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節
南姍抬起眼睛,發髻中簪頭吐流蘇垂著的珊瑚珠,搖曳在臉頰邊,紅潤剔透的珊瑚珠映著若白雪的肌膚,端的是清艷明媚,南姍眼波俏皮的笑了笑:“好呀?!笔捛寤粗绷酥毖?,將南姍箍到懷里,在她臉頰親了一口,笑意綿綿道:“姍姍,你真好看?!蹦蠆櫩吭谑捛寤醇珙^,惆悵的哼哼:“還好看什么呀,很快就會老成黃花菜了?!笔捛寤磽苤蠆檲A潤的耳墜子,笑道:“我中午要吃一道黃花菜燉雞,晚上還要喝黃花菜做的瘦rou湯?!蹦蠆檽溥暌恍Γ骸澳阊?,就會尋我開心?!?/br> 用罷早膳,蕭清淮回他的書房辦公,今日不去鳳儀宮辦公的南姍,尋了個陽光灑落的地方,一張躺椅,一盞清茶,一本閑書,又開始每日的悠閑日子。 還在春闈的考期,家有考生的門庭,不是到寺廟燒香拜佛,就是到祠堂求祖宗保佑,去歲秋闈,南梵落榜、南離落榜、南康落榜、顧牧落榜,南玨大伯的幼子,十七歲的南翔,反倒一次中舉,這下子可樂壞了南玨大伯,待今歲的貢士榜張貼,上一回落榜的南銘,今次榜上有名,而以黑馬姿勢殺出來的南翔,亦名在其列,南姍聽說南玨大伯差點喜暈過去,至于南斐……葉三嬸又一次哭暈在佛前。 出了國喪期,該娶媳婦的,想納妾的,要擺筵席的,愛聽堂會的,全部又層出不迭的活躍起來,南旭、南康、南離、南果、南翔等都到了說親的年紀,因南瑾之前‘膝下之兒不許納妾’的言論,更兼當朝國母又是南家女兒,且深受陛下的寵愛喜歡,欲與南家結親者,實在枚不勝數,俗語有云,一家女百家求,到了現如今的南家,反倒調了個兒,姓南的公子哥兒成了香餑餑。 清歷三年的六月初六,是南姍滿二十七歲的生辰,這一回,蕭清淮送了南姍一份厚重的賀禮,下旨封南瑾為忠敬侯,三代之后再降等襲爵,即待南瑾、南屏、南銘三代之后,在南銘之子襲爵時,才會是降下一等的忠敬伯,南姍知道之后,說實話,其實挺別扭的:“我娘家現在已夠顯赫了……” 蕭清淮目光略奇怪地瞅著南姍,道:“當年,父皇會恩封錢家爵位,那是太后用嘴皮子叨叨出來的,我不用你叨叨請封,自個兒高興封你家人,你怎么瞧著還不很高興呢?!?/br> 南姍抓抓額角,依舊別扭:“就是感覺怪怪的……” “好啦?!笔捛寤磳⒆ザ鷵先哪蠆櫝杜康缴砩?,親親她依舊柔嫩的臉蛋:“你是皇后,恩封皇后之父,歷朝都有,更何況,我初掌朝廷大權之時,岳父助我良多,于情于理,封賜爵位都不為過……過幾天,就到你的生辰之日了,我派人將岳父岳母接來宮中陪你過生辰,如何?” 南姍立時喜上眉梢:“真的?” 蕭清淮擰了一下南姍的鼻子,笑問:“我何時騙過你?” 因是午膳后的小憩時辰,殿內并無閑雜人等,南姍抱住蕭清淮的脖子,狠狠在他臉頰啃了一口,聲音裹著蜂蜜似的甜美勾人:“謝謝皇上,你真好?!笔捛寤错馍盍松?,輕輕側首,溫熱的嘴唇落在南姍的頸子,語聲略微模糊:“那你要如何謝我?”被淺淺噬咬皮膚的南姍,低聲道:“還是大白天呢,你又要胡來了?!笔捛寤闯脸炼?,指尖輕巧利落地解去腰封,呼吸漸重:“我本就正值盛年,你又各式補品天天地灌我,難道不該多多體諒我?你有孕或行經之時,我多體諒你,你都忘了?你個小沒良心的……”身子漸漸熱燥guntang起來,南姍低低喘息:“那我給你生個女兒,謝你好不好啊?!比股淹时M,蕭清淮熟門熟路地占據領地,肆意徜徉之前,耳語微微:“不了,現在這樣,就已很好?!?/br> 早在殿內泛起不正常的聲音時,小包子已將候在殿外的宮婢內監,通通都轟到了遠處。 “兒臣祝母后福如東海,壽比南山!”數日后,十歲過半的蕭明昭,領著三個弟弟給南姍拜壽。 又折騰了半宿的南姍,晚起慵懶地受了禮,然后伸長了脖子等雙親入宮,溫氏還罷了,時不時能來宮里轉轉,南瑾身為男士,雖然是胡子一大把的老頭子,輕易也是不好進宮的,今日是南姍生辰,本著壽星最大的原則,南姍用特權給三個要上課的兒子,通通放了假,四個大小不一的小伙子,嘻嘻哈哈地在殿中鬧騰玩耍,南姍覺著又吵嚷又窩心。 待見了南瑾老爹,南姍忍不住心頭微酸,眼眶發熱:“爹,才多久未見,你怎么又變老了……”南瑾抽了抽嘴角,忍住想敲閨女腦瓜子的手指,繃著臉道:“年紀大了不變老,難道反變年輕不成?”聽著老爹熟悉的訓斥調調,南姍挽住老爹的胳膊,撒嬌道:“爹,我好久都沒聽到你訓我了,真是想念的很?!蹦翔抖侗煌熘母觳?,輕聲道:“又沒規矩了?!蹦蠆櫬洱X一笑:“皇上怕待在這里,您二老不自在,才特意在書房蘑菇呢,您老就別把規矩掛嘴邊了?!蹦翔⑽⒄姑迹骸盎噬嫌行牧??!?/br> 那廂,蕭明昭有模有樣地領著三個幼弟,和慈祥可親的溫氏說話,溫氏抱抱這個外孫,摟摟那個外孫,不勝欣喜之情溢于言表,待看到面色古板的南瑾時,常吃老爹冷臉的蕭明昭還好些,最是乖巧安靜的蕭明軒也還好,性格活潑開朗的蕭明愷也不錯,就是愛黏親爹媽的蕭明崇,怯怯地躲在南姍腿邊,不高興上前和南瑾親近。 若是蕭清淮端個嚴肅臉,南姍倒敢伸手在他臉上扯出笑,但是吧,南瑾生來就比較嚴肅,以前為逗老爹發笑,南姍都要使出姥姥勁兒,積威多年之下,南姍也不敢在老爹臉上動土,便半摟著蕭明崇引導道:“崇崇,你說,父皇待你好不好呀?” 因蕭明崇是幼子,性子又頗有些小女孩的黏人,蕭清淮便略寵了些,素日常和顏悅色地逗蕭明崇玩兒,蕭明崇鼓著胖嘟嘟的臉蛋,糯聲答道:“好?!?/br> 南姍繼續道:“父皇待崇崇好,是因為很喜歡崇崇,外祖父是母后的爹爹,母后小的時候,你外祖父待母后也特別好,外祖父不僅喜歡母后,也很喜歡崇崇的,崇崇乖,上前和外祖父問個好,你父皇不留胡子,你看外祖父的胡子多長多好看,你就想不想摸一摸?” ??囍姘c臉的南瑾,確實很嚇小盆友,便是柔和了神色,面部線條依舊頗顯冷硬,但是展眉微笑之時,也別有一番和氣之態,聽了母親‘喜歡誰就會待誰好’的言論,蕭明崇少了些抵觸情緒,小步子挪近了南瑾,軟甜著聲音道:“外祖父,我想摸摸你的胡子,好不好?” 溫氏戳戳自家老頭子,清咳一聲道:“老爺,你就笑一笑,別嚇著小皇子了?!?/br> 南瑾到底沒笑出來,卻拂了自己的胡子給小外孫,蕭明崇捻了捻手里的白胡子,然后扭臉看向母親,說道:“母后,叫父皇也留胡子,好不好呀?!?/br> 南姍抽了抽嘴角,她還想要俊俏老公呢,才不要胡子拉碴的老頭。 蕭明昭挪步過來,對幼弟道:“崇崇,年紀大了,才會留胡子,父皇還很年輕呢?!庇稚焓置捗鞒绲南掳?,笑嘻嘻道:“崇崇,你要是喜歡胡子,等你長大了,你可以自己留著玩嘛?!笔捗鞒缱プツX門,一臉求知欲地問老哥:“大哥哥,那我什么時候才能長大呀?!边€沒長出胡子的蕭明昭,沉吟道:“這個,這個……” 南姍無語的笑笑,而后對南瑾老爹道:“爹,崇崇沒怎么見過你,有些認生……”然后,你又生了一張不愛笑的臉,南屏大哥一副溫潤儒雅的氣度,蕭明崇雖然之前沒見過,也能乖乖的叫人打招呼,輪到你這兒,嘖,卡殼了。 ☆、第273章 都說女兒是貼身小棉襖,南姍膝下無女,蕭明昭便很好地充當了棉襖角色,上能抗住老爹釋放的壓力又會給親娘當開心果,下既能照顧幼弟又會哄他們玩耍,端的是好兒子加好哥哥的綜合體。 母親孝順外祖父,自是希望他們兄弟和外祖父親近些,但是,最小的弟弟還不太懂事,和外祖父生疏之意著實明顯,蕭明昭笑如溫暖的朝陽,對母親道:“母后,您常說外祖父字寫的好,能不能讓外祖父寫幾幅字,叫兒臣開開眼呀,還有,愷愷的字總也寫不好,有外祖父這么好的‘師傅’在,也可以給他點撥點撥?!?/br> 說著,朝蕭明愷的方向瞄了兩眼,頗有兄長威儀道:“愷愷,父皇前天可發過話了,你再不把你的狗刨字練好些,就要把你的馬術課停了,全部改成練字課,你沒忘吧?!?/br> 蕭明愷自呱呱落地起,就是天然的野小子一枚,自小精力旺盛的愛摸爬滾打,大了些后,最是迷戀坐在馬背上的感覺,這一點上,蕭明愷和蕭明昭最是臭味相投。 停了馬術課,不啻于叫他天天餓肚子,差四個月就滿七歲的蕭明愷,身形一閃,顛顛地湊到南瑾跟前,拉住他的袖子扯啊扯,情緒十分外露和奔放:“外祖父,您快指點指點我吧,我愁的都兩天沒睡好覺了?!彼幌氡魂P小黑屋,天天練寫字啊,他想坐在馬背上,一顛一顛地跑啊。 南姍掩唇一笑,指著蕭明愷道:“愷愷,母后的字,就是你外祖父手把手教的,外祖父給你指點時,你可認真仔細地聽著,若還是三心二意不好好練,再到你父皇那兒過不了關,母后可不給你說好話求情了?!?/br> 蕭明愷點頭如搗蒜,連連應道:“母后的話,我記下了?!?/br> 南瑾教蕭明愷如何練字時,蕭明昭和蕭明軒也捧著腦袋湊在一邊,雖然很黏人但也愛湊熱鬧的蕭明崇,也拱著腦袋往里頭擠,蕭明崇人小個矮,海拔堪堪超過桌高,已是半大少年的蕭明昭,直接將他拎到了桌面,在蕭明昭的乾坤挪移嘴之下,到了最后,蕭明崇反倒坐在南瑾懷里,被手把手地教著寫字。 待南姍這邊處得差不多了,蕭清淮施施然從書房歸來,一邁進殿內,只見幼子捧著幾張紙顛顛地跑來,彎笑著大眼睛,興致勃勃地表示:“父皇,我會寫字了!” 蕭清淮將那幾頁紙拈到指尖,目光淺淺劃過那些鬼畫符,嘴角抽了抽之后,才非常含蓄道:“寫的……嗯,不錯?!?/br> 聞言,蕭明昭一本正經地繃著臉心里卻在偷笑,蕭明軒安靜純然地眨了眨眼睛,蕭明愷一個沒控制住,撲哧笑暈在南姍身上,南姍給了蕭明愷一個爆栗,然后宣布開飯,擺了兩桌,分別在兩間大殿,一桌是蕭明昭領著三個幼弟吃,另一桌是四個大人。 不留宮女服侍,南姍自個兒給四只金色的小酒杯,一一倒了八分滿的桂花酒,邊倒邊笑:“這壇桂花酒,還是好幾年前皇上釀的,一共釀了三壇,這是最后一壇子,原本打算到中秋再啟封的,今兒個高興,便提前喝了吧……皇上和爹爹都不好酒,咱們只喝幾小盅應個景,不多喝?!笔捛寤匆颜f過,今日不論君臣之禮。 飲下開席酒之后,南姍拿一雙干凈的筷箸,給蕭清淮夾一根黃花菜,明眸流轉:“這是皇上愛吃的?!庇謯A一截蘆筍給南瑾,笑意盈盈:“這是爹爹愛吃的?!痹賷A一塊嫩嫩的豆腐給溫氏,語氣輕快:“這是娘愛吃的?!弊詈?,收回筷箸的南姍,略莫名其妙道:“都看著我做什么,吃呀?!?/br> “傻丫頭?!卑肷?,蕭清淮輕輕失笑,夾起一只顏色鮮亮的香辣大蝦,擱到南姍手邊的碟子里,曬然道:“今天你是壽星,你最大,還輪得著你斟完酒再布菜?你最愛吃蝦,嘗嘗這個味道如何?” 當著親爹親媽的面,蕭清淮語中盡是親昵寵愛之意,南姍略燒了燒臉頰,應道:“噢?!?/br> 用罷午膳不久后,南瑾和溫氏遂向蕭清淮請辭離去。 歷來皇后做壽,都是邀一堆朝廷命婦開大聚會,南姍素不愛那種虛熱鬧,逢年過節時的大熱鬧,一年要有好幾場,也不缺這一回,蕭清淮知媳婦掛念父母,便很上道的將媳婦爹媽弄來宮里,吃上一頓難得一聚的團圓飯,當然,相對的,素來嚴于律己的南瑾也很上道,皇帝女婿給體面是一回事,卻不可得寸進尺蹬鼻子上臉,所以午膳稍過片刻,便主動告辭離開。 送走南瑾夫婦,南姍命人將剩余的桂花酒呈上,蕭清淮衣袍合體,斜躺在南姍的貴妃榻上,看著正倒酒的南姍,笑道:“這是沒喝夠啊,還是想借酒澆愁?” 坐在榻邊的南姍,斜睨蕭清淮一眼:“我喝酒解渴不成么?” “成,怎么不成?!笔捛寤瓷斐鲆恢皇种感揲L的手掌,微微一笑:“朕也渴了,皇后娘娘賞朕口酒解解渴吧?!蹦蠆欉f給蕭清淮一只小酒杯,與他碰了碰杯,真心道:“謝謝皇上?!笔捛寤刺袅颂裘?,低語道:“你若當真謝我,就和我喝個交杯酒?!蹦蠆櫳盗松?,然后道:“……好啊?!被实郾菹?,你越來越會玩了,你兒子越長越大,你倒越來越小。 馬車穩穩緩緩地行在路上,南瑾與溫氏并排而坐,溫氏扶了扶發上的珠釵,偏首對南瑾道:“去了一趟宮里,老爺就沒什么話要說?” 南瑾嘴角略彎出一抹弧度,聲音淡淡的:“丫頭現在舒坦的跟神仙似的,我還說些什么?!?/br> 溫氏笑了笑,溫聲道:“咱們這閨女倒是好造化,覓的這夫婿,可真是稀罕少見,自打姍姍遷居皇宮,我還一直暗地憂心,恐先帝看皇上只姍姍一個,會……”頓了一頓,才低聲道:“你我只得這一個女兒,如今她過得和美自在,我也放心了?!?/br> “皇上若非對姍姍真心實意,也不會給她‘賢儷’的封號,賢淑柔嘉,伉儷情深……”南瑾緩緩說道,而后望著年華不再的老妻,慢慢道:“阿瓏,能娶你為妻,也是我的好造化,早些年,讓你受了好些委屈,是我對不住你……”溫氏攔住南瑾的話端,握住夫婿已然蒼老的手背,笑道:“都半截入土的人了,還提那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做甚?!蹦翔词治兆±掀薜氖?,低聲感慨道:“是啊,一轉眼,幾十年都過去了,我都老的掉牙了?!睖厥相聊翔谎郏骸澳俏疫€不是頭發都白光了,變成了老太婆?!蹦翔p輕微笑:“正好白頭偕老了嘛?!?/br> 老夫老妻倆正說著話,忽聽外頭遙遙傳來叫罵聲,待離的近了,只聽一個粗噶嗓子的男聲破口大罵道:“……你們這破酒樓還想不想開了?你們知道老子是誰么?宮里的皇后娘娘可是爺家的親戚,惹的爺發怒上火,爺拆了你這破地方,叫你們從京城滾蛋!” 聽及皇后娘娘四個字,南瑾剛柔和起來的神色頓時一沉,不掀轎簾,只高了嗓音吩咐道:“去問清楚,前頭怎么回事?” 片刻之后,有穩重的聲音在外回稟:“啟稟老太爺,鬧事的是大老太爺夫人娘家的兄弟,因‘云來酒樓’客滿無座,先是和里頭的客人起了口角,后來又和酒家吵嚷了起來?!?/br> 南瑾靜了一靜,然后吩咐道:“把他給我帶過來?!?/br> 又過片刻,兩個身材魁梧的南家護衛,扭著罵罵咧咧地楊啟光,將他帶到了南瑾的車轎前,正憤怒叫囂的楊啟光,看到馬車上的‘南’氏印字,又見這輛馬車非同一般的富貴顯眼,念頭一轉,已猜應是南府二房的轎馬,但不知轎內坐的到底是何人,眼珠子滴溜溜轉之時,試探著問道:“車內坐著的是……” 只聽車內傳出冷冰冰的兩個字:“南瑾?!?/br> ☆、第274章 一聽到車內所坐何人,楊啟光雙腿下意識的一軟,差點跪趴到地上,回神之后忙沖車簾作揖行禮:“啟光見過侯爺?!毙钍夏耸菞顔⒐獾睦^姐,若單論輩分,楊啟光其實和南瑾是一輩,南瑾已被封忠敬侯,被稱呼侯爺也合情合理。 “你是皇后娘娘的哪門子親戚?老夫如何不知?”南瑾不露其面,只傳其音,淡淡的丟出兩個疑問句之后,南瑾便聲無起伏道:“起車,回府?!本故前刖湓捯膊欢嗾f,直接走人。 南瑾再簡單不過的兩句話,卻傳達出一個無比清晰的信息:你不是說皇后娘娘是你家親戚么,不好意思,作為皇后娘娘的親爹,我不認識你,所以咱們根本沒有敘話的必要,再見。 一時之間,街道上駐足瞧熱鬧的行人,不由指指點點議論紛紛,楊啟光縱使臉皮頗厚,也忍不住臊的滿臉通紅。 數日后,閑極無聊的睿王爺,來找南瑾下棋解悶,茶香裊裊中,蕭元哲落下一粒光潤的白子,笑道:“你不是早念叨著,待卸了任,要帶尊夫人到外頭走走,怎么還留在京中杵著?” 南瑾瞅著棋盤,慢慢接口:“王爺不也總說,在京城悶得慌,想回封地溜達溜達,現在不也還沒離京么?” 蕭元哲輕輕‘嗨’了一聲,拂了拂繡磊落青竹的袖口:“我去跟皇上辭行,他說我年紀大了,就別到處閑逛了,叫我留在京里養老,嘖,本王又沒老的走路腿打顫、咳嗽上不來氣?!?/br> 南瑾在棋盤上摁下一枚黑子,道:“夫人的大舅舅少年早逝,母親走的也早,唯一的小舅舅近來身子也不大好了,御醫已說盡人事聽天命……” 略微沉寂片刻后,蕭元哲才又繼續道:“聽說,你前幾天從宮里回來時,碰到扯著皇后名義鬧事的人了?” 南瑾輕輕嘆了口氣,道:“枝繁葉茂,總會有旁枝斜出?!?/br> “你這已好很多了,你本就治家嚴厲謹慎,你家丫頭又懂約束,哪像之前……”蕭元哲嘴角微露諷意:“罷罷罷,不提過去那些糟心事了?!痹谄灞P上又落一枚棋子,蕭元哲接著道:“說來,大皇子已十多歲了,不出幾年,也該擇妃立室了,你家丫頭可給你提過此事?” 南瑾聲音淡淡的:“不曾提過……大皇子擇妃立室,該由皇上皇后做主,我乃外親,豈有插手之理?!?/br> 蕭元哲有些唏噓的頑笑道:“你明透就好,你我相交多年,又是兒女親家,我不過cao閑心的白囑咐一句,你家丫頭在宮里盛寵無雙,一枝獨秀,也該讓別家姑娘去分些春色,若好事兒全讓南家占了去,也就不見得還是好事了,皇上封你爵位,許你家四代富貴,恩澤綿延子孫,已是無上榮耀,該好好珍惜才是,莫要走了……錢家的老路?!?/br> 南瑾應道:“謝王爺提點,南瑾雖老了,卻沒老糊涂……”在棋盤上又落下一枚棋子,南瑾再道:“王爺,你又輸了?!?/br> 蕭元哲拿折扇敲敲腦袋,朗聲笑道:“本王下棋總輸給你,卻偏愛找你下棋解悶,真是邪了門了!哎哎,再來,再來!” 嚴格來說,皇后也是一門職業,對內要打理宮闈,保證后宮風平浪靜,對外也要結交女眷,譬如,有哪家正得圣心了,逢節慶之日時,皇后要安排賞賜東西,以示君王隆恩,或者,哪家有社稷功臣病重或病逝,皇后要負責慰問女眷,以示君王洪恩。 遠靖候爺不單是有爵的朝廷老臣,也是南姍的小舅姥爺,如今他病入膏肓,時日不多,于情于理,南姍都要慰問一番。 已入秋,各色菊花徐徐綻放,鳳儀宮內,南姍端坐皇后寶座,穿著蜜合色繡金絲菊花紋的長衣,發中插著一對累金絲鳳翹頭銜珠釵,另別了些小小珠花,雖不富麗堂皇,卻別有雍容嫻雅之態:“……舅姥爺可有好些?” 朝廷命婦進宮覲見皇后,理應按品大妝,正裝之外要披霞帔,頭戴琳瑯生輝的珠冠,微動之下,便清脆作響,秦楚氏規規矩矩地坐在下首,垂眉答道:“精神略好了些,胃口還是弱減,只能勉強用些稀粥?!?/br> 人有生老病死,誰也躲不過,南姍也只能說些寬慰的話,兩人聊了一會兒,南姍瞧瞧一側的滴漏,看時辰也差不多了,正準備開口送客,殿外忽有內監抱響兒,說小皇子來了,南姍展眉望去,只見蕭明崇踢踏著步伐跑了進來,待幼子黏蹭到身側,南姍笑著問他:“崇崇,怎么跑來這玩兒了?”蕭明崇尚不足四歲,還不到按部就班的進學年齡,素日,爹媽和幾個兄長誰有空,誰就教他一點文化知識,他現在的人生主題還是——玩玩玩,無憂無慮的玩兒。 蕭明崇去歲當傳話筒,出了點小小意外,蕭清淮遂叮囑小兒子,以后再給爹媽帶話時,若是旁邊有外人在,要偷偷地說給爹媽聽,不能再大聲嚷嚷出來,故而,當蕭明崇看到殿里還有個陌生女人時,便抱住親娘的脖子,附耳悄聲道:“母后,大肥螃蟹快蒸好了,父皇叫你回宮去?!?/br> 南姍揉揉蕭明崇的腦瓜子,和藹地笑道:“好,母后知道了?!闭酒鹕韥?,南姍對秦楚氏道:“時辰不早了,本宮就不久留秦夫人了?!鼻爻细I硇卸Y道:“是,妾身告辭?!?/br> 自有宮女領秦楚氏一路出去,蕭明崇拉著南姍的手,一邊走一邊蹦,歡樂的像只小鳥:“母后,哥哥們今天中午回宮吃飯么?叫他們也回來吧,人多了吃飯熱鬧?!?/br> 南姍瞟一眼手心里蹦蹦跳跳的小家伙,道:“是人多了,和你玩著才熱鬧吧……你哥哥們也快下課了,這樣罷,你去文華殿叫哥哥們回來吃飯,到了文華殿,不許大聲嚷嚷,見了太傅要問好,母后等你們回來吃飯?!?/br> 蕭明崇笑彎了大眼睛,喜氣洋洋道:“好——” 秋高氣爽,陽光明艷卻不熱烈,菊花燦然的殿外,歪躺在貴妃榻上的蕭清淮,手中握著一本書,一副偷得浮生半日閑的慵懶姿態,瞧著南姍獨自一人回來,奇道:“你把咱們的小尾巴丟哪兒了?” 南姍施施然坐下,奪過蕭清淮手里的書,閑閑翻了幾頁:“你讓他叫我回來,我讓他去叫昭兒幾個回來,現在,估計應該到了文華殿?!?/br> 被媳婦拿走了書,蕭清淮干脆將兩條胳膊枕于腦后,望著一碧如洗的天空,笑道:“今個天兒真不錯,下午去遛會馬吧?!?/br> 南姍將手里的書擱至榻首的方翹幾上,瞅著懶洋洋的蕭清淮:“你午后不議事不看折子了?” 蕭清淮收回遠望的目光,看向坐在身側的南姍,又從腦后抽出一只手,握住南姍的手揉了揉,才道:“再在書房待下去,我都要發霉了,我需要透透氣?!?/br> 南姍撲哧一笑,低嗔道:“瞧你那可憐樣兒,我可不想聞你的發霉味,那就去遛會兒馬,不過……先說好了,我要自己騎?!笔捛寤窗迤鹉?,十分理所當然道:“那可不行,你若是不當心摔了,我上哪兒找后悔藥吃,還是我抱著你共乘一騎吧?!蹦蠆櫠t了紅,在蕭清淮的掌心掐了一把,低聲罵道:“還一塊騎?你不怕丟人,我還嫌丟人呢?!笔捛寤捶催^來撓撓媳婦的手心,悄聲道:“這回不騎快馬,咱們只慢慢溜達兒?!?/br>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扯著閑話,過了一會兒,四個年歲不一的小伙子,一起進了勤政殿的后殿,蕭明崇趴在蕭明昭肩頭喜笑顏開,蕭明軒和蕭明愷走在兩側,到了蕭清淮和南姍所在的長榻跟前,蕭明昭將小弟弟放到地上,然后四人一起向父母行禮問好:“兒臣見過父皇母后?!?/br> 南姍拉過最小的蕭明崇,捏捏他紅撲撲的rou臉蛋,笑問:“怎么又是哥哥把你背回來的?” 蕭明崇倚在母親懷里,鼓著白里透紅的臉頰嘟嘴道:“……跑累了,走不動了?!?/br> 從勤政殿蹦跶到鳳儀宮,再從鳳儀宮蹦跶到文華殿,再從文華殿蹦跶回勤政殿,蹦跶了這么大一圈,是該跑累了……南姍推一推還賴在貴妃榻上的蕭清淮,笑道:“螃蟹蒸好了,孩子們也回來了,皇上是不是該起身回殿了?” 蕭清淮卻不動彈,口內道:“天兒這么好,懶得回殿里,就擺在外頭吃吧?!?/br> 蕭明崇拍著小巴掌叫好:“好呀,好呀,我也想在殿外吃!” 不僅是一家之主更是一國之君的蕭清淮都這般發話了,南姍自不能和蕭清淮唱反調,于是,一撥宮人有條不紊地安排用膳事宜,另一撥宮人捧著水盆、巾子、香胰等物讓主子洗手,洗完兩只小白爪的蕭明崇,湊到老爹身邊,伸手摸摸老爹依舊只有小胡茬的下巴,歪著腦袋納悶加疑惑:“父皇,你的胡子怎么老長不長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