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
他拍戲的節奏非常慢,一天可能只過幾場戲,很多部分都要演員自己提前琢磨,琢磨好之后才開始拍攝。這可能也是顧蜚聲每次挑選演員都一定要自己滿意才行的原因,他需要天生適合這個角色的演員,而他要做的,就是發掘出演員內心中屬于這個角色的一面。 現在也不例外,這一場拍攝結束之后,顧蜚聲就將蘇憑和喬雁叫過來,和藹地問:“你們兩個第一次合作,現在感覺怎么樣?還適應嗎?” 喬雁莞爾,只是點頭,卻不接話。蘇憑溫和地接下顧蜚聲的提問,點了點頭,真誠地對合作的女演員提出了表揚。 “喬雁很有天分,也很適合這個角色,合作應該會很順利。不過第一場的情感表達還不是很明顯,劇本之后幾節的內容本來不覺得什么,但剛才看喬雁的表演,應該是比較擅長激烈明顯一些的情感表達,那劇本里接下來的劇情銜接就有一點問題,可能需要改動?!?/br> “嗯?!鳖欜懵朁c了點頭,轉而問喬雁,“你也這么覺得嗎?” “我覺得……”喬雁想了想,不好意思地做了個抱歉的合掌手勢,“現在的話的確有一點吃力,但我覺得改了的話總會有點闡述不清,表達得也不夠充分,所以如果可能的話,還是想盡力一試,也不想給劇組拖太多后腿?!?/br> “不是拖后腿,別有壓力?!鳖欜懵晸u了搖頭,并不贊同她剛才的話,耐心地將她的想法糾正了一下,“不要總想著怎么演才能演好劇本里的那個角色,現在你就是施音,是一個這樣性格的你,在面臨這種情況時要作何選擇,明白嗎?劇本提供的只是一個框架,而她究竟最終是什么樣子,會用何種方式表達情緒,都是你們可以決定的,不要太過拘泥?!?/br> “嗯……”喬雁想了想,帶著一點遲疑點頭,“嗯?!?/br> “有什么問題可以來問我,也可以去和蘇憑交流,準備一下,一會兒拍攝下一場?!鳖欜懵曈终f了兩句下一場戲的事宜,兩人領命而去,換好妝容行頭后就在休息區看著其他角色過戲,等著下一次上場。 蘇憑對著手機看得很專注,喬雁和他剛認識沒多久,也不是什么愛湊趣的人,自然也就這么相安無事地各自沉默著。過了一會兒,蘇憑突然抬起頭來,向她的方向稍稍傾身過來。 “喬雁?!彼麎旱土寺曇糸_口,將手機舉在臉旁邊,“他們說你整過容,真的假的?” 喬雁看著亮著的手機屏幕上顯示的關于她的熱搜內容:“……” 喬雁:“呃,假的?!?/br> “哦?!碧K憑臉上顯出一種很遺憾的神情,將手機摁滅收起來,“我小侄女換牙沒多久,不知道為什么牙長得歪七扭八,她mama一直想給她矯正牙齒,但又不知道哪里靠譜些,你也不知道啊?!?/br> ……矯正牙齒和整容是一回事嗎?!況且就算是一回事的話,問一個疑似整容的人她是在哪兒整的這合適嗎?! 喬雁內心被彈幕刷屏,想了想又覺得沒有一句適合說出口的,于是只能繼續:“……” 冷靜了一下之后,喬雁突然發現了剛才對話的新槽點。 “蘇憑前輩,”喬雁有些艱難地開口詢問,“你……經??礋崴??” “嗯?是啊?!碧K憑點點頭,又把屏幕翻過來亮給她看了一下,這次頁面停留在穆庭高調示愛喬雁的新聞上。 “看熱搜其實是件很有趣的事情,一條新聞背后其實還是能牽扯出很多信息的?!碧K憑手指飛動,往回翻了一下,將頁面翻回話題主持那里,“比如這條關于穆庭和你的,話題發起人是訊飛娛樂,負責人和鋒辰的副總是多年的酒桌關系,一般鋒辰的藝人有什么正面通稿要發,都會選擇訊飛作為合作對象,我們稱這種情況為自炒——” 他笑了一下:“穆庭炒得這么賣力,看來說喜歡你是真的啊。他人的確相當不錯,你要是心無所屬的話,建議你認真考慮一下他?!?/br> 喬雁有些發怔地轉過頭來看他。 蘇憑就是那個在她回應媒體當天,顧蜚聲宣布的電影男主角。第二天她和穆庭包攬了所有頭版頭條,蘇憑出演男一號的消息似乎都沒有濺起什么水花,但他與喬雁當初出演《紅顏謀》女三時沒濺起水花的原因完全不同。 喬雁當初是因為自己太過透明沒什么水花,而蘇憑則是因為,他穩坐軒霆一哥的位置數年,人氣極高,紅透半邊天—— 卻幾乎沒有什么黑粉。 他幾乎是娛樂圈如今正當紅的明星中口碑最好也最具代表性的一個,父親是獲得過多項獎杯的知名導演,母親是享譽圈內的金牌編劇,夫妻倆多年婚姻,感情篤定,幾十年來一直是被人交口稱贊的模范伉儷。 而他自己在十六歲出道的時候還在念高中,擔當一部小制作偶像劇的男主角,偶像劇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一舉走紅,他同樣一夜成名,卻也從來沒有向公眾隱瞞過自己的家庭。而他在走紅之后卻還在繼續完成學業,一直在和演藝圈無關的專業中念到了碩士畢業,拍戲也僅在課余時間進行,卻眼光十足毒辣,從來沒有挑錯過劇本。 之前還有不少人斷言他的成功離不開父母的幫扶,而在一次他的父母聯手推出新電影的計劃中,本來定好他做男主角,他卻拒絕了這個劇本,轉而投奔了一個文藝片導演的新作。結果出來之后,他父母的新片大獲成功,好評如潮,票房大賺特賺。 而他自己挑選的那個劇本,拿了個他父親都僅拿到過一次的大獎。 這一路的傳奇經歷下來,蘇憑自然很難再有什么質疑聲加身。加之他長得英俊儒雅,為人溫和穩重,無不良嗜好,不亂傳緋聞,是圈內圈外公認的楷模,現在也才三十出頭,單身未婚,不知道是多少小姑娘夢里的真命天子。 而現在他這樣一句溫和又敏銳的點評,像是提醒也像是點明。喬雁心中一動,面上浮現出一個淺淺的笑意。 “我以前不知道,現在受教了?!彼p聲道謝,而后平靜地問,“那蘇憑前輩知不知道尖鋒娛樂跟誰有關系?” “知道,不過可能跟你想的不一樣?!碧K憑笑得意味不明,沖她慢慢搖了搖手指。 “尖鋒娛樂周刊,和軒霆半點關系都沒有?!?/br> ————隨章附贈超萌小劇場,————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訊飛娛樂的總編路過工作間,看了一下記者們正在編寫的稿子,驚得一捂胸口。 “你們寫得這是什么東西,“穆庭為情所困,深夜借酒席消愁,宿醉街頭?”“襄王有夢神女無心,穆庭失戀已成定局?”“穆庭喬雁情史大起底,中學二年級定下的緣分?”?!” 總編對記者們怒目而視:“你們寫的這是什么東西?!” 記者們:“不造啊——這是季峰副總特意關照我們寫的……” 總編:“……” 總編:“哦?!?/br> ☆、第44章 意料之外 和軒霆沒有關系。 喬雁略略偏頭做了個思考的姿勢,而后笑著搖搖頭,做了個無奈的聳肩姿勢。 “前輩說沒有就沒有吧,”她禮貌地道謝,出口的話倒是毫不含糊,“不過真相究竟如何,到底是什么結果,還要等公司追查上訴的消息,今天在這里先謝過前輩指點,不過如果最后還是查到了軒霆頭上,也算無可避免,沒有不相信前輩的意思,提前說聲抱歉了?!?/br> “只是提醒一下方向,你隨意?!碧K憑看起來的確不大介意喬雁的質疑,反而有點好奇地摸了摸下巴,顯得若有所思,“娛樂圈就是秘密多,看你這副篤定的樣子,心里應該已經有答案了,能問一句理由嗎?” 喬雁略略揚眉,蘇憑在她打量的視線中無辜攤手。 “只是有點好奇,”他坦率地承認,態度坦蕩地讓喬雁一時都有點接不下去話,“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老話說好奇心能害死貓,一時無聊而已?!?/br> “哦?!眴萄泓c點頭,表示可以理解,而后帶著標準的笑容問,“但我為什么要告訴你?” 蘇憑稍作沉吟:“愿意分享一下的話,說不定我也能投桃報李?比如尖鋒娛樂究竟和誰有關系,我剛好知道一點?!?/br> “這個恐怕不行?!眴萄悴粍勇暽負u了搖頭,唇角的弧度與眼底的眸光客氣一如剛才,“不如換一個吧,前輩愿不愿意告訴我……” “秦菲姐的新男友是誰?” 蘇憑有些詫異地揚起一邊眉毛,唇角的笑意倒是更深了幾分。 “哦,原來你知道這個?!?/br> 他以陳述句的語氣感慨出這句話,喬雁覺得這不算夸獎,不過依然客氣地彎眸回應。 “都被坑到頭上了,要是還心里沒底,未免顯得樹敵太多,做人太失敗?!闭谘莸囊粓鰬蛞呀涍^了,道具師在忙下一場戲的布景。她站起身,輕松地活動了一下筋骨,轉頭看向同樣站起身的蘇憑。 “怎么樣,蘇憑前輩?” “嗯……不怎么樣?!碧K憑低頭仔細地整理了一下戲服,這一場的鎧甲很重,也難為他剛才行動不便還如此會給自己找樂子。他把厚重的頭盔扣回腦袋上,看向喬雁時臉上神情一片坦坦蕩蕩,“為了滿足一點好奇心,需要付出的交換太深入了,不劃算?!?/br> 他總結般地說了這句話,而后云淡風輕地一抬步,向鏡頭的前方走了過去。 “所以還是算了,我這人不喜歡虧本?!?/br> 喬雁對蘇憑這種絲毫不藏著掖著的算盤也有些不知該作何反應,若有所思地看著前方的背影一會兒,也跟了過去。 蘇憑這個人,果然名不虛傳,足夠滴水不漏,別說黑點…… 突破點都沒有。 ———— 他們要進行的下一場戲,時間線在第一場之前。 說起來這部戲里的第一幕,施音從城墻上跳下來的那個鏡頭,時間點要在故事敘述的幾乎末尾,而他們現在即將要拍攝的這個畫面,時間線則是在剛拍好的那場戲之前。 類似這樣的倒敘插敘鏡頭與描述手法,在電影中俯首皆是,一個主線并不算復雜的故事,結構因此生生精巧起來。隨著電影鏡頭的逐漸推進,故事便剝開它一層層的外衣逐漸呈現在觀眾眼前,猶如抽絲剝繭般,逐漸先露出最后的真相與結局。 第二場戲的時間在第一場戲的三個月前,凌徹率領的炎州鐵騎還沒有過江,正在庭州境內征戰。庭州境內荒蕪,地形錯綜迷亂,雖兵馬不算強盛,但利用地形優勢,竟也生生將炎軍拖住良久。 正值炎州全軍人困馬乏之際,最近一次的交戰中,他們又偏偏不小心著了對方的道,疲憊不堪的炎軍在追擊庭軍的過程中,雖最終也將庭軍的這一股分散勢力一舉殲滅,卻被繞進了庭州錯綜復雜的地形中,一時間竟然迷失了方向。 而最糟糕的是,凌徹在這場戰斗中受了傷。 到底是在陌生地形中作戰,他雖武藝精湛,但仍然無可避免地著了道,所幸傷不在要害,只是被人在右臂上劃了見血的一刀。原本情況還好,在他們迷失方向的第二天,凌徹的傷口卻突然發起炎來。 他被帶著銹跡的鐵器劃上了手臂,原本算不得大傷,當時便也找軍醫處理過傷口,今天發了炎才發現受的傷并不簡單。他傷口尚還看不出太多異狀,整個右臂卻已經開始漸漸發麻,很快別說上場廝殺,就連提起刀這個動作,都已經開始異常艱難。 刀上應是淬了特殊的毒,江山十二州,難免有些秘傳烈藥,造成這種情況也不算奇怪。但他凌徹是炎軍右路軍的南征統帥,霸業未成,實在不甘心在這里就此倒下,猶如廢人。 到底是在別人的地盤,如此這般打著炎軍的名號四處亂撞實在太過惹眼,難保不會被什么人趁虛攻入,鉆了空子。凌徹這次追擊本便是元帥點兵,他主動請纓,領了一路兵馬殺出來,眼下雖任務不算完成得十全十美,所幸炎軍損失不算傷筋動骨。 他帶著剩下的人馬又行了兩日,撐著精神撞進了一座小小的城鎮,剛將部下安頓好,體力便已經撐到極限,眼前一黑,倒地人事不省。 再醒來時,他看到了一個陌生的姑娘。 四周建筑簡陋,無甚擺件器皿,姑娘側身坐在他身邊,捧著小巧的藥罐仔細搗藥。她長得很美,黛眉長睫,眸光流轉間如有艷光閃過。雖穿著普通的荊釵布裙,發髻卻是好看又精巧的樣式,一張臉白皙細嫩,丹唇不點而朱,瞧上去好看得緊。 卻也與眼前的一切格格不入得緊。 這樣的伎倆實在太過拙劣,凌徹看在眼里,頗覺有些被看輕的荒謬好笑之感。然而他并未急于開口發表意見,只又無聲觀察了一會兒,在姑娘舀進一點新的藥葉進去搗之后,才帶著一點稀薄的冷意淡淡出聲。 “這兩種藥雖能一起入口,卻是不能一起搗,要分開碾碎,分開煎服,這些,沒人告訴過你么?” “沒有啊?!惫媚锿O聯v藥的動作,一雙漂亮的眸子轉向他,帶著星點笑意,又似有些許委屈,“我又不是天生就做這些事的,你那些屬下綁了我過來時,可沒說要我會這些?!?/br> “綁你過來?”凌徹淡淡蹙眉,屈指敲了敲桌子,很快外間有人聞聲繞進來,正是他手下的副將,繞過屏風轉進內間時,臉上神情也頗有些尷尬。 “……主子?!彼昧藗€奇怪的稱呼,凌徹稍稍一怔,隨后心領神會——這里的確不是應該暴露身份的地方。只見副將面上也有些古怪,向他行了個禮后,尷尬地看了眼旁邊搗藥的姑娘。 “主子你進城之后便……身體不支暈倒了,小的們也是慌了手腳,連忙在城里打探可有能治病的大夫,正巧了,這位姑娘在城里立下招牌,是遠來的大夫游經此地,停留幾天坐診。小的們別無他法,索性便死馬當做活馬醫,將您送了過來,沒想到姑娘果真醫術了得,您的確是見著好轉了,小的們也就……” “醫術了得?”凌徹將這話重復了一遍,倏地抬手,單手摁住了女子的脖子。 “她說什么你都信,這么個藥都不會搗的女子,也稱得上醫術了得四個字?”凌徹斥了副將一句,轉而看向被他攥住脖子的女子,慢慢瞇起了眼睛。 “你是誰?”他輕聲問。 “施音?!惫媚锉凰醋〔弊?,臉色漸漸有些漲紅,難受地雙手抬起按住他的手徒勞地往外拉,臉上的表情卻還是帶著一點笑意的從容平靜。 “你的屬下可不知道你的病該怎么治,這位公子要是以后還想拿得起刀,現在還是別用右手使力為好?!?/br> 凌徹皺眉,頓了幾秒后放開了對她的掣肘。施音喘了兩口氣,忽而驀地笑了起來。 “久聞凌徹將軍威名,今日得以親身體會,果然名不虛傳?!?/br> 她就這般云淡風輕地將凌徹的身份一口揭穿,凌徹與副將都驟然心底一驚,凌徹迅速又抬起手,施音笑得愈發燦爛。 “你想干什么?”施音悠然地問,凌徹的手堪堪停在半空。 “都說了你現在右手別使力,真是不聽話?!笔┮糌W該u了搖頭,忽而反手就是一掌向凌徹襲去,“凌將軍對自己的身體狀況真是沒有意識,我也只好幫你試試?!?/br> 凌徹雖有傷在身,反應卻還是跟得上的,眼見一掌襲來,猛然向后一仰,堪堪躲過了這一招,副將卻也不是吃素的,迅速反應過來,上前便向施音打去。施音反應卻也極快,一擊不中,迅速后撤,一直撤到門邊小院,而后足尖一點,忽而騰空,便向遠處踏去。 “將軍今日狀態不佳,施音改日再來討教?!?/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