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兒不用他告訴我，我老早就懷疑了，只是我一直以為王東是直的，所以不敢確定，可是就在剛才……”何力吸了一口煙，緩緩地吐了出來，嘴角帶著一抹冷笑，說：“就在剛才，你撞見我們倆跑了，如果他跟你只是堂兄弟那么簡單，你跑了，他雖然會吃驚，但是跟被我親相比，應該后者才比較重要吧，他應該會跟我講清楚，而不是跑過去追你，連問我都不問。這是戀人對戀人才會有的反應。我再一想以前的猜測，基本上就能確定了?！?/br>
    “我搞柯南斷案呢，還一套一套的……”王語強忍震驚，故作鎮定地問：“那你想怎么樣，你知道了我也不怕，你知道了更好，王東是我的人，不準你惦記他！”

    何力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敲了敲手里的煙灰，扭著看向他：“我頭一次見一個同性戀這么理直氣壯的，這么有勇氣?！?/br>
    他嘴里的勇氣，像是在夸他，又像是在損他。王語臉上臊臊的，說：“我不是同性戀?！?/br>
    “你真不怕？”何力又問：“我不信?！?/br>
    “我怕什么？”

    “那我現在去你家，你有本事把你們的關系說出來，我就服你?！?/br>
    “你他媽的少放屁，你敢！”王語沖著何力就踹了一腳，何力躲了過去，眼睛卻朝著對面看了過去，王語回頭一看，就看見王東跑了過來。

    王東洗了臉就回去找王語了，結果發現王語不在，他又去大伯家找了一圈，都沒找到王語的影子，腦子里靈光一閃，就知道王語肯定是來找何力了。

    他就趕緊往村口跑，跑到村口一看，王語果然在那里。

    他氣喘吁吁地跑到那倆人跟前，王語指著何力就說：“哥，他威脅我！”

    王東卻聽岔了，聽懂成了“猥褻”，何力剛對他莫名其妙地一陣亂摟，他以為何力就是這種見了男人就想占便宜的，立即怒目一睜就揮拳上去了，何力也是練過的，躲了過去，可是眼瞅著王東的拳頭要落在車子上，他居然心軟了，伸手擋了一下，就這一下，他手腕就結結實實挨了一拳，王語也嚇了一跳，趕緊上去拉王住王東：“咱們做文明人，別打架，被人看見啦?！?/br>
    “我他媽送你牢里去你信不信？！”王東指著何力，語氣非常兇狠：“他你也敢碰，你他媽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他……他沒碰我啊，給他吃偉哥他也不敢??！”王語愣住了，趕緊把王東拉開：“我說他威脅我，他知道咱倆的關系了?！?/br>
    王東也是一愣。

    說實話，王東跟王語之間的關系，就算是他們倆，彼此也都存著一份暴露的恐懼感，這段愛情才剛剛發芽，趄的經不起一點摧殘，有點風雨可能就折斷了。因此不只王語會恐懼，就是王東，心里也用對暴露的恐懼，他們兩個依照現在的狀況，還不足以面對現實的壓力。

    王東冷靜了下來，對何力說：“何力，咱們倆談談?！?/br>
    天又陰了，風也大了起來，外頭的莊稼地隨著風起伏不定，送過來一陣一陣的熱氣。他說著上就往田野的小路上走，王語在后頭喊道：“要談在這兒談，我也得聽著?！?/br>
    何力也沒動，靠在車身上按著自己剛挨了一拳頭的手腕，說：“對，要談就在這兒談，咱們三個都聽著?！?/br>
    王東的臉色特別難看。

    王語忽然覺得他們仨這情況有點尷尬，他蹲下來，從地上撿了一小段枯樹枝，在那兒劃拉著地面。

    何力就說：“你們倆，膽子不小啊?！?/br>
    “這不關王語的事兒，你少牽扯他進來?！?/br>
    何力也痛快：“行，那就說說咱們倆?！?/br>
    “我跟你，也沒什么好說的。我拿你當哥們，才跟你來往，欠既然……”

    “拿我當哥們？”何力打斷了他的話，笑了：“我何嘗不是也拿你當哥們……”

    “你拿我當哥們，剛才在車里你又在干什么？”

    “我喜歡你，王東?！?/br>
    親耳聽見這句話，其實是很震憾的。

    王語身上都倏地像是過了電，這是一種很奇怪的感受，這是他在現實生活中，每一次聽見無關自己，一個男人對另一個男人的告白，而且來的干脆利落，又很突然。他立即扭頭看了何力一眼，發現何力的臉有紅，怔怔地看著王東。他再看王東，王東的臉明顯也有些紅了，說：“你不要跟我說這個……”

    王東本來就不太善言辭，突然聽見這種告白，一時也有些窘迫。他走過去，突然把王語從地上拽了起來，摟在懷里：“這才是我王東喜歡的男人?！?/br>
    王語一時呆呆的，就那么被王東摟著，臉上刷地就紅了，然后腦子一熱，就也摟住了王東的腰：“嗯，我們倆才是一對，你個第三者！”

    王東忽然笑了出來，看了他一眼，抓他抓的更緊了。何力靠在車身上，說：“后面有人看著呢?！?/br>
    他倆立即回頭看了一眼，在看的時候，王東就猛地松開了王語。

    何力就笑了出來，說：“你們倆剛才是誰先撒的手？”

    王語立即看向了王東，何力說：“聽說先撒手的，將來也最先提分手?！?/br>
    “你少挑撥我們?！蓖跽Z說：“你再挑撥也沒用?！?/br>
    他雖然這么說，心里還真被何力這一句話給挑撥到了。剛才王東松手的時候他還沒，可是現在被何力一說，他的心里，還真的涼了一下。

    “是我先松的手……”王東說：“不過我松手，不是怕自己，是怕王語受到傷害?！彼f完就看了王語一眼，怕王語不信。

    何力就輕聲笑了出來，他是個很男人的人，笑起來卻有些辛酸的，又帶著一點挑釁的味道。王語惱羞成怒，問：“你笑什么？”

    “你信他的話么？”何力指著王東問他：“你覺得他是自己膽子小，還是為了你？”

    王東突然漲紅了臉，一拳頭又打了上去，這一回打的準，也突然，把何力打倒在地上，兩個人在地上扭打成一團，王東可能真的憤怒了，最終將何力壓在身下，對著他的臉就是一拳頭。

    王語本來想拉的，被兩個人一撞，就被撞倒在地上。何力也紅了臉，他跟王東兩個人，其實誰也不比誰強多少，一來二去，兩個人臉上都掛了彩。王語看王東最后還是占了上風，就在旁邊看著他們打，他有點討厭何力，心想反正王東占了上風，打就打吧，出出氣。

    結果王東一拳一拳，揍得何力臉上都是血，王東只是悶著聲音打，也不說話，臉上的表情已經不能用兇狠來形容了。王語終于害怕了，趕緊跑上去拉，可是拉不動，何力被打的已經說不出話來了，王語拉住王東的胳膊：“行了行了，別打了，別打了?！?/br>
    他拼了命地把王東拉起來，王東的拳頭上都是血，臉上也掛了彩，喘著氣指著何力說：“滾！”

    這一下，終于有了特種部隊的氣勢。

    王語心驚膽戰地看著何力躺在地上，半天沒動彈。他真怕何力就掛在這兒了，那他們就完了。

    何抹了一把臉，手撐著地坐了起來，忽然咧嘴笑了出來，坐在地上，笑了一會兒，又哭了，可是臉是笑著的，眼淚卻往下流，混著血，看起來異常悲慘。

    他的臉已經腫了，笑起來很難看，卻擊中了王語的心。

    他第一次見男人的，這種愛而不得，對生活有些絕望的眼淚和笑容。他拉了拉王東，說：“咱們……走吧……”

    王東卻忽然抓住他的手，眼睛里的紅，不知道是因為剛打完架，還是真的很傷感，直直看著他：“你不會，聽他挑撥吧？”小心翼翼的，又帶著沖動的語氣。

    “我他媽不會說話，怕我解釋不清楚，你再信了他挑撥?！蓖鯑|說：“我王東對你的真心，要是摻了一丁點假，不得好死！”

    臉上掛著彩的王東，聲音還是粗重的，這樣掏心掏肺地跟他表白，一下子就打動了王語，讓他心里頭，居然酸酸的。

    他其實在內心深處，也知道，他跟王東兩個，要真在一塊，一定不容易，要面對很多，要面對很多他不敢面對的風浪，他只是沒有想，可是內心深處知道。

    所以他內心深處，一直藏著一股想要噴薄而出的傷感，和對這段感情的，未知的恐懼。

    他想笑，可是沒笑出來，就說：“我知道?！?/br>
    “我對不起你，”王東對他說：“對不起，我要跟你在一塊！”

    何力笑的更大聲了，抹了一把眼睛，說：“你們倆……”“何力，承蒙你看得起我，可我不喜歡你，我王東這些年來暗戀的，喜歡的，愛的，都只有一個人，就是王語。你都已經是結婚的人了，別亂搞了，老老實實，負起你一個男人的責任來，不然誰能看得起你？”

    何力仍舊只是笑，王語拉了拉王東，說：“他瘋了?！?/br>
    他拉著王東往回走，何力慢慢地從地上爬了起來，擦了擦還在流血的嘴角，眼睛瞇著，臉上青紫的一塊一塊。他往地上吐了一口，吐出來的都是血水。

    王語走著走著，忽然又轉了回來，指著何力，說：“我警告你，我的男人，以后你不準碰！”

    臉上掛著彩的王東就笑了，右眼角是青紫的，有些睜不開，嘴角還留有血漬，那雙眼睛卻是喜悅的，溫柔的，太陽忽然從云彩里頭露出來，天上的云彩被風推著走的飛快，陽光灑在王東的眼睛里，泛著耀眼的光。

    第126章 世間愛情

    何力靠著車子，看著王東跟王語的身影走遠，他笑了一會兒，忽略哽咽了起來，抹了一把臉，打開車門坐了進去。

    他其實知道王東不喜歡他，他對王東，其實也不是那么喜歡，只是好感而已。

    只是好感而已，之所以會這么瘋狂，是因為他被自己的婚姻折磨的有些喘不過氣來。透不過氣來，就想抓一個救命稻草。

    何力是在自己高中的時候，知道自己喜歡男人。

    可他在農村，生活環境是非常保守的，就算對男的有好感，他也不知道什么叫同性戀，也不會往那方面想，直到后來參了軍，接觸了手機跟電腦，他才終于確定了自己的性取向。

    跟王東的對王語一個人的單相思不一樣，他嘗試過很多男人，做過0也做過1，他對女人，很排斥。

    他一個人在車里頭坐了一會兒，然后發動了車子，車子開到河邊，他停了下來，一瘸一拐地走到河邊，洗了一把臉，臉上的血水流進河里面，染紅了一片，可是很快就消散了，什么都沒有了，只有清澈的河水，看得見里頭的水草。

    他呆呆地看著河水里倒映的自己，不像個人該有的樣子。

    不人不鬼的，這就是現在的他。

    他坐在河邊，靜靜地坐了一會兒，心想自己就這么跳河里淹死算了，這么活著，真沒有意思，心里頭空空的，對日子也沒個盼頭。

    他在河邊坐了一個多小時，兜里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他看了看，扔在了地上，沒有接。

    手機自己響了一會兒就自己停了，過了幾分鐘，就又響了起來，他往草地上一躺，接通了電話。

    “你去哪兒了，怎么還沒回來？”電話那頭他的新婚妻子，語氣有些不愉快。

    “就回來了?！?/br>
    他掛了電話，從草地上爬了起來，一瘸一拐地上了車。車子在田野中慢慢地走，像是蝸牛在慢慢爬。風從田野里吹過去，西瓜地里，孫亮正在那兒給用廢棄的箱子蓋西瓜。

    “別蓋了，天不熱，你沒看烏云把太陽都給遮住了?！眲⑹逶跊雠锏紫滦χ鴨枺骸澳阏焱@兒跑，你媽不管你？”

    “我在家呆著也是呆著，她反倒想讓我出去玩，說我在家都憋出病來了?！?/br>
    孫亮摸了摸額頭的汗珠子，說：“西瓜過幾天就該二茬了吧？”“嗯，”劉叔走了出來，說：“你回去的時候，抱個瓜回去吧，給你媽吃，現在的瓜正甜，要是下了大雨，瓜就不甜了?！?/br>
    “我媽不能多吃這個，她有糖尿病，得注意?！睂O亮說著找了一個西瓜，拍了拍：“我覺得這個熟了?！?/br>
    劉叔就笑著走了過來，拍了拍，孫亮笑著問：“怎么樣，我現在挑瓜的本事好么？”“你挑什么眼光都好，挑男人的眼光也不錯?！?/br>
    孫亮特別不好意思，裝作沒有聽見，說：“我要吃這個?！?/br>
    “掀起來衣服給我看看?！?/br>
    孫亮愣了一下，不知道劉明義這是什么意思，可還是把t恤掀了起來，劉明義摸了摸他的肚子，說：“鼓著呢?！?/br>
    孫亮一把打掉他的手，臊臊的笑了出來，劉明義說：“還拉肚子么？”

    “不拉了?！睂O亮說著把那個西瓜摘了，抱著往涼棚走，風忽然大了起來，吹亂了他的頭發，他回頭看了劉明義一眼，說：“你不吃？”“我想別的，”劉明義跟上來，朝他屁股上捏了一把，孫亮手上一抖，西瓜就掉在了地上，所幸是掉在泥土上了，摔裂了一條縫，西瓜汁就流了出來。

    他彎腰要去拾起來，誰知道劉明義在他身后，突然對著他的屁股用力一頂，他就被頂趴下了。

    “你個老不要臉……”孫亮罵著，卻被劉明義拖了起來，要往屋里去，他紅著臉說：“大白天的，有人看見……看見……”

    “都要下雨了，誰來，都午睡呢……”

    孫亮被推到了屋子的床上，說：“你都這歲數了，怎么還……還這么喜歡干這事……”他的聲音越來越大的風聲淹沒了，天上的云彩隨著風不斷翻滾著，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有一群黑色的鳥，好像也被風驅使著，朝楊樹村飛了過去，有幾只在張素芹他們家的那棵大樹上停了下來，院子里，張素芹在忙著收東西。

    “好像要下雨了！”

    王麗喊著，就開始幫著張素芹往家里收拾，因為明天要辦婚宴了，院子里雜七雜八的堆滿了東西，一時來不及收拾，塑料袋都被風卷起來了，劉劭慌著說：“你別亂動，在哪兒老老實實呆著，我來收拾?！?/br>
    張素芹也說：“你聽劉劭的，都有身孕的人了，還不知道愛惜著自己？”王麗不得已，只好在門口坐了下來，風吹的很大，卷起了一層塵土，她瞇著眼睛背過身去，問：“東哥呢，怎么一直沒見他？”

    “他還在王語屋里跟他說話呢?！眲③恳贿吇胖帐?，一邊說：“他好像跟誰打架了，臉上還有血漬呢，王語給他找創可貼呢?！?/br>
    “打架？”張素芹問：“打什么架，跟誰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