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绷硪蝗擞行@訝看了看這一老一少，起身離去。

    看來老爺子是想借棋考考她吧。慕容仙兒心中一定，早在來之前，她就聽說過，賀家是媽咪的娘家，是京城大戶，在政界和軍壇都有著非比尋常的地位，而她那位外公，本名賀國強，更曾是舉足輕重的人物，雖然如今已經退居幕后，可依舊威名不滅。

    雖然賀國強極少管家里的事，可一旦發話做出決定，那邊是鐵錚錚的不容更改。因此，只要能得到他的承認，那么她也算得上真正的慕容家，賀家孫。想到這，慕容仙兒更是下定決心要討好這位老爺子，獲得他的喜愛。

    只是，她卻不知，能真正得到老爺子喜愛的人極少，就連賀家的子孫，都少有人能入眼。

    圍棋上，慕容仙兒沖著賀國強微微彎腰致敬，“還請您多多指教?！?/br>
    “嗯。你執黑子先行吧?！辟R老爺子沒有點頭，而是發話道。

    “那仙兒獻丑了?！蹦饺菹蓛阂膊怀C情，起子落下。

    一起一落之間，站在賀國強身邊的李管家不時打量著對面的女孩，氣質出塵，不爭不顯不露，仿若遺世獨立。她執子未語，落子無悔，雖面色淡然，可雙眸透出的凝重，卻是表明她每落一子，都是經過再三思考。

    雖然賀國強沒有什么表示，可是這幾十年來的跟隨，以他對老爺子的了解，想必在他心中對小女孩也是有好感的。

    想到這，李管家面色松緩，小姐雖然任性了些，可是看人的眼光倒是不錯，不管是選老公還是養女。

    一個多小時以后，慕容仙兒一子懸在半空，卻終究沒有落下，而是收了回來，“仙兒輸了?！?/br>
    “結果還沒出，這么快認輸，可是瞧不起我老人家？”賀國強眉梢微挑，語氣一沉，大有不滿之色。

    慕容仙兒微微笑著，“結果雖沒有出，可是結局已經注定。不管落在哪一個位置，都逃不掉黑子被吞，與其全軍覆沒，不如尚留一線，東山再起。更何況，仙兒連東山再起的機會都沒有，早早認輸也能賣弄賣弄，倒是讓您老見笑了?！?/br>
    她這么說，老爺子也不再刁難，精光閃現的雙眸盯著她，“棋如人生，你倒看得透?！?/br>
    棋如人生嗎？她突然沉默了，是啊，誰的人生不是在一圈一輪的前進著，黑白分明，一生都在算計與被算計之間兜兜轉轉，看不清，道不明，有誰能真正看透它呢？

    看著她忽然陷入沉思，賀國強也不出聲，靜靜地等著。

    ☆、20.指教，眼中刺

    半晌，慕容仙兒掩下心中的想法，有些歉意地出聲，“對不起?！?/br>
    “想通也好，想不通也罷，只有將命運掌握在自己手中的人，才有資格成為下棋的人?！辟R老爺子意味深長地說道。

    她一驚，險些碰掉桌上的棋盒，與此同時，目光對上賀國強幽深的雙眼。

    她急忙撇開，下意識低頭，“多謝您的教導，仙兒記下了?！?/br>
    “我也累了，你自個看著辦吧?！辟R國強拿起倚著石桌的拄杖，起身離開。剛走了幾步，似不經意地提到，“也許，釣魚也是個不錯的選擇?！?/br>
    話音一落，慕容仙兒抬頭，正好目送著他離開。

    她來到湖邊，看著圍繞在魚鉤旁嬉戲的魚群，有些迷惑。忽而間，她似想到什么，將魚竿一提。陽光下，魚線的那一頭懸吊著的魚鉤，竟然是筆直的，沒有絲毫彎曲的地方。

    她驀然失神，怔怔地望著它發呆。

    ——

    這么一呆，就是一上午，直到慕容軒尋來。

    隔不遠就看到慕容仙兒一手拿著魚竿坐在湖邊，眼睛卻盯著湖面。他靠近，打斷她的思緒，“想什么呢，這么出神？”

    她眨了眨眼，眼里滿是迷惑，“二哥，你說魚鉤是直的，能釣到魚嗎？”

    “為什么不可以，姜公釣魚，愿者上鉤?！蹦饺蒈庉p聲道，揉了揉她的小腦袋，“你才多大，小腦袋瓜子不要想這么高深的問題，走吧，該去吃飯了?！?/br>
    “嗯?！彼鹕碚砹讼律砩系囊路?，跟著二哥走去。

    客廳里，此刻多了不少人，看到慕容軒身邊的小女孩，一瞬間，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心思轉動。

    慕容仙兒感受著這群人的目光，坦然若之，走到賀紫玲身邊。

    不遠處一婦人身旁站著一男一女兩個少年，模樣同出一轍，顯然是雙胞胎。那婦人看到她，冷笑著撇過頭。

    賀紫玲一氣，正要發作，慕容仙兒抓住她的手，輕輕搖頭。

    即便是這樣，賀紫玲也是“哼”了一聲，聲音讓所有人聽見。

    一時間，大廳里氣氛變得緊張，不少人目光在她和那婦人身上來回掃了掃，有的甚至隱隱露出幾分看好戲的味道。

    正好，賀國強拄著拄杖走了出來。感受到兩人劍拔弩張的緊張氣氛，頓時臉色一沉，手中的拄杖一戳地板，“你們兩個，就不能安分點？”

    “不可能?！辟R紫玲下巴一抬，毫不猶豫地開口。

    “你…?！辟R國強被她一氣，眼神徹底陰沉下來?？粗约倚＄叟铗埐获Z地模樣，他強行將心中的怒氣忍下來，眸子看向她身邊的女孩，“想通了？”

    慕容仙兒看到他將視線轉移到自己身上，坦誠以待，“仙兒愚笨，讓您失望了?！?/br>
    “想不通也正常，你是個聰明的，遲早會明白?！彼坪跻f什么，突然話鋒一轉，“過來，等會坐我身邊吧?！?/br>
    話一出，本就安靜的大廳此刻似乎連呼吸聲都聽不見了，所有人如同受了驚嚇一般，愣愣地消化著老爺子最后那句話。

    慕容仙兒自己似乎也有些反應不過來。

    賀國強睨了她一眼，“怎么，不愿意陪我這老頭子吃飯？”

    慕容仙兒搖搖頭，上前主動攙扶著他，淺笑道，“您說笑了，仙兒受寵若驚都來不及，又怎會不愿意？”

    “我不說笑，說什么，你愿意就聽，不愿意，我也管不著了?！彼捓镉性?，眼角瞥了一眼某人，意有所指。

    賀紫玲臉上的表情僵了僵，很快恢復正常。

    看著這父女水火不容的模樣，慕容仙兒心中笑了笑，沒想到賀老這般有威嚴的人，也是被媽咪氣的不輕，發了這樣無可奈何的話。

    待老爺子坐下，一大家子人才挨個圍著坐了下來，時不時有人用飽含妒意地眼神掃過他身邊的女孩，這才多久，這么快就獲得老爺子的承認了，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

    慕容仙兒受著這些不善的目光，置之一笑，只有她心里明白，賀老爺子這么做并不代表承認了自己，反而是為了再次考驗她。

    她坐的坦然，可是卻在某些人眼里落了針，先前與賀紫玲置氣的那名婦人忍不住開口，“爸，讓小然也坐到你身邊吧，還可以給您夾夾菜?！?/br>
    話一出，那被叫到名字的少年身子一僵，手中的東西差點掉落在桌上。

    將他慌措的模樣看在眼中，賀國強聲音平靜，“不用了，我還沒老到連菜都夾不動的地步?！?/br>
    那婦人尷尬地扯出笑容，“怎么會，爸您是老當益壯，反倒是兒媳考慮不周，讓您看笑話?！闭f罷，她低下頭，恨恨瞪了一眼她那個不成器的兒子。

    那少年有苦說不出，委屈地低著頭，連口中的飯菜也是如嚼蠟般無味。

    反觀一旁的慕容仙兒，舉止得體，不慌不忙，細嚼慢咽，讓人挑不出一絲錯誤。那婦人看了許久，不得不放棄在餐桌上挑刺。

    一頓飯，除了少數孩子，其他的人因揣度著賀老爺子的想法，吃得并不痛快。也在賀老爺子吃飽帶著慕容仙兒離開之后，紛紛散了場，心思各異。

    －－－－－－題外話－－－－－－

    估摸著就后面幾天要首推了。某只梳子好忐忑ing。~（gt_lt）~

    ☆、21.玉簪，古玩市場

    書房之中，賀國強看著站在書桌前靜雅恬淡的慕容仙兒，眼里出現少有的復雜，“你和她很像?！?/br>
    “她？”慕容仙兒有些疑惑。

    “玲玲的母親?！辟R國語氣變得柔和，眼神也有些飄忽，似乎在回憶。

    她沒有出聲，只是靜靜地看著他。

    賀國強幽幽嘆了口氣，“她是那樣一個美好的女人，只愿歲月靜好，當年若不是……”他說到這，突然噤聲，從抽屜里拿出一個木盒，視若珍寶地撫摸著盒子本身，這才慢慢打開。

    他目光示意慕容仙兒走近，待她聽話上前，發現錦盒之中，放著的是一只青碧色的雕花小簪。這簪身通體碧玉，線條流暢，上面的花紋雕刻手法細膩，溫婉不失大氣，上頭嵌了一朵綻放著的小巧的并蒂桃花，猶如點睛制作，為簪子平添了古韻柔美之色。

    這簪子樸素低調卻盡顯美感，材質上乘，手法看似簡單，實則復雜多變，接口處留下的手工痕跡讓她幾乎斷定這樣的手工品出此古代名家手中，而非現代工藝能雕制而成的。

    看著她認真打量著盒子里的玉簪，好半會，他才出聲，“喜歡它嗎？”

    慕容仙兒點頭。

    “送給你吧?！辟R國強開口道。

    她心突兀一跳，堅定地搖頭拒絕，“我不能要?！?/br>
    “為何，你不是喜歡它嗎？”賀國強雙眼落在她臉上，試圖看出什么。

    她嘴唇微抿，勾起淡淡的笑容，“單看這簪本身，材質上乘少見，貴重十分，而且若仙兒沒猜錯，這玉簪是您夫人留下的遺物，于情于理，仙兒都不能要?！?/br>
    “哦，你怎知它質量上乘，這明明只是一支普通的簪子?！甭牭剿脑?，賀國強頓時大感興趣。

    她也不慌，依舊淡定地說道：“我進慕容家后，跟著二哥去過一次爸爸的收藏室，便對這些珍寶產生了興趣，前幾日正好看到一篇怎么判斷玉質好壞的文章，這玉簪幾乎看不到瑕疵，所以仙兒才大膽猜測?！?/br>
    他目光微閃，若有所思呢喃，“倒是少有女孩子對鑒定有興趣?！?/br>
    話雖如此，他倒也接受了這樣的理由，沒有勉強。他將盒子蓋上，重新放回抽屜，似乎想到什么，出聲問，“你如今在慕容家生活如何？”

    “他們都對我很好，我很感激?！闭f到這，慕容仙兒發自內心地笑了，看著賀國強，“如果您也喜歡仙兒，仙兒會更加開心的?！?/br>
    如此直接的話，讓賀國強稍稍一怔，繼而眉開眼笑，“你說的倒直白，不怕我生氣？”

    “那您生氣了嗎？”慕容仙兒笑得極甜，大眼透著機靈。

    “嗯?！彼酚衅涫曼c頭，表情也變得嚴肅，雙手交疊扶著柱狀，“過些天，讓你小舅帶你上趟古玩市場開開眼界，學著點?！?/br>
    古玩市場？

    聽到這四個字，慕容仙兒頓時振奮了，隨后想到了另一層意思，老爺子說的是“小舅”，這么說，他開始承認自己了？她眼中的笑意蔓延開來，“謝謝您，外公?！?/br>
    “這段時間，就好好陪陪我這老頭子吧，難得遇到一個坐得住的小輩，正好?！辟R國強雖然語氣語氣依然，可是不難聽出他對仙兒還是比較滿意的。

    “是，孫兒遵命?！蹦饺菹蓛阂粫r得意忘形，雙手疊在腰側，恭敬地福了福身，隨后上前小心地替他捶背。

    看到她的動作，賀國強突然如當頭棒喝，無邊記憶涌上心頭，拄著拄杖的雙手微微顫動，臉上嚴肅的表情瞬間瓦解，似有老淚眾橫的預兆。

    這一幕，站在他身后的慕容仙兒自然看不到，專心地為他輕輕捶背。

    ——

    紅葉古玩市場是京城最大的一家古玩市場，占地面積將近十萬平方米，四層樓高，一樓是地攤擺放，二樓是專門的古玩店，三樓是賭石場，四樓拍賣場。如此規模下來，也讓這兒每天來往的人絡繹不絕，說是華夏第一古玩市場也不為過。

    慕容仙兒第一次來到這樣的大市場，其興奮激動難以言喻。要知道，在上輩子根本沒有如此正規規模的交易珍寶的市場，所以她們即使想要淘寶也是困難之極。她雖然老實跟在二舅賀東華身邊，可是心思早就粘上了令人眼花繚亂的古董玩意上。

    賀東華一身書卷氣，帶著一副金框邊的眼睛，整個人給人書生的氣質，為人親和，雖然和賀東翔容貌相似，可給人完全不同的感覺。他動了動額邊的鏡架，鏡片下的眼睛看著只到自己腰身位置的慕容仙兒，一抹異樣的光芒閃過。

    那天老爺子親自帶著慕容仙兒找上他，說明來意之后，他雖然震驚，但如今看到這孩子的模樣，他似乎明白了，老爺子這么做，是因為在她身上看到了過世多年的母親的影子。

    母親過世時他還小，只記得母親十分喜愛古董玩意，而他也繼承了母親的愛好，如今賀家的古玩室，有不少甚至是當年母親搜集的。

    他想到這，沖著身后的人吩咐，“潘子，你跟好小小姐，等她玩夠了，直接帶到三樓找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