堂之上出了幾件大事。 首先是原本被錦嵐禁足的戶部尚書余巷家中長子離奇失蹤,這個出落得一表人才加之文采風流的長子,余巷平日里最為看重,如今驟然失蹤,余巷整個人都慌了陣腳,不顧禁令慌慌張張出城四處找尋,被仇家近了身,話還沒來得及留上一句便死了,堂堂朝廷重臣,死相竟凄慘涼薄至斯,令人唏噓不已。 錦嵐雖心中詫異萬分,但現在顯然不是表達吃驚的時候。吊唁之日錦嵐親自前往,也算是給這位老臣留了最后的體面。戶部尚書一職缺不得人,錦嵐很快選出一名繼任者,交遞了錦書后便可走馬上任。 而這位繼任者更是短命,還沒有坐上戶部尚書的位子,便已突發暴斃,撒手人寰。 一次若是巧合,兩次便不容忽視了。朝堂議論之聲漸起,因著余巷是得了錦嵐的御令方被禁足,雖最后了違背了禁令方才遇害,但到底用不上三折兩轉便能扯上關系。一時流言蜚語四起,各處人心惶惶。 錦嵐頂著壓力,迅速又派了新的戶部尚書上任,這一任倒是踏實地干了下來,卻如同拆了東墻補西墻般,似乎承受了太多強壓之下,整面墻終于不堪重負,一寸寸轟然塌陷下來。 朝中重臣開始連番暴斃。 連番的告老還鄉折子堆滿了錦嵐的書案,金鑾殿上,錦嵐咬著牙接下群臣步步緊逼出的軍令狀,召集了幾個自己得力的朝臣共商計策。幾人依次部署完畢,刑部尚書荊擅不經意間瞥見錦嵐案上的一卷書,腳步立時便頓了頓。 “《驚華錄》?!”荊擅不自覺地喃喃出聲,錦嵐聽見他的話,同樣回身看了眼案上的書卷。她這段時日被朝中一干事務折騰得心煩意亂,眼底已經有了深深的疲憊與青痕,但在看見了這卷書之后,眉宇間還是不自覺便流露出了些許溫柔之色。 “是王夫要看的書卷,我在御書房發現了這本,想著什么時候給他送去?!?/br> “王夫要看……”荊擅略帶著些許沉思,神色古怪,“君上可知……有關《驚華錄》的傳說?” 錦嵐一怔,臉上的笑容慢慢淡了下去。 “這卷書……有什么問題?” ———— 當夜涼風繾綣,處理好奏折,錦嵐單手撐額靠在桌上看他燈下靜淡持卷慢讀,柔軟了眸色眉眼彎彎。 “許忘,你想看的那卷《驚華錄》,我給你尋了來?!?/br> “在哪兒?”許忘眉間神色一動,從書卷上抬起頭來看了過去。錦嵐抽出《驚華錄》向他遞了過去,眉間神色帶著些許好奇。 “在這兒。找是找到了……不過一本如此偏門的地理風俗志,許忘,你怎會想到尋它?” “事關家母往事?!痹S忘頓了頓,將錦嵐擁入懷中,闔眸淡淡嘆息一聲。 “那時候我還小,只記得自幼是和母親一同生活,家中除了一座不知如何得來的院子,其余也別無他物。那時母親偏愛讀這些冷僻些的孤本,生平最愛地理游記,對一樣東西喜愛得久了,難免總會生出些執念來?!?/br> “這卷書我母親尋了一輩子,至死未曾尋著。以前總是不懂為何母親執念如斯,當年情景,如今想來,怕是多半和父親有關,至于究竟是何關系,斯人已逝,無從知曉,如今尋來,也不過是尋個念想,多謝陛下圓了心愿?!?/br> “原來如此?!卞\嵐被他擁在懷中,耳畔是他清冷聲線絮語舊時經年,頭枕在他胸膛上聽著平穩的心跳,看不見他此時表情,錦嵐迷茫睜著眼怔怔沒有焦距,羽睫一瞬忽的落下淚來,只覺心痛如絞。 “你不知道女人到底會以怎樣的執念對待她來之不易的愛情。你娘她未必對那個男人與什么卷冊有哪些執念……一直緬懷著的只是她那時最好的愛情,到死不愿清醒?!?/br> 既然經歷過這樣的事情……許忘,你怎么依然能無動于衷為我編織一個同樣虛幻的夢境,讓我一步步走向致命的陷阱,你怎么能狠得下心? “王夫要尋《驚華錄》?” “尋《驚華錄》……又如何?” “無礙,只是大越昔年有傳言稱《驚華錄》乃大越金戈之脈,得之可逆國運。傳說雖多無稽之談,但《驚華錄》中著有大越之秘倒似乎確有其事,據稱是以游記之形寫于卷上的兩闕詞,此等傳說之古早,先王大抵都未曾聽過,臣家中數代鉆研古籍,故嘗聞得此事?!?/br> 《驚華錄》中有一首地理游記的詞不假,本身卻并非一本風物志,而是卷實打實的兵書劍錄。 一冊掉包后的書卷,以其作底道出的迎合謊言的真實,到底能有幾分真? “許忘……” 止不住的淚水似要抽干全身力氣,抬手抓住他的前襟,閉上眼慢慢攥緊。 “我們……絕對不會走你爹娘的老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