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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霖一直記得每個人對他的好。就像是一直利用他的教皇,也曾經將他抱在膝頭,一筆一劃地教著他那些晦澀難懂的咒語;混混沌沌的母親也會在偶爾清醒時,給他買一袋甜滋滋的奶糖。 他記得別人的好,所以他學不會恨。 他能下定決心去對抗那些惡意,可他還是會從心底覺得悲哀。 而但凡有人用真心待他,那雙藍黑色的眸子都會亮了起來,然后笨拙地、努力地,將那些好更多地還回來,生怕對方吃虧似的。 那份努力而笨拙的樣子,看的路域心疼。 所以關霖不忍心去恨的,他來恨。傷害過關霖的人,他來報復。關影帝還是不染塵埃的關影帝,那些臟的污的糟糕的,就都讓他來擋住。 路域打開了自己家的門。 自從確定關系后,他大多時間都住在關霖家中的客房,鮮少回自己家。 但這房子里并不是一紙空殼,里面的東西都是路域自己安排好的,就比如這一書房的各種顯示屏和電腦。 路域拉開書桌前的椅子,打開面前的顯示器,輸入密碼。一時間房間里只剩下敲擊鍵盤的聲音,和那張在顯示屏冷光的籠罩下,顯得有些銳利冷肅的側臉。 次日清晨,關霖的名字依然在熱搜上高居不下。 “何律師您好,”關霖家中,方迪不見平日里的笑容,眉頭緊皺,“現在就是這么個情況,您看看我們具體該怎么做?” 律師推了推鼻梁上的金絲眼鏡,語氣和善:“現在最直接的辦法,當然就是還上這筆欠款,盡快讓失信名單撤銷關先生的名字,畢竟關先生是公眾人物,拖得越久越不好啊?!?/br> “我們明白這個事情,”方迪有些煩躁地抓了抓頭發,“但這已經不是第一次給這王八犢子擦屁股了,以前都是百萬千萬的,這次直接來了個上億的窟窿……何律師,這能告他敲詐嗎?” 何律師搖搖頭:“我看過你們提供的聊天和通話記錄,這并不能成為敲詐勒索的證據,只能是自愿給予?!?/br> “也確實是我自愿的?!标P霖摩挲著自己的茶杯壁,低聲道。 “這又不能怪你,這……”方迪不能再律師面前多說關霖的事情,想說點什么安慰,舌頭又像打了結,最后只能嘆了口氣,“這不怪你?!?/br> “或者將讓關武寧自己歸還欠款,伏法擔責,”律師又說,“但他現在卷了款潛逃,扔下了爛尾工程和一個公司,警方那邊立案也需要時間,想立即把他找回來還是很不現實的。所以如果關先生的經濟實力足夠,我還是推薦先將欠款代還上,以免夜長夢多?!?/br> “話是這個理,可是實在太憋屈……”方迪看了一眼關霖,只覺得一時陷入了僵局,哪條路都難走。 他兜里的手機突然震了起來,方迪一想就知道是公關部那邊的消息,而且肯定也沒什么好消息,沉著一顆心接起來:“喂,微博那邊怎么樣了……嗯?是你?等等……你說什么?” 關霖和何律師的視線都一齊落在了方迪身上,只見方迪嘴巴張開,目光呆滯,像是被一錘子打傻了。 他掛了電話,磕磕巴巴地沖著關霖道:“關武寧那筆銀行欠款……已經、已經被還上了?!?/br> 關霖頓時愣住。 他不是還不上這筆錢,畢竟他入行多年,雖然沒接受過天價片酬,但演了那么多戲,積蓄還是有的。 可誰會那么好心,給他補上了上億的漏洞? 關霖突然福至心靈,他眨了眨眼睛,抬手點開了聯系人名單。 與他關系好得能毫不猶豫拿出上億元來撈他的人……關霖只認識這么一個。 就是那個平日里看著嘻嘻哈哈的大少爺。 也是那個牽著他的手滿腔溫柔的男朋友。 更是那個特別好的、他特別喜歡的人。 可是他的心臟又被攥緊,一半是因為路域而洶涌來的感動,一半則是自己表弟作死、卻讓自己喜歡的人承擔的憤怒。 他被關武寧吸了這么多年的血,他都沒真正生氣過,因為他心里始終有一份歉疚,那是對于他舅舅意外的虧欠。 但他沒想到有一天關武寧作出來的事情,卻會把路域也扯進去。 那些糟糕的事情,關霖自己面對時,可以無怨無悔,可如果扯進了一個路域,滿腔壓抑著的怒火就會忍不住爆發。 他冷了臉,問道:“方哥,最早的那些電話記錄,你還留著嗎?” 方迪一愣:“你是說……” “嗯,”關霖點了點頭,“何律師,還請你再花些時間,聽一下這份記錄——足不足夠判定他敲詐?” 與此同時,路域從書房里走了出來。 他將花了一晚上查出來的東西發到了譚玉清那里,讓他幫忙記錄歸檔,又讓曹然給自己定了張機票,直飛南城、也就是關武寧所藏身的地方。 一個人就算再怎么躲藏,想在互聯網上完全隱匿自己的行蹤,或許對于普通網友來說是可以的,但對于路域這樣的黑客,堪稱是無影遁形。 他戴著口罩帽子,一路來到了一家小旅館,來到了三樓的某個房間前。 敲響房門,里面傳來一個有些不耐的沙啞聲音:“誰???” “外賣?!?/br> “放門口就行?!?/br> “好的,先生?!?/br> 關武寧確實在半個小時前定了個外賣,他現在精神處于極度疲憊的狀態,也沒管外賣電話還沒打來這點小事,在床上翻來覆去了半天,到底還是開了門要去拿外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