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麗輕輕抱住他，安慰他說：“沒事了，沒事了……”

    王語伸手抹了抹臉，看著一地的狼藉，好像回過神來了，微微有些驚訝和羞愧，他蹲下身要拾起地上的勺子，王麗拉住他說：“你出去吧，我來收拾，我來收拾?！?/br>
    她說著就拉著王語往外頭走，王mama噙著眼淚看著他，似乎怕再惹惱了他，并沒有說話，他怔怔看著王mama，說：“你叫張素芹來有什么用，你叫誰都沒用?！?/br>
    王mama忽然有些絕望了，她根本沒有辦法跟王語抗衡，她珍惜自己兒子的生命，可是自己的兒子卻不珍惜，這樣下去，她注定會輸了。

    王麗把王語帶上樓，很久才下來，她下來之后，看見王mama呆呆地坐在客廳里，這似乎已經是王mama最近的常態了，就是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說，呆呆地坐在那里，也沒有什么神情。

    她走過去，說：“我去收拾一下廚房吧，別等會讓我爸回來看見……”

    “瞞得住他么？”王mama呆呆地說：“瞞得住這一會兒，又能瞞得住一輩子么，他只會越來越老，知道的越晚，身體越是承受不住這個打擊?！?/br>
    王麗沉默了一會兒，說：“我真的聽擔心我爸的，最傷心的可能就是他了，我都想象不到我爸知道了會怎么樣……”

    “會怎么樣，還會怎么樣？”王mama冷笑一聲，說：“大不了兩腿一蹬，倒也干凈?！?/br>
    王麗沉默了一會兒，不知道該接什么話，回頭看了看廚房說：“我去收拾一下吧，不然……”

    “收拾什么，別收拾了，就那么留著，”王mama說：“讓你爸看看，看看王語如今變成什么樣了。權當給他打個預防針，將來這個家被砸了燒了，他也有個心理準備?！?/br>
    王麗愣了一下，看著王mama。

    王mama神情果毅，書已經做了最后的打算。她站在原地，一時不知道是該去收拾，還是真的聽王mama的，任憑碎片落滿地，給王父看這個，已經搖搖欲墜的家庭。

    第244章  住院

    因為王mama執意要留著一地狼藉給王父看，所以當王父回到家，看到的就是這一片狼藉，盤子的碎片散落在廚房門口，客廳里一個人都沒有。

    王mama在臥室里坐著，而王麗，則一直緊張地在樓上的走廊里徘徊，她矛盾的厲害，不知道該不該阻止這一切的發生。

    王父在廚房那兒看了一眼，大聲喊道：“人呢？”

    王麗趕緊跑了下去：“爸爸，你回來了?！?/br>
    王父指著廚房問：“這是怎么回事？”

    王麗支支吾吾不知道該說什么：“這個是……王語跟小媽發生了一點爭吵……”

    “你來臥室，我跟你詳細說?！蓖鮩ama走了出來，對王父說：“我把所有事都告訴你?！?/br>
    王父猶豫了一會兒，看了一眼王麗，就去了臥室，進了臥室之后，王mama卻首先遞給他一瓶藥，王父就笑了，說：“你這是干什么？”

    “我怕你聽了我說的之后受不了，你先拿著，就當是以防萬一?！?/br>
    “你搞得這么嚴肅，我還真有些緊張了?！?/br>
    王父說著，就把臥室的房門給關上了。

    王麗看著臥室的房門關上，一個人靜靜地在客廳里站了一會兒，忽然就朝樓上跑，她一直跑到王語的房門前，敲門大喊道：“王語，王語，快開門??！”

    王語把房門打開，她喘著氣說：“你……你快走吧，小媽正跟爸說你的事兒呢！”

    王語愣了一下，王麗就說：“你別愣著啊，趕緊收拾收拾走吧，先避過風頭了再說，不然爸不知道會做出什么事情來呢！”

    王語一下子就慌了神，不知道該怎么辦，王麗把他往里頭推，他才慌里慌張地去整理箱子，他最懼怕的，從小到大都是王父。

    他草草收拾好了箱子，提著箱子就趕緊下來，可是剛下了樓梯就看見王父從臥室里出來，他臉色一變，趕緊拎著箱子跑，卻被王父一把抓住了胳膊，一巴掌就把他扇趴在地上。

    王麗大叫一聲，趕緊飛奔下來，腳下一個趔趄，差一點滾落下來，可她也顧不得了，趕緊跑了過去，王語爬起來，連箱子也不要了就要跑，王父一把拽住他：“你還敢跑？！”

    王語腿都軟了，坐在地上不敢再動彈，王父臉色通紅，伸手又給了他一巴掌，王麗撲過去喊道：“爸，爸，別打了，別打了！”

    “你一邊去！”王父力氣卻那么大，直接把王麗給甩開了，伸手又給了王語一巴掌，就是這么幾巴掌，直接就把王語的臉打的通紅，不一會兒手掌印就浮出來了。王語被打的發懵，慌亂地看著周圍，像是一條喪家犬。

    王父還想再打，臉色卻突然巨變，捂著胸口喘息了起來，踉蹌著倒在了旁邊的沙發上，王麗趕緊撲了過去，喊道：“爸！”

    王語一看王父那樣，就知道他心臟出了問題，趕緊爬了起來：“爸……爸……”

    沒想到他的手剛碰到王父的腿，就被王父一腳踹倒在地上，王麗慌著大聲喊道：“小媽，小媽，我爸的藥呢？！”

    王mama一直在臥室里頭，聽見叫聲趕緊跑了出來，出門看見王父那個樣子，慌得趕緊又回了房，拿著藥跑了過來。王語嚇傻了，就只是哭，王mama趕緊倒出藥丸來要喂王父吃下去，王父卻沒有張口，嘴唇發紫地瞪著王語：“你還敢哭？！”

    “不說了要好好跟他談的么？”王mama著急得說：“你打他該打，怎么把自己也氣成這樣？”

    王父看著王語說：“我看見這不孝子就想踹死他！”

    “先別說了，你先把藥給吃了！”王mama著急得要把藥塞到王父的最里頭，王父卻擰著頭，眉頭緊緊皺成一團：“我死了干凈，我看他也是巴不得我死了！”

    王父的臉色越來越紫，嚇得所有人都沒有主意，王語趕緊爬了起來，哭著喊道：“爸……爸……我錯了，我錯了……”

    “你再不吃藥就真沒命了！”王mama把藥往王父的嘴里送，可是王父的嘴唇抿的死死的，似乎已經張不開了，王mama慌張地對王麗說：“把桌子上的勺子給我，快！”

    王麗趕緊把茶幾上的勺子拿了過來遞給了王mama，王mama用勺子總算是撬開了王父的嘴，把藥灌了進去。王mama扭頭對王麗說：“快，快點打120.”

    王麗趕緊打了電話，王父吃了藥，卻沒見好轉的跡象，嘴唇依然發紫，雙目緊閉，王語愣愣地跪在地上，王mama不斷地叫著王父，王麗則在旁邊一直默默地掉眼淚。

    救護車來了之后，立即把王父抬走了，王mama緊跟著一塊過去，王麗也追了上去，回頭卻看見王語還站在客廳里，就問說：“你不去么？”

    王語呆呆地看著她，搖了搖頭，王麗立即跑了出去，王語看題目都出去了，這才追了出去，站在小區里，看著救護車遠走。

    王父這一回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他直接死在家里頭得了，也沒臉再活著了。

    王語從一開始就抱著必死的信念跟王東交往，他覺得無論發生了什么事，都不可能動搖他的這個信念，這些“無論發生什么的什么事”里頭，當然也包括了王父跟王mama被他氣個半死的可能性，可是他覺得他也可以不在乎，或者說即便在乎，也不至于壓垮他?？墒侨缃裢醺缸≡?，卻讓他突然看清了自己，突然發現，幻想的結果和現實的結果是根本沒有辦法比的，他真的嚇壞了，他根本不可能放任自己父母的生命安危不管只顧著自己，他根本就做不到。

    王父身居高位，搶救當然非常及時迅速，很快醫生就通知王mama說：“不用擔心”了，王mama懸著的一顆心卻終于落了地，她回頭看了王麗一眼，說：“給王語打過電話吧，就說他爸沒事了?！?/br>
    王麗愣了一下，她沒想到在這個時候王mama居然先想到的會是王語，還記掛著王語在家里的焦灼。

    她“哦”了一聲，又輕聲問：“那要不要讓王語過來看看？”

    “先讓他老老實實在家里頭呆著，好好讓他熬兩天?！?/br>
    王麗點點頭，從病房里頭出來，來到了走廊的盡頭，天氣更加陰沉了，她們期待的一場雨，似乎即將到來。

    她就給王語打了一個電話，把這邊的情況告訴了王語，告訴完王語之后，她又想了想，于是又給張素芹打了一個電話。

    “……我就是想告訴你，我爸已經知道東哥跟王語的事兒了……是小媽告訴他的……起色也不能完全怪小媽，因為這件事，小媽最近精神一直都快要崩潰了，他們母子倆經常莫名其妙都吵起來了，好像兩個人的神經都繃得緊緊的，有些繃不住了，今天唯一突然發了瘋，幾乎把整個廚房都砸了，特別可怕，估計小媽就是因為這個受了刺激，才打算將整件事都告訴我爸……其實我贊同小媽的這個做法，我爸那邊遲早瞞不住，越是晚知道，將來受到的刺激越大，還不如現在就告訴他，只是我們都沒想到我爸氣成這個樣子……你再說這些馬后炮有什么用，我就是告訴你，我爸住院了，你既然在省城呢，要不要過來看看他？……你別問我，你自己看著辦。我倒是有件事想問問你，你說我要不要告訴東哥啊，他現在還都不知情呢，我也不清楚王語有沒有打電話告訴他，我是這么想的，得讓東哥知道發生了什么事，他也好應對……嗯，好。那我掛了?！?/br>
    王麗掛了電話，就給王東打了一個，但是卻沒有打通，沒人接。

    她嘆了一口氣，朝并非里頭看了一眼，看見王mama坐在病房里，正在跟蘇醒過來的王父說著話。

    “我一開始并不打算告訴你……所以我才編排了那么多的謊話騙你……因為我怕你承受不了這個打擊，接受不了這個事實，兒子已經那樣了，要是再有個三長兩短，那我就不要活了?！?/br>
    王父靜靜地看著她，輕聲問：“那你現在，為什么又要告訴我了？”

    王mama沉默了一會兒，說：“因為我沒有辦法了……”她紅著眼垂下頭來，默默的看著自己的手指：“今天唯一突然發了一會瘋，讓我意識到，如果這件事我沒有辦法阻止的話，你早晚有一天會知道，你是王語的父親，是王東的叔叔，這件事根本不可能一直瞞住你，與其到時候讓你知道受打擊，不如在如今事情或許還有轉圜余地的時候告訴你，或許你還有辦法，不至于讓事情成了定局，回天乏力?！?/br>
    王mama說著看向他，眼眶微微濕潤，握住他的手背：“你有辦法么？”

    王父卻沒有回答她，而是嘆息了一聲，說：“你新開了，難為你了?！?/br>
    王mama嘆了一口氣，低下頭來：“老王，對不起，這件事我也有責任，是我沒把王語教好?！?/br>
    “孩子不好，做母親的有責任，難道做父親的就沒有責任了？這事兒誰也別怪，咱們眼前要想的，是眼下該怎么辦?！?/br>
    王父靠在枕頭上，想了一會兒，問說：“王語呢？”

    “我沒讓他來，不知道你肯不肯見他，我就讓他在家里頭等著呢?！?/br>
    “也好，我現在如果看見他，不知道還會做出什么事來呢?！蓖醺赋聊艘粫?，閉上了眼睛，說：“我自認為自己是個沉得住氣的熱，剛才也……”

    他停頓了一會兒，繼續說：“我得想一想，不能再這么下去，要是使蠻力，對他們倆是不管用的?！?/br>
    “你也別太心急了，也別太生氣傷心，我相信你，你總算有法子的，我只有一件事求你……”王mama沉默了一會兒，嘴唇動了動，幾次欲言又止，終于開口說：“我知道你要解決這件事，他們兩個至少有一個不能?！抑滥阆矚g王東，指望著他給你們老王家長臉，可我就王語這么一個兒子，我對他再傷心再失望，終究他還是我們的兒子，我希望你能多為自己的孩子一點……”她說著就哭了，說：“他不好，我以后好好教他，其實想一想，他現在也很可憐，二十三的人，還是孩子呢，懂什么，只要他肯回頭，就還是好的，我……”

    王父拍了拍她的手，沒有說話。王mama低著頭，眼淚就掉了下來，說：“你說咱們是造了什么孽，老了老了，碰見了這種事，你說王語……還回得來么？”

    王父緊緊皺著眉頭，沒有說話。他伸出一只手來，輕輕撫摸著王mama的頭發，王mama就握住了他的手，貼著自己的臉頰，她的淚水將兩個人的手都打濕了，王父的食指輕輕蹭著她的眼淚，說：“別哭了，你看你最近，都流了多少眼淚了，我幾十年都沒讓你流過眼淚，如今你這是要讓我 前功盡棄么？”

    王mama聽了這句話，卻哭得更傷心了。

    第245章  下跪

    王麗在外頭站著，看見王mama哭成那樣，而王父則在旁邊輕輕拍著她的肩膀，那情形，竟然也那么恩愛，這份恩愛是她在王父和自己的母親身上從未看到過的，她從前雖然不說什么，可心里頭總是有些埋怨，埋怨王父當初選擇了年輕貌美的王mama，拋棄了她們母女倆?？墒侨缃窨粗醺父鮩ama，她忽然有些釋然了，心想婚姻這種事，人說了是不作數的，即便是一段三角戀里頭，壞人也未必一定會有壞抱，這天底下本就沒有所謂的公平，在感情世界里，就更加沒有了。

    她正在那站著，忽然聽見王mama叫她，她開門進去，就聽王父說：“你給王語打個電話，讓他馬上過來?！?/br>
    王麗趕緊給王語打了一個電話，等打完了王父又問：“這件事你們有沒有告訴王東？說實話?！?/br>
    王麗立即回答說：“我是想聯系他的，可是他電話沒打通，我就沒有再打，至于王語跟我媽有沒有給他打，我就不知道了，我……”

    “你媽？”王父眉頭一皺：“你媽什么時候來了？”

    王麗立即看了王mama一眼，王mama紅腫這眼睛，說：“是我把大街叫過來的，我也是實在沒法子了?！?/br>
    “你這不是添亂么，她懂什么，又能幫什么忙，都是幫倒忙，你以為東子會聽她的？這事兒不是小事，東子既然做了，肯定當時就做了充分的思想準備，你以為他是一時頭腦發熱做出這種事來的？”

    王mama欲言又止，終于還是沒有說話，王麗說：“小媽也是沒有辦法了，我們都是走投無路?！?/br>
    王父嘆了一口氣，說：“這種事，不插手就不插手，一旦插手，就得穩準狠，打蛇打七寸，要往致命的地方去。你們這樣越是來回折騰，他們的防御抵抗能力反而越強，最后就沒法收拾了?！?/br>
    王父是個狠角色，一出手就比王mama干脆利索?？奁蹨I那是女人干的事兒，他找王語來，劈頭蓋臉就是強火猛攻，直攻的王語措手不及，根本來不及反應。

    王語來的時候心里頭特別忐忑，當然不敢直接進來，王麗在醫院大樓底下看著等著他，等他一下車直接就迎了過去，王語緊張地問：“你出來等我??？”

    “爸怕你跑了，專門叫我過來押解你過去?！蓖觖愓f著就笑了：“我是怕你緊張，這一段路，我陪你走?！?/br>
    王語進入挺感動的，他跟著王麗往里頭走，王麗一邊走一邊問：“對了，你把這事打電話告訴東哥了么？”

    王語搖搖頭：“沒有，不敢告訴他?！?/br>
    “你該告訴他，”王麗說：“既然爸都已經知道了，你們的事兒就瞞不下去了，單靠你一個人，扛不住，他得站出來?！?/br>
    王語沒有說話，王麗就問：“你覺得你一個人扛得住么？”

    王語點點頭，又搖搖頭，王麗就說：“總之你聽我的，總是沒有錯的?！?/br>
    他們進了電梯，王語看著電梯里倒映的自己，感覺自己整張臉上都寫著兩個字：不安。

    他的心跳太快了，根本按捺不住。他們到了病房跟前，王麗輕聲說：“你先在這等一下……”

    她先進去，說：“爸，王語來了，讓他現在進來么？”

    王語隱隱約約聽見他們說話，感覺自己像是一個等待審判的犯人，心情更加緊張了，王麗出來讓他進去，偷偷捏了一下他的手指頭，王語進來，看了王父跟王mama一眼，立即把頭低了下來。

    王父說：“你跪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