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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域看他喝完粥后氣色不錯,便點點頭:“我在你隔壁營帳,若有什么事情,直接叫我便是?!?/br> 待路域離開后,關霖才放開手心里一直緊緊揪著的被角,覺得自己當真是不仁不義。 路域待他如此,定然是因為將他當成至交好友,而他卻想入非非,腦子里竟是荒唐事情。 他縮回被子里,迅速冷靜了下來,平息著自己泛著熱意的臉。 清心靜氣,收斂心神……不然怎么對得起路域的一片至誠? 路二爺并不知道自己的意中人正在努力地琢磨著怎么同他做好兄弟,他剛剛走馬上任,從社會閑散人士成為了京城公務員,手里有一堆事情等著交界和處理。 他簡單補了個覺,便開始著手了解鎮撫的日常工作,總的下來倒也不算忙碌,每日練兵巡邏,三四個時辰的功夫就能結束。 據說前任鎮撫劃水劃得厲害,不重要的工作都交給下屬,自己則逍遙快活喝花酒去,直到被指揮使抓了個正著,這鎮撫的位子才空缺出來,讓路域有了可乘之機。 這幾日的春獵路域沒有再去,他白日里跟著指揮使學習如何領導禁軍,晚上便來看望關霖,與關相一起用膳閑聊,回到自己的營帳后又在系統的幫助下,挑燈夜讀兵法至子時。 那些拗口的文言文被系統自動轉換成簡體白話,而兵法的詭譎、精妙,則讓他經常忘寢廢食,不禁覺得自己可能是受了原身的影響,骨子里天生便有武將的因子,仿佛他就應該領兵去往前線,守我疆土、鎮我河山。 而原身所擁有的極強的身體素質與一身武藝也讓他在禁軍中迅速服眾——具體表現在第一天親自指揮禁軍的時候,幾個不服氣的兵痞子挨個來挑釁這位新官,本以為是個和前任鎮撫一樣油滑的家伙,誰知下一秒就被路域放倒在地。 揍服了好幾個前來挑釁的知名刺頭兒,禁軍上下頓時都對這位新來的鎮撫刮目相看,列隊時不禁收了嬉皮笑臉的神色,個個正襟危立。 三日后,春獵一行浩浩蕩蕩回到京中。 這次春獵最后的結果也無人關心,大部分人都想趕緊回到家中,好好緩解一下刺客帶來的驚嚇。 路域騎著烏啼剛回到鎮國公府門口,就發現鎮國公和鄧氏還有一眾仆役便都已經在等著了。路域有些奇怪地翻身下馬,還沒站穩,就被鄧氏拉著胳膊好生一番打量,直到確定了他是真的沒事,鄧氏才用帕子掩著淚低低哭了起來。 路域有些慌張地安撫著她,旁邊的老國公則是嘆了口氣,向來挺拔的身形一時竟有些佝僂:“莫要站在門口了,回家再說?!?/br> 回到府中,鄧氏立即著手去做路域愛吃的菜,鎮國公聽完路域講述的春獵發生的事情,手里的茶盞在桌上一放:“域兒,你可是真的篤定主意了?” 路域聞言愣?。骸案赣H此言……” “你與關相交好,難道不是為了給當年的孟實秋翻案?”鎮國公緩緩道,“為父是年紀大了,也閑散了數年,但還不至于昏了頭腦,真信你是為了那兩本詩經才去了人家府上?!?/br> 路域見狀,便痛快地應了下來:“孩兒的確是為了此事?!?/br> 鎮國公眼神幽幽,像是回憶起了什么,“當年疆兒出事后……你說此生再不為帝王家賣命,只愿一生在府上孝敬父母,為父將你打得臥床數月,也不曾讓你改變志向?!?/br> “但如今你長大了,有些話,為父也該告訴你了?!?/br> 路域聞言坐直了身體,眉眼肅然。 鎮國公接下來要說的,應當是關于原身那個未及冠就死在了戰場的大哥,路疆。 “當年疆兒率兵出塞,大破敵軍,拿回我大殷三座城池,將蠻子驅趕到了燕南關外,”鎮國公回憶起多年前,自己早夭的長子,眼里仍滿是nongnong的驕傲,“但蠻子狠戾……竟是在撤退前屠了城,還一把火燒了所有輒重糧倉,疆兒手下三萬將士沒有足夠的糧草補給,若是此時蠻子反打回來,便可能會身陷囹吾?!?/br> “但疆兒太年輕……也太天真了?!?/br> 鎮國公的手指輕輕顫抖,“是我的錯,是我給他講了太多清官忠臣的故事,也不曾教過他多少人心險惡……以致于他竟以為,大殷上下的官員都是一心為國,定會為了奪回失地而齊心協力?!?/br> “他早已向朝廷請召了補給,但邊關路遠,也無人想到他竟是以如此破竹之勢便下了三城。所以五日過去,糧草還隔著千里,而將士們已經在吃著糟糠,跟仍駐扎在數百里外的蠻子對質。于是他向四周的幾個州府求助,懇請知府開倉放糧,以救三萬將士的燃眉之急?!?/br> “可燕南關內最近的陳州知府,說因為適逢旱年,官倉早已打開救濟百姓,沒有半分余糧在,又轉而讓疆兒去跟江州討?!?/br> “但那年……陳州分明得了地勢的便宜,雨水匯聚,是個豐年,而江州才是真正的顆粒無收,孟實秋甚至賣了自己府里的家具去換米面?!?/br> 路域的眼瞳微縮。 “后來疆兒抵死守城十日……三萬將士,只剩了一半,”鎮國公的眼睛閉了起來,“而他戰死在糧草到燕南關的前一夜?!?/br> 路域的身體一顫。他的腦海里涌出了無數莫名的畫面,是一具帶血的尸體,身上有無數個血窟窿,血跡早已干涸…… 這是原主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