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護士笑瞇瞇地把傘拿了過來，王東接在手里，說：“我一會就回來，謝了?！?/br>
    王東打著傘出了門，外頭天色已經全黑下來了，倒不只是時間晚了的緣故，天上黑壓壓的也都是烏云。這雨下的大，除了風，就是偶爾的雷聲，吹在人身上，特別冷。

    他回了家換了衣服，家里那把傘已經不知道被吹到哪兒去了，他就找了一身雨衣備著，又給烏云拿了一身干凈的衣服，就那么出了門，走到外頭，看見一家餛飩館，那餛飩館平日路路過平日里路過總是見里頭坐滿了人，今天因為暴雨，客人寥寥無幾，不用排隊，他就買了兩碗餛飩，提著去了衛生所。

    王語看見特別高興，說：“正想跟你說呢，我都好餓了?！?/br>
    旁邊的醫生坐在那看電視，笑著說：“我還是頭一回見病人輸著液還吃東西?！?/br>
    王語立即懊惱地問：“能吃么？”

    “能，你吃吧，”那醫生笑了，說：“你這輸液得輸到后半夜呢，肚子填飽了要緊?！?/br>
    王語就興高采烈地吃了，一邊咳嗽一邊吃，還噴出來一些，搞得他很尷尬，就不肯再吃了，把自己剩下的那一點推給了王東，說：“哥，都是你的了，你負責把它消滅掉?！?/br>
    他故意叫王東叫哥，而且叫的特別勤快，就是怕別人看清了他們之間的關系，正好王東也受用這稱呼，他特別喜歡王語叫他哥，因為這世上除了王語，沒有別人這么叫過他，就是王麗，也是叫他“東哥”，而這世上能讓王語叫一個字哥的，也只有他。

    這種獨一無二的感覺，充分滿足了他的獨占欲。

    王東把剩下的餛飩全吃了，熱湯也都喝了，喝了湯，身體忽然有了力氣和問溫度，外頭電閃雷鳴，卻再也沒有讓他有那種要倒下去的寒冷和疲憊感。

    隨著時間的流逝，衛生所的病人陸續輸液完畢，一個個都走了，接著護士也下了班，只剩下醫生一個人守著，這衛生所也是醫生的家，簾子后頭有個樓梯，醫生的家就在二樓，從那里既可以上去。到了晚上，衛生所就幾乎不會來病人了，醫生吃了飯又下來呆了一會兒，眼瞅著已經到了深夜，他就上樓，說：“我回去睡覺，要有什么事你就叫我，聽得見?！?/br>
    醫生走了之后，衛生所里頭就只剩下他們兩個人，王語早就巴不得他們兩個人呢，果然，醫生走了沒多久，王東就握住了他的手，放在自己嘴巴上親了親。

    王語就笑了，卻沒說話，外頭的大雨嘩嘩啦啦的，幾乎沒有一個要停的跡象，俗話說一場秋雨一場寒，這雨聲讓人聽著也覺得冷了。

    可是他身邊如今有味道陪著，這樣清冷的雨聲對他而言反倒是一種享受。衛生所的那個電視播放著晚間新聞，王語瞇著眼睛昏昏欲睡，王東輕聲問：“要睡么，要睡的話我就把電視機關上?！?/br>
    “嗯，”王東應了一聲，王東就把電視機關上了，一下子全都安靜下來了，王語覺得這樣的環境簡直太享受了，可能是這些天他已經筋疲力盡，神經抑制繃著，心里頭一直沉著，已經有些頂不住了，所以一松懈下來，整個身體都一下坍塌了一樣，又疲憊，又辛酸，又舒坦。

    他聽著嘩嘩啦啦的雨聲閉上了眼睛，手在王東的手掌心里握著，被那略顯粗糙的，寬大的，溫暖的手掌包圍著，他覺得自己像是一只浴火重生的鳳凰，如今就要涅槃了，迎來他跟王東嶄新的生活。

    他再醒過來，是被王東拔針的時候驚醒的，迷迷糊糊睜開眼睛，就聽見王東輕聲說：“沒事，藥輸完了，我給你拔針呢，接著睡吧?！?/br>
    他應了一聲，模模糊糊聽見外頭的雨聲，似乎雨還在下，也不知道他又睡了多久，就被說話聲吵醒了，原來是醫生睡到一半下來看看，有些抱歉地說：“下來晚了，一睡就睡過頭了，藥都輸完了？”

    王東點點頭，說：“拔針這種事我自己來就行，就沒叫您?！?/br>
    王語揉了揉眼睛坐起來，醫生笑著對他說：“小伙子，藥輸完了，可以回家去睡了?！?/br>
    王語這才想起來他輸完液就可以回家了，他從床上下來，醫生說：“外頭雨還下著呢，我給你們拿把傘，可不敢再淋雨了，你這病，受了寒藥就白打了?！?/br>
    醫生給了他們一把傘，王東謝著接過來，讓王語穿上雨衣，然后自己打著傘，摟著他的肩膀出了門：“雙重保障?！彼f。

    外頭的雨下的沒有白天的時候那么急了，可能是風小了一些的緣故，因為暴雨如注，下水道的排水系統不是那么好，街上積了好多水，王語一邊走一邊問：“剛才輸完液的時候，你怎么也不叫我起來，我又睡了好久呢?！?/br>
    “看你睡的那么沉，就想讓你多睡一會兒?！?/br>
    “你在那兒坐著不難受么？”

    “我是個軍人，什么環境沒呆過，能那么坐著算是不錯的待遇了?！?/br>
    王東說著，忽然拉住他停了下來，把雨傘塞給他，說：“這樣，要不我還背著你吧?！?/br>
    “我自己能走了?！?/br>
    “地上的水太深了，你腳泡在里頭，腳最容易受寒了，上來吧，我寧肯力氣上吃點苦，也不想再聽你那么喘了?！?/br>
    王語看了看前面一大片的積水，可是王東已經在他跟前蹲了下來，他就爬了上去，說：“我雨衣都是濕的，把你剛換的衣服都沾濕了?！?/br>
    “我不要緊，我身體比你強多了?！蓖鯑|把他背起來，一腳踩進了積水里面，那水都到小腿了，真夠深的。

    王語摟著他的脖子，忽然問：“你說你寧肯力氣上吃點苦，也不想再聽我那么喘了，我怎么喘了，是這樣么？”

    他說著就趴到王東的耳朵邊，模仿著他在床上的時候的喘息聲，沙沙的，帶著潮的sao氣。

    這擺明了是在挑逗呢，王東伸手就往他屁股上打了一巴掌：“老實點，不然老子就在這大街上把你辦了?！?/br>
    王語就笑了，路燈底下那積水泛著波動的光，一會兒碎了，一會兒又重新聚集起來，王語把傘微微往后仰，抬頭看見那雨像是一條一條的線從天空中落下來，被頭頂的路燈一照，銀白色的搖搖擺擺。那些雨線忽然被風吹到了傘底下，淋到了王東的頭上，嚇得他趕緊把傘往前傾，遮住了他們倆，也遮住了路燈的光。

    第248章  準備

    重新回到他們自己的家，王語睡的特別安穩，一直睡到第二天的上午十一點，醒來的時候，因為外頭的天色晦暗，他以為天還沒有亮，昨天下了一夜的雨，如今依然在下著，只是沒有昨天下的那么大了，淅淅瀝瀝的，那天色非常陰沉，烏云無邊無際，好像天色還沒有明。

    他來到陽臺上，因為昨天的暴雨太大了，所以陽臺上也落了很多的雨水，那盆栽卻因此變得更翠綠了，他往樓下看，看見下頭一片的積水，連個下腳的空都沒有。

    他回到房間里，打開冰箱看了看，見里頭居然堆滿了食物，除了日常的蔬菜水果，還有很多零食，桌子上也放著一袋。他吃了點零食，又喝了一杯牛奶，正打算回去繼續睡呢，外頭突然傳來了敲門聲。

    他立即完全清醒過來，打開門，居然是王麗，說：“快讓我進去，我鞋子里都是水了?！?/br>
    她說著就把自己的高跟鞋脫了，把里頭的積水倒了出來，王語趕緊給她拿了一雙拖鞋，王麗一邊換一邊說：“你們這排水可不行，外頭也有積水，可是也沒這兒的深?！?/br>
    “你怎么找到這里來的？”

    “東哥告訴我的啊，”王麗一邊進來一邊打量著屋里的陳設，說：“這房子不錯?！?/br>
    “我們倆一塊挑的，”王語笑著往里頭走，揉了揉自己亂蓬蓬的頭發說：“我剛起來，還沒洗漱呢，你先坐著，我去沖個澡?！?/br>
    “你不是病了么，還沖澡？”

    “東哥告訴你的？”

    “不是他還有誰知道你病了，”王麗笑了笑，說：“水溫調高一點，自己的身體自己得愛惜?！?/br>
    王語點點頭，說：“我心里頭有數?！?/br>
    他去沖了一個澡，一邊擦著頭發一邊出來，看見王麗在他們房子里溜達，這里看看那里看看，回頭看見他洗澡出來，說：“東哥的膽子可真夠大的，頂撞咱爸不說，還在這兒金屋藏嬌?！?/br>
    “我這可不是金屋藏嬌，這房子我也出了點錢的，有住的權利?！蓖跽Z回臥室穿了外套，王麗卻跟了進來，人倚在門口，嘖嘖嘆息了兩聲，王語以為她在嘆息他的身體，趕緊把外套給套上了，說：“我穿衣服呢，你看什么？”

    “我現在可沒把你當男人看，”王麗笑著說：“這就是你們倆的臥室，都一個床睡覺了？”

    王語臉一紅：“哪有，我們分開睡，他睡書房那個臥室?！?/br>
    “說真的，你們倆進行到哪一步了？”

    王語扭頭看了王麗一眼，發現王麗的表情并不像她的語氣那樣只是調侃而已，而是有些尷尬，似乎比他的尷尬還要多一些，只不過偽裝的像是調侃的樣子。他看了王麗一眼，很快又把眼神躲了過去，說：“你……怎么問這個？”

    “好奇嘛?！?/br>
    “是爸讓你問的吧？”

    王麗就笑了，這一回更尷尬：“爸怎么可能會讓我問這個……是小媽讓我問的啦，我也挺尷尬的，你要不愿意就別回答?！?/br>
    “該做的都做了，”王語聽見是他媽要問的，一下子就放開了，也不藏著掖著了，直接說：“床單滾過很多次了?！?/br>
    “哦……”王麗尷尬地應了一聲，隨即就笑了，說：“你們這臥室挺大的?！?/br>
    王語微微紅了臉，卻沒有要轉移話題的意思：“你就跟我媽說，我們什么關系都發生了?！?/br>
    王麗倚著門框，沒有說話，氣氛一時有些尷尬，因為她腦海里有試圖構想王東和王語滾床單的情景，這兩個都是她很熟悉的人，畫面就顯得特別怪異。

    王語把衣服穿好，王麗已經到了客廳，在客廳里若有似無地打量著周圍，回頭看見王語出來，就問說：“你身體怎么樣了，聽東哥說昨天你又病了，病的還很厲害，鬼門關又撿了一條命回來?！?/br>
    “沒他說的那么嚴重，他只是對我生病有心理陰影，聽見我喘或者咳嗽就受不了?！?/br>
    王語說：“你今天來我們這，肯定不只是來看我的吧？”王語問說：“是不是我爸媽讓你來的？”

    “這個還真不是，是我擔心你們，想來看看你們，打你電話沒人接，就給東哥打了電話，東哥把你昨天生病的事兒告訴了我，讓我順便過來看看你，我一想正好，我也正想來?！?/br>
    王語在沙發上坐下，給王麗倒了一杯水，兩個人這樣反倒顯得有些客氣了，王麗接過來，卻沒有和，捋了捋頭發在旁邊也坐了下來。王語問說：“咱爸怎么樣了，身體要緊么，我們昨天就那么走了，他是不是氣壞了？”

    “那倒是沒有，一開始我見東哥出來拉著你就走，也以為爸會氣昏過去，可是沒有，倒是小媽很生氣，一直在那念叨，爸一直都沒說話，不過我看他的神情很嚴重，你也知道，爸息怒不行于色，他心里頭估計也氣壞了?！?/br>
    王麗說著抿了抿嘴角，說：“東哥這一回可真是撕破臉了，我聽小媽說他進去就沒說幾句話，磕了幾個頭說要把你帶走，就把你帶走了?！?/br>
    王語到不知道王東原來還給王父磕了頭，他往沙發上一靠，半天沒有說話，王麗問：“你們打算怎么辦呢，爸不可能就這么輕易地放任你們不管，他那么沉得住氣，就是心里頭有主意呢?！?/br>
    “我也不知道，”王語仰起頭來靠在沙發上，微微瞇起了眼睛，說：“我大不了不回家不見他們，他們又能把我怎么樣?！?/br>
    “能怎么樣？”王麗冷笑出來：“爸要真想收拾你們，你們倆一個都跑不了，咱爸是普通人？別的不說，首先王東的工作可能就保不住了?！?/br>
    王語一愣，就聽王麗繼續說：“爸要是真斬斷你們倆的財路，我看你們倆溫飽都是歌問題，你們剛買了這個房子，手里也不會有多少錢吧？你是沒有工作的人，手里幾張卡，全是爸給的，王東呢，就是個軍官，如果當不成兵了，再找工作一定不如現在這樣，所以你們倆的苦日子，才剛開始呢?！?/br>
    王語一聽立即站了起來：“走走走走，咱們出去?！?/br>
    “外頭那么大的雨，出去干什么？”

    “我得趁著爸還沒停我的卡之前，趕緊把我的錢都取出來！”

    王麗撲哧一聲就笑了，說：“你怎么這么沒有骨氣呢，既然都要跟爸和小媽決裂了，就該自食其力自己賺錢啊，干嘛還要花家里的錢？”

    “我才沒那么二呢，自食其力是自食其力，可是手上沒點錢，萬一遇到了難處怎么辦，在這種特殊時期，骨氣能當飯吃還是能當錢話？白花花的銀子才實際呢?！?/br>
    王語一邊說著，一邊去臥室換鞋，不一會就換了一雙涼拖出來了，王麗說：“你就這么出門？”

    “外頭都是水，穿鞋走濕透了，還不如穿涼拖方便?！?/br>
    “那也給我一雙吧，我穿高跟鞋難受死了?！?/br>
    王語就給她拿了一雙涼拖出來：“下雨天你還穿高跟鞋，也太臭美了……這是我的，不知道你能不能穿……”

    “誰知道你們小區這邊淹成這樣?！蓖觖愓f著就接過王語手里的涼拖，穿上一看，打了好多：“這是你的，你腳這么大？”

    “我媽常說我，瘦子卻長了一雙大腳，我41的腳呢?！?/br>
    “那東哥的呢，我試試他的?！?/br>
    “他的比我還大一號呢，你更穿不了了?！?/br>
    王麗只好穿上手里的那一雙，泄氣地說：“湊合著穿吧，沒想到你們倆腳都那么大，我們家劉劭，才穿40的……”

    她突然提起了劉劭，微微有些尷尬，王語就笑了，說：“我姐夫人多好啊，不光人好，連腳都長的合你的心意，哈哈?！?/br>
    他說著就笑了出來，雖然臉色依然有些蒼白和疲憊，但那笑容卻明亮極了，好像這些天在他心里頭的陰霾，都被王東給掃去了。他們倆出了門，淌著水出了小區，王語又咳嗽了兩聲，說：“我對這一片還不是特別熟呢?！?/br>
    “那咱們去哪找銀行??？”王麗說著看了看旁邊的紅磚墻：“這是東哥他們軍區么？”

    王語點點頭，王麗驚訝地說：“原來這么近哪?！?/br>
    “當時買房子就是找的近的，他上班方便?！?/br>
    第249章  悲催

    “你們這房子有點老了，當初干嘛不買新房？”

    “這房子我們倆都喜歡，迫不及待就買了。每個人的審美眼光不一樣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