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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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得力看著雖有四十了,實則三十出頭,先前娶過一個媳婦,只是生孩子的時候難產死了,便單身到了現在。 屋里靠著放著的土地桌上,擺了一個嶄新的竹筐。上面貼著一張紅紙,上書三個大字,福隆號。 福隆號是京城里有名的飯莊,做的醬肘子更是一絕,排隊都的天不亮起來的那種。 瑞定又掃了一眼,旁邊的椅子上還有兩身新衣裳,隔著這么遠雖看不出布料和針腳來,但是細細密密,想必是好東西。 只是先不說張得力有沒有這個銀子,單說他現如今莊稼漢的身份,這些東西……不是自己置備的。 張得力已經吃完了飯,又起身給瑞定倒了茶,笑了笑,“王爺真是個心急的人,還沒開府就招攬起人手了?!?/br> 瑞定一喜,心說有門,他想必已經去京里打聽過了,而這些東西想必就是他在京里的……也許是前同僚送的。 張得力的同僚在哪里?還是在五軍營。 “我也不說求賢若渴,只是翻了吏部幾年的卷宗,才找到你這么個人,這便想來先見一見?!?/br> “至于開府,也就是這兩個月的事兒,我京里也有不少小宅院,地方總還是有的?!?/br> 張得力笑了笑,道:“王爺如此坦誠,我便也開誠布公跟王爺說。當年我從五軍營里出來,是得罪了向又輝,現如今他已經成了游擊將軍?!?/br> 瑞定點頭,腦子里飛速的回憶著,“游擊將軍手下管了兩千人……”他突然想起這人升官和張得力受傷的時間來,道:“想是他爭不過你,使了陰招?” 張得力低下頭來,已是默認了。 瑞定一笑,“他做了這些年的游擊將軍,也是沒升過的,可見能力有限?!?/br> 張得力沒接這一茬,抬頭道:“王爺的事情,我倒是小有耳聞。王爺若是真想請人,倒是能有不少人選的,只是……” “你可是要問我為什么選你?” 張得力點了點頭。 瑞定從容不迫道:“你是一個人,身世簡單,住在我府上,將來我再替你尋一門親事,也不怕被人拉攏,這是其一?!?/br> “第二嘛,你是個人才。五軍營里像你這般毫無背景的可不多?!?/br> “第三,難道你不想報仇嗎?又或者說,當年你加入五軍營的時候,想的是什么?現如今又有機會擺在你面前了,難道你不想再試一試嗎?” 張得力陷入了沉思。 “親王兩千親衛,我前面幾個哥哥手下的親衛都比這個多,算來三四千人也可一展身手了,而且將來重回五軍營……要知道我掌管著吏部,我姐夫是周將軍的兒子?!?/br> 張得力道:“王爺,您容我再想想?!?/br> 瑞定點頭,站起身來,“你仔細想想,這一步出去,平靜的日子可就差不多到頭了?!?/br> 張得力親自送了瑞定出門。 賈府里,王熙鳳早上給賈母請完安,又說了兩句平兒如今能吃能睡,想必能養個大胖小子出來,便又去了黛玉屋里。 沒想到有人比她還早,寶釵已經到了。 看見王熙鳳進來,寶釵起身,又交待一句道:“血燕很是難得,是秋冬進補的佳品,我尋了一包給你,你記得天天吃?!?/br> 黛玉點了點頭,讓紫鵑將人送出去了。 王熙鳳坐下,笑道:“meimei現如今也算是府里最最得意的一個人?!?/br> 黛玉道:“嫂子一大家子的人要管,難道是又來我這兒歇腳了?” “咳,這不是跟老祖宗說好了,明兒起便請幾位姑娘去我那兒學著管家,早飯過后,辰時初刻便要開始議事了?!?/br> 黛玉沖她笑了笑,“我怕是要推了嫂子了。你看看我這一屋子的東西,還沒整完呢。公主還說要來找我,藥也快吃完了,不日怕是娘娘便要宣召,怕是耽誤的嫂子的事情?!?/br> 王熙鳳如何肯依,“都跟老太太說過了,怎么臨了meimei卻反悔了呢?” 黛玉起身拿了平日里做針線的小竹籃子過來,道:“老太太說讓先做荷包出來,等著回禮呢。我平日里針線做的慢,哪兒還有閑功夫干別的?!?/br> 王熙鳳一見她抬了老太太出來,況且定親用的幾個荷包等物的確要自己動手,想了想,道:“也不急在這一時?!?/br> 黛玉點頭,“探春meimei很是能干,想來有了她至少能頂我三個?!?/br> 王熙鳳擠了個笑容出來,又往王夫人院子里去了。 賈母那邊好說,可是王夫人不好打發,聽了王熙鳳說黛玉沒答應,王夫人沉了臉。 “她倒是謹慎!先過了這兩日,回頭你再跟老太太提一提,哪怕在你屋里做針線呢,也得先讓她去了再說!” 王熙鳳答應了。 這邊黛玉屋里又來了一個人,迎春。 黛玉叫上了茶,迎春從司棋手上接過一個小木匣子,道:“這是一對碧玉鐲,本就想送你的,只是前些日子不知道藏在哪個箱子里了,今兒總算是找到了?!?/br> “多謝jiejie?!摈煊窠舆^東西,想起早先惜春說她屋里嬤嬤的事情,不免嘆了口氣,知道這東西是硬從嬤嬤手上搶回來的。 迎春送完東西便離開了。 黛玉拿著針線繡了沒兩針,屋里又進來一個人。 惜春。 黛玉索性將東西一丟,道:“這真是,早上一個個的來,到現如今連一根線都沒用完?!?/br> “我看看?!毕Т耗昧怂讲爬C的扇墜兒,道:“你這針線活,”搖了搖頭,“要把正經的繡娘都要逼的沒飯吃了?!?/br> 黛玉想起這東西是給瑞定繡的,臉一紅,急忙將籃子搶了過來。 惜春到沒想那么多,道:“前兩日還聽寶玉屋里的襲人說你,一年也繡不了半個荷包,如今見了才知道下人嘴碎?!?/br> “早先覺得你冷冷清清的跟個仙子一樣,怎么如今也嚼起舌根來了?!?/br> 惜春指著自己嘴道:“我長這個,就是為了說話的?!?/br> 兩人齊笑,惜春道:“過兩日湘云要來,說請大家吃螃蟹,你可聽說了?” “那東西性涼,我吃不得?!?/br> 惜春嗯了一聲,看見桌上放的紙包,道:“我說寶jiejie大清早的雙手捧著個紙包招搖過市的,全府的人都看見她了,原來是應在你這兒了?!?/br> 黛玉掃了一眼,“她這人,不是一向如此?!?/br> “要我說,你就該把公主給你的東西回一包給她?!?/br> 黛玉看她:“你說要送我的畫兒可畫好了?” 惜春站起身來,“這就去?!?/br> 瑞定從齊家莊回去,到了皇宮已是下午,剛好在乾清宮前面的空地上看見了太子。 “太子殿下?!比鸲ㄉ锨靶卸Y。 “起吧?!碧勇曇粲悬c有氣無力。 兩人不過打了個照面便各自離開。 瑞定想著從中秋夜開始太子的確過得不順利,死了個宮女人盡皆知,又有御史上書說太子無德,雖沒直接說要廢太子,只是都無德了,跟廢太子也就只隔了一張窗戶紙。 從那天起,太子就病了,十多天沒上朝,現如今再露面,瘦了一圈,臉上也沒什么光彩了。 瑞定嘆了口氣,回到頭所。 只是他坐在屋里,剛端起茶來,異雀便進來了。 “主子,元春想見主子一面。她說有要事,奴婢不敢自作主張?!?/br> 瑞定看她一眼,“從她進來,我便說她不過是個尋常宮女,你何時與尋常宮女這般親近了?” 異雀道:“主子說的是,我這便去回了她?!?/br> “慢著?!?/br> 瑞定在異雀快要出門的時候將人叫住。 他想起聽蘭說元春從中秋知道他定了林姑娘之后便沒精打采,似乎是夜夜熬著在做什么,針線房里的東西也被她用掉一些。 “你叫她進來,我聽一聽?!?/br> 異雀轉身離開,不多時便帶了元春進來。 得益于連日的人參進補,元春的臉色好了許多。只是蒼白的皮膚上,臉頰卻紅撲撲的,看著頗有幾分病態。 元春一進來便老老實實跪在地上,又拿出一塊布來,雙手捧著,舉過頭頂。 是塊繡了一半的肚兜。 不等瑞定問話,元春便道:“奴婢在皇后娘娘宮里待了近兩年,看見皇后前前后后燒了怕是不下七八個這樣的肚兜?!?/br> 瑞定眼睛一瞇,將東西拿了過來。 仔細一看,這肚兜其實只繡了一個角,然而單單從這一個角上,便能看出這東西有多么華美了。 瑞定道:“皇后娘娘……做事縝密,你又不是她心腹,是如何發現的?” 元春苦笑,道:“奴婢識字,說句不大得體的話,皇后娘娘宮里的人,怕是哪一個的字寫的都沒奴婢好看?!?/br> “皇后娘娘便讓奴婢抄佛經,一開始還是抄好了給翠竹姑姑送去,后來有幾次,娘娘翻了翻就讓奴婢直接在菩薩面前燒了?!?/br> “奴婢這才發現火盆里有一小塊布,上面還連著一小段細繩子。奴婢的針線活,也是請師傅教過的,單單從這一小塊便能看出這是個肚兜,而且從大小來說,是給新出生的孩子用的?!?/br> “皇宮里許久沒有孩子降生了,就算是太zigong里,那段時間也沒孩子出生。這事兒透著蹊蹺,奴婢便留了個心眼?!?/br> 說到這兒,元春頓了一頓,瑞定道:“你繼續說?!?/br> “燒布料的氣味跟別的不一樣,況且還有布料和絲線,若是留心觀察,蛛絲馬跡總還是有的。奴婢能數出數的,一共是八塊,只是奴婢也不是在小佛堂里伺候的,具體的數字怕是比這個多得多?!?/br> 瑞定不禁想到了早年那個據說沒出生便被打掉的孩子。 元春又道:“奴婢想得清清楚楚,現如今奴婢也沒什么指望了,只是做宮女也有得寵不得寵的。奴婢識字,也是好好教出來的,若是王爺用奴婢,奴婢必不叫王爺失望?!?/br> 瑞定如何敢信她,道:“你既然上了這個東西,可見是下定決心了?!?/br> 元春磕頭,道:“奴婢當年被家人送進來的時候還不懂事,現如今雖懂事了,怕也是晚了?!?/br>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br> 元春又磕了個頭,“王爺。奴婢現如今想起來,那天晚上處處都是疑點,奴婢一進屋里便覺得神志不清,當時覺得是鬼迷了心竅,如今想想……怕是皇后娘娘下了藥?!?/br> “還有那件衣服,一撕就破。是早上皇后娘娘新賞賜的,只是后來……奴婢當時心慌意亂,衣服換下來,卻不知道被誰拿了去?!?/br> 瑞定瞇著眼睛看她,“你若是當時便說出這一番話來……現如今就不是這番場景了?!?/br> 元春潸然淚下,抹了抹眼淚又道:“奴婢知道現在已經晚了,便安安心心的做個奴婢?!?/br> 元春磕了頭出去,瑞定卻有點心緒不寧,拿著那塊布去找吳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