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話我打電話的時候不好意思說啊，”王語躺在床上，居然扭捏了，揪著自己的枕頭。

    “什么話你不好意思說？”

    “反正是好聽的話，那你要不要注冊個微信或者qq??？”

    王東在電話那頭輕聲笑了出來，說：“我很少玩那個?！?/br>
    他爬起來打開抽屜，從里頭掏出一本筆記本來，這筆記本是他高中的時候為了寫作文做的摘抄，里頭很多佳作名言，其中有幾首情詩，他到如今都還喜歡。其實他算不上文藝青年，知道的情詩并不多。

    王東在電話那頭笑了出來，問：“你要干什么？”

    “給你讀個東西……”王語坐在床頭，把床頭燈調了調高度，然后靠著攤開筆記本，清了清嗓子，開始讀：“我的心靈和我的一切，我都愿你拿去，只求你給我留一雙眼睛，

    讓我能看到你。

    在我的身上，

    沒有不曾被你征服的東西，

    你奪去了它的生命，

    也就將它的死亡攜去，

    如果我還需失掉什么，

    但愿你將我帶去，

    只求你給我留一雙眼睛，

    讓我能看到你?！?/br>
    他的聲音溫和，尤其適合讀這樣的情詩，只是他還有點不好意思，讀的時候聲音也聽得出羞澀來，他又故意用一副吊兒郎當的語氣來掩飾自己的窘迫，可是這些小把戲怎么可能瞞得過王東呢，王東聽完了之后就輕輕笑了出來，問說：“你寫的？”

    “不是，是一首詩，葡萄牙的詩人卡蒙斯寫的，好吧？”

    “好，就是有點短?！蓖鯑|說著就笑了出來：“沒想到你還會這個?！?/br>
    “你可別小看人，”王語說著，就又給王東讀了一首，這一首就比較長了，因為他也很少讀，結果讀的時候就磕磕絆絆的，王東在電話那頭忍不住笑了出來，王語窘紅了臉，說：“我給你讀呢，你還笑，那我不給你讀了?！?/br>
    王東趕緊說：“我不笑，不笑，你接著讀?！?/br>
    王東終于將那一首長長的詩歌讀完了，讀到最后的時候他已經不覺得窘迫了，反而心里頭有一種融融的溫暖。那一種充斥著心胸的愛意簡直無法用言語來形容，美好的讓人心顫。

    他張了張嘴，輕聲笑了出來。

    第二天一大早，沒用任何人叫，王語就自己爬了起來，他出去給全家人買了早餐，回來的時候正好碰見王mama起來，王mama很吃驚，笑著說：“今天太陽從哪邊出來了？”

    “從東邊啊?！蓖跽Z笑瞇瞇地說：“給你們買了早餐，熱騰騰的小籠包，還有鮮牛奶?！?/br>
    王mama笑著往臥室跑：“我得叫你爸出來看看，不容易啊，能吃上兒子買的早餐了！”

    王語哈哈大笑起來，王mama跑進臥室里頭，隔老遠都聽見她的笑聲，不一會兒她就跑出來了，笑著說：“我跟你爸講，你爸還不相信呢?！?/br>
    王語往餐桌上一坐：“你不吃，趁熱吃才好吃?！?/br>
    “你別光顧著自己吃啊，去叫麗麗他們起床?！?/br>
    王語嘴里咬著一個包子，被燙的嘶嘶的直抽冷氣，一邊笑著一邊跑樓上去叫王麗他們起床了，不一會兒他又下來，嘴里的包子已經吃完了，一步兩個臺階地往下跑，看的王mama心驚膽戰的，說：“你悠著點，別磕著了?！?/br>
    王語跑到餐桌旁，摟著王mama“?！绷艘幌?，王mama推說：“今兒是發什么瘋了，怎么這么亢奮？”

    “我這是打算改頭換面了，”王語在旁邊坐下，把買回來的一包牛奶擠進杯子里，說：“從今天開始，我要重新做人，以后每天早睡早起，爭取做一個新世紀的新青年！”‘王mama還沒笑呢，就有人笑了出來，王麗一邊扎著馬尾一邊笑著下樓：“王語要改頭換面了，那我拭目以待啊?！?/br>
    王mama抿著嘴笑道：“他也就是三分鐘熱度，不信你等著看，我還不了解他?！?/br>
    王語嘿嘿地笑，喝了一口牛奶，又拿起了一個包子問：“我姐夫呢，剛不是他應的么？”

    “他還在洗漱呢，不用等他，咱們先吃?！蓖觖愒谂赃呑讼聛?，王語哼著歌吃了兩口，問：“你們今天有什么打算，要去哪兒逛，要我陪么？”

    “不用，你去看你的書吧，中午早點回來，我請你吃飯?！?/br>
    王語笑著點點頭，拿起椅子旁放著的書包：“那好，我先去看書了?！?/br>
    “再吃點再去啊，今天怎么這么努力了？”王mama拽住他：“把牛奶喝光了?！?/br>
    王語立即端起杯子把所有的牛奶都喝光了，王mama笑著看著他，說：“不知道你抽什么瘋呢，不過你這瘋要是能多抽一會兒就好了?！?/br>
    “小媽你放心，他這瘋肯定能抽一段時間，”王麗輕聲笑了出來，瞇著眼睛看著王語：“你沒發現他這是戀愛了么？”王mama一愣，隨即就笑了：“是么？”王語臉上一熱，說：“我走了，拜拜，兩位美女！”

    王mama就笑了，說：“果然是談戀愛了，哎，你別走，告訴我是哪家的姑娘，我有個姐妹兒還想給你介紹姑娘呢！”

    可是王語已經出了門了，在門口朝她揮了揮手，人就走遠了。王mama笑著坐了下來，看了王麗，說：“他也該談個戀愛了，他再不談戀愛，我都懷疑他不正常了?！?/br>
    “噗?！蓖觖悡溥暌宦曅α顺鰜?，問說：“他根本不用擔心，長那么帥，想談戀愛還怕找不到對象？”

    “不是怕他找不到對象，是怕他找的對象我不滿意?！蓖鮩ama沒有繼續說下去，笑著說：“這下好了，我得看看這一回是哪家的姑娘，他以前也談過兩次，我居然都是宋林告訴我的，這小子瞞得滴水不漏的，我問他為什么不告訴我，結果他說，告訴你有什么用，又不是結婚，干嘛要告訴你？”

    王麗笑了，問：“宋林又是誰？”

    “宋林是他一發小?！蓖鮩ama說著就抬頭看了過去，王麗扭頭一看，就見王父走了出來，王麗叫了一聲“爸”，王父點點頭，問：“王語呢？”

    “早吃了飯走了，我跟你說你還不信?！?/br>
    “太陽這是打西邊出來了……”王父走過來坐下，王mama趕緊給他倒了牛奶，又拿了幾個包子放在盤子里遞給他。王麗笑著說：“王語談戀愛了！”沒想到王父的反應卻是淡淡的，說：“嗯?！?/br>
    王mama跟王麗互相看了一眼，王父說：“他談個戀愛不正常么，長的帥，又是我兒子?！?/br>
    王mama跟王麗就都笑了出來。

    王語談戀愛這事，不一會兒就周圍的人全都知道了，后來連王語他大伯大伯母也都知道了，說王語處了對象了。最后張素芹也知道了，打電話的時候，順便就告訴了王東。

    “你看看他比你小這么多歲都有對象了，你還不抓緊點？正好這回你調到省軍區了，離省城那么近，這一回不能再說遇不見什么女孩了吧，實在不行，你讓王語給你介紹介紹，他認識的女孩子，家庭好不說，又都是大學生，質量靠譜?！?/br>
    本來王麗已經給王東打電話提過這事兒了，王東還沒當回事，如今聽張素芹也說，他聽了，心里頭就犯嘀咕了，就給王東打了一個電話，問這事兒是真是假。

    偏偏王語又愛捉弄他，死活不告訴他實話，說：“你去我空間看啊，我空間有照片有動態啊?！?/br>
    為了弄清楚真相，王東不得不注冊了qq和微博，去王語的空間看了看，結果什么都沒看見，他才知道王語這是騙他裝軟件，好跟他語音。

    王麗跟劉劭在王語家住了三天，王mama闊氣，心里頭又一直對王麗流產的事兒心懷愧疚，所以給王麗買了好多東西，名牌衣服，化妝品，還送了她一個她很舍不得很喜愛的包包。

    結果王麗走的時候，這比她來的時候拿的東西還要多。王語開車送他們，劉劭在后頭坐著，忽然笑了出來，說：“以前在老家的時候，老覺得王語像個小孩子，細胳膊細腿的，又愛穿短褲。如今見他開車，忽然就覺得他長大了，像個成年人的樣子了?！?/br>
    王麗笑著說：“你這是心理原因?！?/br>
    王語開著車說：“不過這也是因為我長的年輕，哈哈哈?！?/br>
    “二十四還沒有呢，能不年輕么？”王麗說：“你好好復習，考研應該不是問題吧？”

    王語點點頭：“我盡量?！?/br>
    “對了，你處的那個對象，是誰啊，能不能給我看看照片？”

    “他??？”王語說：“太丑了，不敢讓他見人?！?/br>
    他說著就笑了出來，王麗也只是說說，并不是真的好奇，于是就也笑了，車子到了火車站，王語把他們送上車，隔著玻璃，朝王麗他們招手。

    等他們進了站，他就回到了車里面，一個人在車里頭坐了一會兒，嘆了一口氣，開車往回走。

    第183章 探病

    不過這似乎是個多事之秋，王麗前腳剛走，后腳就從老家傳來一個不幸的消息。

    王語他大伯突發腦溢血，得了半身不遂。

    這消息來的太突然了，以至于王語聽到的時候，半天沒回過神來。在他的記憶當中，他大伯一直是非常硬朗和健康的，雖然年紀大，可是身板遠比王父要硬朗。王父從早幾年開始，就已經藥不離身了，反倒是他大伯，從來沒見他生過病或者吃過藥。

    “這就是俗話說的，小病不斷才能長壽呢，經常有點小毛病的，就知道愛惜自己的身體，常往醫院跑，這樣反倒對自己的身體有個大概的了解，不會有什么大毛病?！蓖鮩ama說：“你伯父就是太健康了，有點不舒服也不在意，結果就出事了?！?/br>
    王父聽了心里頭很不是個滋味，打算抽空回去看看，王mama說：“那我準備一下吧，如今秋天了，多雨，老家那路不大好走?！?/br>
    要是擱在以前，王父跟王mama都去王語也不會去，可是如今他在老家住了那么久，跟他伯母伯父已經有了感情了，就打算跟著王父一塊回去看看。王mama其實也想去看看，可是考慮到張素芹的事兒，就沒有去，對王語說：“你就替我問個好吧，你大伯他們也懂我的難處?！?/br>
    王mama人雖然沒有去，可是買了好多的東西，她特意打聽了很多對他大伯康復有好處的藥物和食品，也算盡心盡力了。

    因為王父工作的緣故，他也不是想去哪兒都能去哪兒的，從有回老家看看的打算到真正成行，也有將近一周的時間了。這一回他們回去，又遇見了下大雨，所幸道路還算通暢，王語透過車窗看見外頭熟悉的起伏的山巒，內心的感慨沒法用語言來形容。

    一到家門口，他就看見了王東的車子，有人撐著傘從院子里出來，正是王東本人：“四叔，你們來了?！?/br>
    王父點點頭，王語立即推開車門，沖著王東揮了揮手，王東一路小跑跑過來，他把手里的傘給了小李，讓小李給王父撐傘，自己跟著王東站到一邊，等著王父出來，小聲問：“你什么時候到的？”

    “前天就回來了，”王東說：“伯父病了，我總得回來看看，我就估摸著你這兩天會跟著四叔一塊過來?！?/br>
    “不用急著去報到么？”

    “不用，有將近一周的休息時間呢?！蓖鯑|一邊說，一邊撐著傘跟著王父往里頭走，他大伯母在廊下站著，笑著跟他們打招呼：“今天下了那么大的雨，我還怕你們路上不好走呢?！彼蟛刚f：“快進來快進來?！?/br>
    王東站在廊下收了傘，倒立著放在了門口，王父跟王語進去，看見他大伯靠在床上。

    原本很硬朗的一個人，這才病了幾天，就已經瘦了一圈了，最明顯的是那精神頭，明顯不如以前了，看見他們進來，張著嘴說話，可是嘴巴卻有點歪，說出來的話也聽不大清楚。王父握住他的手，說：“大哥，我來看你了?！?/br>
    他大伯笑呵呵地點頭，指著板凳讓他們坐。

    “他說話不利索，可是一直愛嘟囔，”他大伯母搬了倆板凳給他們，王語叫了一聲“大伯”，他大伯笑著沖著他點頭。

    其實他們問的，也都是客套話，問他大伯如今感覺怎么樣了，醫生怎么說，在吃什么藥。這些雖然是問的他大伯，但是都是由他大伯母來回答，他大伯只是嘿嘿地笑，口水卻流了出來，他大伯母趕緊給他擦。因為下雨，天色灰暗，雖然是白天，可是屋子里也開著燈，是那種黃色的小燈泡，照的整個房間暖融融的，可也因為如此，他大伯的臉色看起來更黃，有一些憔悴。房間里一直彌漫著一股很奇怪的味道，他往旁邊桌子上看了看，看見桌子上有個碗，碗里有些吃剩下的東西，那奇怪的味道就是從那碗里傳過來的，遠遠地，那碗里的東西看著很是惡心，好像是什么rou。

    他大伯母也察覺到了，感覺把那碗拿了出去，說：“這是聽周圍鄰居說的一個土方子，我就想著讓他吃吃試一試?！?/br>
    王語以前聽他大伯母說過，鄉下的土方子可是不少，有些實在讓他覺得有點匪夷所思，譬如有人生吃刺猬，就是為了治胃病。這個土方子他也不知道是什么，可從外表看起來，也不是什么好東西。

    他大伯含糊不清地說了一通，似乎在解釋他吃的是什么，說完他就笑了，自己擦了擦嘴角的口水。

    王語看了心里很不好受，原來能瞬間改變一個人的，不是時間，而是疾病。

    他從屋里頭出來，在廊下坐著，王東出來陪著他，雨嘩嘩啦啦地落下來，王語很多話不敢大聲說，于是就站了起來，對王東說：“咱們去外頭走走吧?！?/br>
    王東就拿過門旁的傘，兩個人打著一把傘從他大伯家出來，王東問：“去我屋還是出去？”

    “出去吧，不想看見張素芹?！?/br>
    王東提了提嘴角，說：“她對你其實挺愧疚的，昨天還跟我說呢，說她那時候太沖動了，其實想一想，不該沖著你發脾氣?！?/br>
    “我其實也不怪她，早忘了，”王語說：“就是單純地不想見她，咱們去外頭走走吧?！彼f著朝周圍看了一眼，因為下大雨，村公路上一個人都沒有，雨水嘩嘩啦啦地流著，打濕了他的鞋子。天色很暗，遠處的樹林被風吹的此起彼伏，他往王東身邊靠了靠，說：“大伯這樣了，我堂哥堂姐他們都沒回來看看么？”

    “回來了，當天就回來了，可是你也知道，他們都是要上班的人，請假也請不了幾天，我聽大伯母說，伯父也不愿意子女看到他這個樣子，所以他們在家里呆了兩三天就被攆走了，各干各的活去了。其實大伯的病也就這樣了，得慢慢康復，有大伯母在旁邊伺候，也夠了，人多了，也確實沒有用，說句不好聽的，如今他們誰愿意伺候一個半癱瘓的人，還不如各自賺各自的錢，以后在經濟上多使點勁?！?/br>
    “雖然聽起來有點涼薄，但也確實是那么回事?！蓖跽Z嘆了一口氣，說：“所以說人有什么都別有病，說實在的，我自己的父母，將來如果需要我贍養，我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那個孝心，所以堂哥他們這樣，我也可以理解?！?/br>
    “你把我叫出來，就是為了說這個？”

    “嗯，本來想問大伯母的，可又怕是因為堂姐堂哥他們不孝順，惹她傷心生氣?！?/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