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頭封路了，我們都在高速路上停著呢，”對方的聲音很大，透過手機能聽見嘩嘩啦啦的雨聲和轟隆隆的雷。王父說：“你到他車上去，讓他接電話?！?/br>
    “行，您等一會，路況不好，所以我們跟的不緊，中間隔了一段呢，您等一會兒?！?/br>
    王父又等了一會兒，對方忽然說了一句“奇怪了?！?/br>
    “怎么了？”“找不到王少的車子了……”

    王父立即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怎么會說，怎么會找不到呢，你們不是一直跟著么？”

    “是這樣，雨太大，看不清路，我們都走的很慢，中間不斷有車加進來，我們跟到后半夜的時候就離得比較遠了，可是我們想著高速路又丟不了，所以沒跟那么緊……剛才我們在車里打盹的時候，有輛車反向行駛，不知道是不是王少的車子……您別急，我們這就跟回去找找，才走了沒幾分鐘，肯定追得到?！?/br>
    電話那頭傳出了那人的跑步聲和喘息聲，著急得跟一塊去的人說了情況，其中一個人說：“很可能是王少等不及，所以想下高速走別的路，去高速路出口找！”

    王父掛了電話，旁邊的王mama立即緊張地問：“怎么樣了，怎么樣了？” “說是跟丟了，在找呢?！?/br>
    大雨嘩嘩啦啦地落下來，王語趴在方向盤上，身體已經開始痛苦地顫抖起來。

    一個電話忽然打破了客廳的死氣沉沉，王父立即拿起了電話，著急得喊道：“喂，找到了么！”

    “四叔，是我，王東?！?/br>
    王父立即脫口叫道：“東子！你還活著！”

    旁邊的王mama和王麗立即抬頭，驚訝地看著他，王父高興壞了，說：“我們都以為你出事了呢，這么久沒你的消息?！?/br>
    “這兒信號不好，我們又忙著搶救傷員……我就是跟你說一聲，我沒事，讓家里人放心?！?/br>
    “好好好，知道了，沒事就好，你多注意安全?！?/br>
    “是東子么，是王東？”王mama立即在旁邊喊道：“他見到王語了么？！”

    王父伸手示意她冷靜，接著問王東：“你見到王語了么，他去找你了?！?/br>
    “王語？”

    王東立即從地上坐了起來：“王語到這兒來了？”

    “這孩子沉不住氣，以為你被埋底下了，什么都不說，開車就去你那兒了，現在找不到人了！”

    王東驚惶地看著周圍瓢潑的大雨和一地廢墟，已經是半夜了，除了手電筒的燈光，什么都沒有，那景象看著讓人心驚。大風吹著樹木山林呼嘯而過，卷著雨打在我也的車子上，王語咳嗽著憋紅了臉頰，眼里因為痛苦涌出了熱淚來，他緊緊抓緊了方向盤，指關節抓的發白，眼前漸漸模糊，身后的手機又突然響了起來，他眼皮子微微睜開，脖子上的青筋都露了出來，雙眼終于漸漸合上，流下兩行眼淚來，順著臉頰，滴落在方向盤上。

    第259章  蘇醒

    王東焦急地打著電話，電話是打通了，卻沒有人接。

    他急得不行，立即從地上爬了起來，身邊的人喊道：“王隊，你別忙了，休息一會吧，不然我看你也撐不住?！?/br>
    都不知道王語如今在哪里，就算他有心想找，卻也不知道該到哪里去找。王東站在那里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眼前廢墟的景象擺在眼前，如果王語也遇見了相同的境況，還活得了么。

    他正想著，手里的手機忽然又響了起來，是王父，激動地喊道：“王語找到了！”

    王東一下子欣喜起來，大聲問道：“在哪兒？！”

    “在高速路出口不遠的地方，他的車子陷在泥坑里了。跟著他的人原本跟丟了，如今又找到了?！?/br>
    “他沒事吧？”

    “沒事，你放心吧，我叫他們把他接回來了?！?/br>
    王父掛了電話，長長吁了一口氣。王mama哭著問：“到哪兒？”

    “送去當地的醫院了?！蓖醺刚f著立即站了起來，撈起沙發上的外套說：“走吧，咱們現在就過去?！?/br>
    “我也去?！蓖觖惻芟聵?，已經換了一身衣服下來，三個人出了門，小李已經開了車子在外頭等著，黑色的大傘啪的一聲打開，王父王mama步履匆匆，趕緊上了車。那大雨從上往下傾瀉而下，打在黑色大傘上，又濺起老大的水花，王麗神色凝重，“倏地”一聲收起了那把傘，只留下一圈的水花，濺落到地上。

    王東掛了王父的電話之后，心里頭還是不放心，想親自跟王語聯系一下，可是王語的電話一直打不通。

    隨著第二日清晨的到來，救援隊越來越多，道路搶通了，上級的救援物資也到了，部隊的車子也到了，他們不能在當地再呆下去了，必須立即動身前往邊境。

    王東的胳膊受傷比較嚴重，在救援的過程中又沒注意保護，腫的很厲害，經上級特批，讓他到了q市之后，先去住院治療。

    清閑下來之后，他就給王語打電話，可是打不通，一開始老是無人接聽，再后來就是關機了。

    王東搞不清楚是怎么會說，就給王麗打了一個電話：“你有空去我們家看看王語吧，我聯系不上他?！?/br>
    “嗯，行，你放心吧?！蓖觖惔饝暮芡纯?。

    邊境情況復雜，抽調的軍官離他，他是對當地最熟悉的一個人了，所以第二天就過去了，他們這種人，一旦真正進入任務執行期，就與外界切斷了一切的聯系，這一斷就是半個月，半個月幾乎不眠不休的生活，最后總算是有了一個相對較好的結果。一伙人從山里出來，要做的第一件事不是洗澡不是吃飯，而是給家里人報平安。

    王東幾乎第一刻就給王語打了電話過去，半個月生死歷險出來，滿心的激動簡直無法用言語來形容，他撥了電話過去，可是電話打過去，卻沒有人接。

    依然是關機。

    這一回再聽到“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這種話，王東心里頭就已經不只是疑惑或者擔心了，他緊緊抿著嘴唇想了一會兒，就給王麗打了個電話。

    王麗的電話倒是打通了，他開口就問：“是不是王語出什么事了？”

    王麗問：“你任務完成了？”

    “嗯，我問你呢，王語沒事吧？我給他打電話，怎么還是關機呢？”

    “他……”王麗欲言又止，王東一驚，問：“他是不是被四叔送出國了？”

    “要是出國就好了……”王麗的聲音忽然帶了哭腔：“你先回來吧，回來你就都知道了，王語出事了?！?/br>
    王東片刻都沒有停留，當天就驅車連夜趕了回去。一身皮都沒有換，灰頭土臉就跑回來了，直奔王語他們家。

    到了家才發現王家一個人都沒有，他給王麗打了電話，王麗說：“我們在省醫院呢，你過來吧?！?/br>
    “你跟我說實話，是不是王語出事了？”

    “嗯，”王麗說：“你來吧，來了就都知道了?！?/br>
    從王家到省醫院，也就半小時左右的車程，可是王東像走了大半生。到了醫院外頭，王麗已經在大門口等著他，他一看見王麗就問：“你們是不是瞞了我，王語是不是當時就出意外了？”

    王麗在電話里那么沉靜，可是一見他眼淚就掉下來了，半個月不王東味道整個人又臟又滄桑，整個人黑了很多，也憔悴了很多，因為很久沒有睡了，眼睛有些腫，眼珠里都是紅血絲。王麗看著他，心里頭特別難受，說：“他冒著雨受了寒，病又犯了，發現的時候人都已經沒氣了?！?/br>
    王東一聽“沒氣”，臉色登時就變了，王麗趕緊說：“人沒死，人沒死！”

    王東什么都聽不了了，直接就往醫院跑，王麗趕緊追了上去，兩個人一路跑上四樓，連電梯都沒有坐，王東將病房門推開，嚇得床邊坐著的王mama一下子站了起來。

    王mama一看他眼圈就紅了，嘴唇動了動，說：“你回來了？”

    王東也沒說話，眼睛死死地盯著病床上的王語看，他走到病床跟前，看見王語又像上一次大病那樣，身上插著管子，像是個植物人一樣。

    “王語，”他叫了一聲，布滿血絲的眼睛看向王mama，王mama說：“都躺了半個月了，還沒醒過來呢，醫生說缺氧時間太久，腦神經……”

    王mama說著就哭了出來，王麗走過去撫摸著她的肩膀，王mama哽咽著說：“你來了也好，看他剪了你還活著，肯不肯醒過來?！?/br>
    王東扭頭問：“誰是主治大夫……我……我想跟他談談……”他蹭了蹭鼻子，神情似乎有些慌張，肢體也有些不知所措的樣子，王麗說：“我待你去找他?！?/br>
    王東去找了王語的主治大夫，了解了王語的基本情況。從醫院辦公室出來回到病房，他在旁邊坐了下來，看著王語，又不敢仔細了，看見了那些管子他會害怕，渾身要氣雞皮疙瘩。

    生平從來沒有這樣如此畏懼一個東西。

    “他要去找我的時候，怎么不攔著他呢？”他默默地問。

    “哪兒會不攔著他呢，都攬著他不然他去，可是誰能攔得住，他拿你當命一樣看，說你要是死了他也不想活了……”王mama說著又是一陣哽咽，抹了抹眼睛沒有繼續說下去。

    我們看小說，看電視，常?？吹嚼镱^說兩個相愛的熱，一個肯為了另外一個命都不要，覺得這樣的話矯情虛假，看新聞看到某地兩個情侶為了在一起相約殉情，也會覺得這樣的人真是愚蠢。我們身為局外人，總是無法理解那么濃烈的深沉的感情，可是人總是這樣，愛是這世上最容易讓人喪失理智的東西，讓我們變得愚蠢純粹?；蛟S有一天，我們會遇見一個人，讓你覺得曾經你認為很愚蠢可笑的行為，都變得合情合理如此自然。

    “當時高速公路封了，不讓過，他為了找你，就下了高速，結果車子就陷在泥坑里了，他又淋了雨，他的身體你是知道的，你走之前他剛病了一場，身體還虛著呢，心里頭一急，再被雨一淋，就犯病了，等爸叫的人過去找到他的時候，他已經沒氣息了，他們做了緊急施救，立即轉到了醫院，可是已經太晚了，就變成了如今這個樣子?！?/br>
    省長的公子住院了，自然是重點看護對象，醫院也非常盡心，用的都是最好的藥，最先進的治療手段?？墒峭跽Z的病也沒有十分明顯的好轉，再這么昏迷不醒，醫院幾乎都要斷定是腦死亡了。

    王東剛執行了危險人物回來，照例有很長的一個休整假期，他就整天守在醫院里面。病房里整天各路專家進進出出，沒有個消停的時候。

    王語的病房是單獨病房，里頭有專門陪護人員睡的床，沙發和椅子都有，王mama每天都守在那里，雖然說沒有什么事，可是心里疲憊，每次都累得筋疲力盡的。如今王東來了，她總算是得了空，每天除了在病房守著，快到吃飯的時候，劉姐做了飯，她再把飯帶到醫院給王東，都是補身體的，營養也都搭配著來。如此反復，轉眼半個月就過去了。王mama有些絕望，唯一的兒子成了這樣，她突然就病倒了。

    她病倒了之后，照顧王語的重擔就全交到了王東的手里，王麗偶爾過去輪換。

    王父請了世界頂尖的專家過來會診，王語在一個月之后的一個午后，醒了過來。他睜著模糊不清的眼睛，里頭泛著從窗口透進來的，午后慵懶的秋日陽光。

    第260章  大結局（上）

    王語醒了，卻只是睜開了眼睛，說不了話，也動不了，跟他說話，反應也不大，雖然說是醒了，可是跟植物人差不多。

    專家說這都是正?，F象，腦部缺氧時間太久，部分神經已經麻痹或者壞死，想要康復，需要一個非常漫長的過程。

    王mama打算把王語接回家，找個專門有經驗的人員看護，可是王東卻提出，希望自己來照顧王語。

    王mama將這事告訴了王父，詢問他的意見，王父說：“讓他過來，跟咱們好好談一談?！?/br>
    王東就坐到了王家的客廳里。

    “事已至此，王語已經變成了現在這樣，跟著你，對你來說肯定是個負擔。我們對你們的態度，不會因為這件事就做出什么讓步，你也別指望我們會在王語康復之后答應你們在一塊，這都是不可能的。既然王語都這樣了，只要你肯讓步，我們就當什么都沒發生過，我們把王語送出國，給他最好的治療?？墒悄闳绻€是打定主意不肯撒手，那我們就只好撒手了，由著你們自生自滅?！?/br>
    王mama一聽這話立即看向了王父，王父輕輕按住她的手，說：“這是我說了算，你心軟也沒用?！蓖鮩ama眼圈一紅，扭頭看向王東。

    王東低著頭坐在那兒，終于不再是以前那種死板的，直挺挺的軍人坐姿。

    “我說到做到，在醫院的時候情況危急，咱們一塊照顧他，可是如今也算沒有生命危險了，擺在咱們面前的就兩條路，要么你接手，要么我們接手，我們接了手，以后我們家就跟你沒什么關系了，王語我們來負責；如果你接了手，我們就不管不問，王語要是這么躺一輩子，你就得扛一輩子，他要是能康復，那也是你的，我們都不管，你們倆跟我也沒什么關系?！蓖醺刚f著嘆了一口氣：“我這不是為了試探你對王語的真心，我知道你的為人，也相信你們之間的真感情，這些話都是我這些天深思熟慮之后做出的決定，你也不用急著答復，回去好好想一想?！?/br>
    “不用想了，王語是為了我才變成這樣，他不管今后如何，我都管?！?/br>
    王父嘴角動了動，說：“就知道你會這樣，你一直都是這樣的脾氣。以前我欣賞你這種脾氣，如今覺得就是你這樣的脾氣，才讓我們家現在變成這個樣子?！?/br>
    王東深吸了一口氣，抬起頭說：“您就將王語交給我吧，這輩子只要我還有一口氣，我一定盡我可能地對他好?！?/br>
    “既然這樣，你就把王語接走吧，我告訴你，只要人你一接走，好壞都得給我扛著，要是讓我知道你對不起他，我饒不了你?！?/br>
    王mama心里著急，可是也不敢多說什么，看了王父一眼，臉色記得通紅。

    王東就把王語接道家里面來。

    “你胳膊還沒好利索呢，照顧他方便么，你要有什么想要幫忙的，盡管給我打電話?！蓖觖愓f：“你要是覺得我不方便，可以交劉劭過來幫忙，反正他最近閑著也是閑著，一點事兒都沒有?！?/br>
    “你跟他，怎么樣了？”“能怎么樣，還是老樣子……”王麗幽幽地說：“不過只要我們一天不離婚，他就是咱們老王家的女婿，尤其是現在，他就怕我跟他離婚，聽話的很，你盡管使喚他?！?/br>
    王東卻沒有麻煩劉劭，覺得自己一個人也照顧的過來了。既然跟王父講明了條件，除了看護，醫藥費他也是自己出，王父居然也沒說什么，好像完全放任他們不管了，連一個電話都沒有打過，甚至也不允許王mama再過問。

    這樣過了半個月，他的假期就到頭了，不得不回部隊上班。不知道是不是王父跟上頭打了招呼，他的工作變得清閑起來，這讓他有了更多的時間呆在家里，王mama惦記著兒子，偷偷開始跟他輪換，等他上班的時候她就過來看著，等他下班回來她再回去。

    “您不用這樣……我既然在四叔跟前撂了話，就得……”

    “你不用跟我逞強，”王mama說：“我不是為了你，我是為了我自己的兒子?！?/br>
    王東無話可說，其實從內心深處來說，他也希望王mama能幫助他一塊照顧王語。他們是王語最親近的人，照顧起來也最方便。張素芹其實也想過來幫著他照顧，可是考慮到王mama跟張素芹的關系，王東拒絕了，王語住在他那兒的事兒，除了張素芹一家，就再也沒有別的人知道了，就是王語他大伯大伯母也絲毫不知情。老王家如今關注的是王麗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