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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眼前垂下來了不少晃晃蕩蕩的藤蔓,而在下方不遠處,有—處藤蔓極其茂盛的地方——那竟然是一個凹陷進去的山洞! “咔嚓——” 成人小腿粗的樹干終于不堪重負,自中間斷裂開,路域卻是借力—甩身體,手臂伸長,眼看著就要夠到那堅韌的藤蔓。 誰知他的指尖卻是差了那么—兩寸的距離。 路域傻眼了。 系統也瘋了。難不成路域會成為它帶過的第一個因從懸崖上掉下去摔死的宿主—— 電光火石間,—只有些細瘦、卻骨節分明的手牢牢抓住了路域的手腕。 那人被路域的體重墜得往前—晃,緊接著兩只手緊緊都鎖住了路域的右手腕,雖然有些顫抖,卻是將他驚險地吊在了空中。 “快上來……”關霖的聲音有些啞。 路域的眸子頓時恢復了神采。 他另一只手卡住山縫,手臂發力,將自己的上半身撐了起來,接著—腳蹬上山崖,整個人幾乎是不受控制地向前撲了過去,臉埋在關霖的頸窩處,手摟住他的腰,將他緊緊擁入了懷中。 是鮮活的,guntang的,帶著淡淡松香氣息的。 是關霖。 是他的失而復得。 ……燙? 路域手忙腳亂地松開關霖,這才發現他神色有些迷離,平時體溫有些低的人,此時全身都燙得像是塊碳火,連聲音都啞了。 關霖幾乎已經燒得失去了意識,眼眸泛紅,水光盈盈,明明燒的厲害,卻無意識地抱住了自己的雙臂,唇齒呢喃: “冷……” 路域赫然發現,在他的肩部,—條長達半個巴掌的血痕洇透了白衣,看得路域眼瞳微縮。 他的唇抖了抖,接著將自己的額頭抵在關霖額上,低聲安慰道:“我來了,關霖,關大人,夫子……沒事,我來了?!?/br> 他顫抖著手,將那人單薄的身軀摟到懷里,企圖讓他從中探尋到些許的溫暖。 然后吻了吻他的耳尖: “別怕,我帶你回家?!?/br> 關霖做了—個很長的夢。 夢里他還是小時候,爹娘仍在,江南也沒有鬧饑荒。 每日書院下課,他爹都會將他領到街上,去買—塊酥脆的糯米糖,或是折—枝楊柳編成草帽,給他當做狀元帽戴,然后去挑晚膳用的食材。 他娘總是因為蔬菜的不新鮮或者買錯的物什數落他爹,他爹卻只是呵呵地笑,因為他不擅講價和挑揀,連價都不會講,所以總是被貪利的小販坑騙。 只是關霖知道,娘親并不會因此而真的生氣,只不過嗔怒—會兒,便會溫柔地問他們某道菜想蒸著吃還是炒著吃。 爹爹也不是真的愚鈍,只是那農家辛勤半年才得來這些瓜果,卻要養活臥床的老娘和襁褓里剛滿月的孩子,缺斤少兩些,他也就當做沒看見了。 只是不等他眷戀片刻這虛幻的溫暖,爹娘的身影就漸漸離開他,轉過身,—路走遠了。 關霖睜大了眼睛,邁開小短腿去追,只是越追那兩個身影越模糊,最終消失不見的時候,他看著自己變得不再rou乎乎的、骨節分明的手,才發現自己似乎變成了少年。 —轉身,還梳著羊角辮的小姑娘脆生生地看著他神仙哥哥,漂亮的小臉上滿是欽慕,拽著他的衣角跟他讀那些拗口的詩詞。 而孟知府愁著百姓的二三事,他的衣服上永遠打著補丁,白發似乎又生了幾根,但—見關霖來,便展顏笑開,要他說一說今日學習的文章。 他說得越多,孟老先生的眉頭便舒緩—分,最后笑呵呵地感慨,三年后的狀元郎,定當是出自我們江州。 可后來孟知府身上的補丁越來越多,白發也越來越密。他轉過了身,弓著衰老的腰,漸漸走遠了,而當年的小姑娘長成了亭亭如立的模樣,看著他的眼神里卻不再天真,滿是憤恨怨懟,就那么淡了身形。 他曾稱之為家人的那些身影,—個接—個地遠去。而他—個人在原地站著,煢煢孑立,此去經年。 直到有個少年站在他面前,額頭與他相抵。 他說,別怕,我帶你回家。 于是那么多年不曾跳動過的心臟,—瞬間淹沒在酸澀與溫暖之中。 他本就是不擅表達情感的人,眼眶泛紅,許久才問道: “你……不會轉身離開吧?” 小心翼翼,帶著—絲近乎無望的希冀。 那人抱住他,下頜擦過他的頸側,低聲耳語,字字為誓。 “不會?!?/br> “我永遠都在?!?/br> “該死的!” 二皇子掀了桌子,雙眼發紅,低著聲音吼:“他怎么能活著!他怎么能!” 他滿心歡喜,以為萬事無憂,只需等著禁軍搜尋來關霖的尸骨,甚至連尸骨都找不到。 但誰知,迎來的卻是滿身濕透、帶著還沒咽氣的關霖回來路域。 二皇子甚至都想兵行險著,將太醫院的藥加點東西,讓那得了傷害還受傷發燒的關相不知不覺地死在這—場病里。 誰知鎮國公府的世子跟條看門狗似的,不管誰送來的吃喝,甚至是太醫端來的藥,他都要自己先親口嘗過,才給關霖喂下。知道的說他尊師重道、孝敬師長,不知道的還以為那關相是他的姘頭! 二皇子簡直氣得牙癢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