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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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那一天,少年握著手中的徽章,眼睛好像閃閃發光。慕梵第一次在他眼中看到了名為希望的神采,然而他低下頭的時候,捧著徽章就像捧著易碎的珠寶,小心翼翼,不敢用力。就在那一刻,慕梵明白了。 有奕巳的那令人側目的自信,其實是一種自卑,來自最底層的小人物的自卑;也是不甘,壓抑在年輕的靈魂中,不甘被命運擊倒的憤怒。 一直生活在最苦難的環境,一次次的失望,卻沒有打磨掉他的棱角,而是磨練出更加凝練的性格。這樣的有奕巳,只要找到一絲可能,他就會牢牢抓住機會爬出泥潭,爬到頂天立地的位置。 在看到畫面里少年推門而出,仰望星空的那一刻。慕梵甚至不由轉移開了視線,躲開了那雙望過來的黑色眼睛。即使,他明知這只是一個幻影。 到這一刻,慕梵才覺得自己開始了解有奕巳這個人。他不是生來強大,甚至一開始就擁有的比別人少。也正因為此,一旦抓住了希望,就絕不放手。 這樣的有奕巳,讓慕梵想到了自己,想到剛剛被測出基因有缺陷時的自己,同樣的不甘與掙扎,他們何嘗不是同命相連。如果不是…… 眼前畫面驟然一變,打斷了慕梵的聯想。有奕巳的身影消失在他眼前,取而代之的是一位老人。 那位領養有奕巳的老人便是這座房屋最后的記憶。在有奕巳離開后不久,老人孤身一人闔上門扉離開,他似乎準備遠行,卻不知要去何方。 慕梵看著這老人的背影,莫名覺得眼熟,而就在他想要看得更仔細一些時,畫面一暗,一切幻影都消失不見。 時光回溯就到此為止,沒有再多的記憶。 “那個人類……” 回想起那最后一幕,慕梵覺得自己好想抓住了什么線索。這個照顧有奕巳的老人,為什么會讓他有莫名的熟悉之感? 正在慕梵凝神思考時,他一直佩戴在身上的通訊裝置,傳來了聯系不斷的呼叫聲。 【殿下,收到請回復!緊急情況!】 【請立刻回復我,殿下?!?/br> 【北辰這邊……】 聽到北辰兩個字,慕梵接通通訊。 “什么事?” 通訊器那端傳來秘書官焦急而有些慌亂的聲音,慕梵聽著,眉頭皺起,復又松開,恢復成黑色的眼瞳中,閃爍著見到獵物般的光彩。 “不用著急,梅德利?!?/br> 他輕聲道,轉身離開這間破舊的小屋。 “一切等我回去再說?!?/br> 時光回溯的幻影,消失于紫微星的夜風中。那個曾在這里成長的少年,也早已奔波去向遠方。 只剩下慕梵的背影漸漸隱沒于黑暗,而在他腦海中揮散不去的,卻是黑發男孩稚嫩的身影。猶如中毒一般,刻在了腦海深處。 直到再也不能磨滅。 …… 絲毫不知慕梵已經去自己老家逛了一圈,有奕巳還在思索如何奪取首席之位。聽衛瑛的解釋,新生首席會在第一學期結束后,按照整學期的表現和綜合能力測評,也就是說他有整整半年的準備時間。 那么這半年該怎么做呢?是努力拼一把,爭取做個名副其實的星際學霸。還是低調一點默默提升實力,先擁有自保之力再說? 可是現在的情勢,就算有奕巳想低調也由不得他。在沃倫·哈默提出要做他的守護騎士后,雖然提議被否決,但是有奕巳在學校的風頭一時無二。 人活得太出色,有時候也是一種煩惱啊。有奕巳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憂傷地嘆了口氣。 而他煩惱沒過兩天,另一個重磅消息,就徹底奪走了他的風頭。 有人向北辰軍校校董事會提出抗議,要求取消慕梵的入學資格! 一時之間,謠言四起。 就在這樣紛亂中,新生們迎來了他們正式上課的日子。 第29章 或躍在淵(一) 早晨。 衣領、袖子,全部理好。 扣子一直扣到上數第二顆,不拘謹也不放肆。長褲理出筆直的線條,顯得身形更加挺拔修長。 對了,還有袖扣,絲毫不差地佩戴在合適的位置上。 有奕巳對著鏡子整理好衣著,手指劃過肩膀上的銀色系章,對自己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搞定! 一日之計在于晨,完美的一天,從著裝開始。 他穿戴整齊才走下樓梯,見到在那里等待的伙伴們。 沈彥文,伊索爾德,還有衛瑛,都在樓下大廳等著他。三個穿著黑白校服的少年少女,各有各自的颯爽風姿。 “嘖嘖,果然是人靠衣裝啊?!笨匆娤聵堑挠修人?,沈彥文取笑他,“你剛來北辰的時候,穿得跟個剛進城的貧民似的,現在才有個人樣?!?/br> 有奕巳笑而不語,他沒告訴沈彥文,那時候的那套衣服,已經是他當時唯一整齊干凈的衣服了。不過這種說出來只會博人同情的事,現在也沒有必要再提起。 他對著幾名伙伴微笑道。 “走吧?!?/br> 今天,是北辰軍校新學期開學日,也是1020屆的新生們正式上課的第一天。 從宿舍區走出來,一路上,這四人組就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無論是黑色白色混雜的校服,還是眾人均高出一等的容貌,都是吸引眼球的殺器。然而,最大的殺器卻是有奕巳這張人形招牌。經過為期一周的各大媒體的反復宣傳,現在整個北辰,沒有人不曾記住他的臉。 走到守護學院的門口,黑色校服的衛瑛和眾人告別。而到了星法學院,在法官候補系的伊索爾德也先行離開。最后,只剩下同為檢察官候補系新生的有奕巳和沈彥文。 有奕巳看見這小子一路上欲言又止,就知道他絕對是有話想說。 “有什么事想說就說,憋在肚子里不難受么?!彼眯Φ?。 “好吧,那我就問了啊?!鄙驈┪目戳酥車谎?,壓低聲音道:“他不會有事吧?” “他,哪個他???”有奕巳明知故問,“你不說清楚,我真的不知道你什么意思?!?/br> “還能是誰!”沈彥文惱羞成怒,“就是慕梵,最近傳播的那個消息你也聽說了吧。我就問你,慕梵會不會真的被取消入學資格?” “看來你很關心他嘛?!?/br> “廢話,我這是關心敵人的動向!再說,好歹也曾經是一個隊伍合作過的,我就是好奇么……你到底說不說!” 見他真的有幾分惱怒,有奕巳停下逗人的心思,認真道:“你為什么要擔心慕梵呢,他堂堂一國王子,入學資格也是光明正大地考取的,別人真能這么輕而易舉地剝奪?” “可是……” “你覺得慕梵是什么人?”有奕巳索性停下來問他。 “嗯?亞特蘭蒂斯王子,實力強大到不可思議,為人有點傲慢,但還算好相處?!奔词共幻靼子修人葹楹瓮蝗贿@么問,沈彥文還是乖乖回答了。 “別的呢?” “什么?” “除了實力,除了王子的身份。慕梵這個人本身留給你的其他信息呢?他來考北辰的目的,他的興趣愛好,他的特長偏向?” “我、我怎么可能會知道這些!” 見沈彥文回答不上來,有奕巳笑了笑,“不僅是你,我也不知道。即使我和他曾經這么近距離地相處過,然而我卻沒有看到除了強大的戰力以外,他暴露出了的其他特點?!?/br> 當然,不小心看到慕梵的尖耳,以及慕梵變成迷你鯨鯊的這點,有奕巳不會輕易對別人說。 “一個活了超過兩百年的鯨鯊,他真的空有一身蠻力,卻沒有別的特點?”有奕巳冷笑道:“如果周圍所有人都這么認為,那才是慕梵的可怕之處?!?/br> “雖然聽起來很厲害,但我怎么覺得沒聽懂你在說什么?!鄙驈┪你裸露?。 有奕巳白了他一眼,“我的意思是,這位王子殿下既懂得藏拙、隱忍,也知道示敵以弱。你就別替他cao心了,還是擔心你自己吧??匆姏]有,到了?!?/br> 他指著眼前標志著1020屆檢察官候補系的教室,拽著沈彥文的衣領,將人提了進去。 “今天開始,我們要正式接觸成為一名檢察官的課程,你做好準備了嗎?” 當有奕巳這么說的時候,沈彥文還沒有明白這句話的深意。 他們進入教室時,已經有十幾個人坐在位置上等待。這一屆的檢察官候補新生只招收了二十五人,而現在大半人都到齊了,有奕巳他們來的還不算早。 和其他人學生不一樣,這十幾個人看到有奕巳并沒有露出特殊的情緒。只是在看到新人進來時抬頭看了一眼,就又各做各的事情去了。但即便是這樣,有奕巳也敏銳地察覺出來,他似乎被排擠了。 沒有折辱,沒有挑釁,而是這種無視的態度,讓人覺得自己被隔離于群體之外。沈彥文似乎也受到了他的連累,成為排擠附帶的一員。 找了個位置隨便坐下,有奕巳漫不經心地挑起嘴角。 他不在意被人冷落,他只是覺得有趣??既霗z察官候補系的無一不是天資聰穎之輩,如果和這幫人斗智斗勇,可比逗弄別人有挑戰性多了。 1020屆檢察官候補系的學生,就在這樣波濤暗涌的氣氛下,迎來了他們開學的第一天。 在上課時間到點的那一秒,一個男人準時推門而入。這人看著孔武有力,肌rou虬結,走路時甚至可以看到褲裝下大腿肌的運動,而滿臉的胡須遮住了大半個面容,只露出一雙犀利有神的眼。 看起來不像是老師,倒像是街頭惡霸,有奕巳心想。 “很好,25人,無一遲到,無人曠課?!?/br> 一進門,絡腮胡就對好整以待地等待上課的學生們,露出了滿意的表情,“這意味著,你們至少遵守了身為一名檢察官最基礎的要求,紀律性。但是——”他話鋒一轉,點起一名同學,“你,對,就是你。你坐在最靠近門口的位置,為什么我剛才進來的時候,你一點戒備之心都沒有?” 被點名的無辜同學道:“可是老師,這里是學校,我們在等待您上課?!?/br> “老師?誰告訴你我是老師,如果我是偽裝成教師的敵人呢?如果我是別有所圖的其他星系的間諜呢?如果我進來,就是為了將你們這些新生全部殺光,斷了北辰這一屆的檢查官候補系生源呢?”絡腮胡怒目看向他。 “可是,那根本不可能啊?!?/br> “不可能?就因為現在是和平時期,就因為我們和帝國停戰?笑話,北辰軍艦每天在邊境巡邏是為了什么,這么多軍人辛辛苦苦地訓練是為了什么?一點防范之心都沒有,自以為活得太平,你去隔壁問問那個慕梵,看人家亞特蘭蒂斯王子,會不會笑話你們!” 慕梵躺著也中槍。 “老師,我們在你進來的時候攻擊你,就是正確的選擇嗎?您說的都是小概率事件?!边@些學生顯然也不是這么好忽悠的,很快就有人想到了反駁,“如果因此而誤傷,豈不是更錯?” “你的問題很好,我需要找個人來替我回答?!苯j腮胡男子目光掃視一圈,停留在有奕巳身上。 “這位同學,請講出你的理解。如果剛才是你,你會做出什么選擇?” 感覺到眾人的視線都集中在自己身上,有奕巳緩緩站起身。 “我不會選擇攻擊,老師?!?/br> “為什么,你也覺得現在是和平時期,不需要這些無謂的防備嗎?” “不,我只是不做無謂的犧牲?!庇修人鹊溃骸拔覀兩碓谥餍?,而且還是軍校,如果有人可以穿過層層防御喬裝進來,他的實力肯定不是我們這些人可以對付的。貿然動手,只會激怒對方?!?/br> “所以你選擇做個懦夫投降?”絡腮胡尖銳地質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