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
他的臉輕輕廝磨著她的肌膚,唇落在她的額頭之上。 憶昔靜靜將目光垂于地面,良久,只聽蘇墨弦淡道:“你去將那幅畫像拿出來?!?/br> ☆、第三十一章 五更天。 行館之內的下人換了差,一番輕聲擾攘過后,偌大的宅子再度歸于寧靜,只偶爾聽得幾聲夏日蟲鳴。 公主臥殿之內,房門緊閉,燈火卻遲遲不滅。 房中兩人,男子負手立于窗前,燈影搖曳之下,愈發顯得他身形修長清俊。 地上跪了一人,卻是垂眸斂目的微雨。 微雨勸道:“天就快要亮了,公子先回去吧,夜闌已經去尋,公主不會有事的?!?/br> 慕玨身形未動,眸子微闔。 宮宴之上,他公然幫了林淑兒,見傾城神色便知不妙,卻料定今夜武帝必定要留他,只得趕在那以前特地將字條交給她,讓她先行回來,等他稍后過來解釋。 果不其然,他剛剛走到宮門口,宮中內侍便追了過來,傳武帝口諭,命他即刻去養心殿面圣。 今夜一切,全在他掌握之中,只除了一人。 他按計劃得了武帝信任,便急急趕來行館。卻不料,傾城不見蹤影,唯有微雨請罪,“公子恕罪,公主……不見了,夜闌已經折回去尋?!?/br> 那一剎那,慕玨只覺從來清明的神識竟也懵了一懵。 “不見了?不見了是什么意思?” 他分明問得很輕,卻不知怎的,微雨被他一句話嚇得臉色乍白,“噗通”一聲就跪到了地上,顫聲告饒,“公子恕罪?!?/br> “車輦剛剛離開未央宮,公主便讓夜闌折回,去打聽今晚深夜入宮那名將領。夜闌離開后,公主又派奴婢去太子車前看一看太子。公主說,今夜林妃只是貶為侍婢,或許對大周來說這已是重罰,然而對南詔來說,刺殺南詔公主卻不能取刺客性命,乃是極損顏面。奴婢只覺公主此舉并不不妥,便依言去了太子那里。之后奴婢回來,公主也一直未出聲,是奴婢疏忽,只當公主疲累,或許睡了過去,便沒再打擾。豈料到了行館,奴婢請公主下車,卻見車內早已空無一人,這才驚覺出了事?!?/br> “奴婢對帝都不甚熟悉,不敢輕舉妄動,所幸夜闌回來也是極快。奴婢將一切始末告知夜闌,夜闌說公主必定還在宮中,便即刻折回去尋?!?/br> 宮中? 依微雨所說,傾城在宮中便將她們支開,那的確應該還在宮中無疑。否則,大可回到行館之后再出去,也不會驚動夜瀾微雨。只有皇宮那地方,一旦出來便再難進去,她才需要在出宮以前便使計脫身。 只是傾城,你留在宮中做什么?那虎狼之地,你竟孤身一人深入,連夜闌也不帶去? 可是我宴中所舉讓你心寒,大大消磨了你的信任,所以你如今連夜闌也信不過了? 你這是何苦……先聽我解釋又何妨? 外面傳來幾不可察的動靜,慕玨卻已極快回身,正正見夜闌無聲落地。 “如何?”慕玨問,一出聲,才驚覺這聲音緊得可怕。 他何曾如此失態過? 夜闌面色沉凝,跪地請罪,“公子恕罪,夜闌已冒險與宮中眼線通了消息,但卻沒有一人有公主下落。竟像是公主果真隨車輦離開,不曾停留過一般。夜闌又在周遭尋了尋,仍是一無所獲?!?/br> 夜闌悄悄抬了抬眼,只見慕玨臉色一寸寸白下去。夜闌輕輕垂眸,道:“公子不必擔心,也許是夜闌想錯了,公主其實身在宮外。許是什么事極為私.密,不便讓夜闌與微雨相隨,這才……” “不,她就在宮中!” 夜闌安撫勸說的話還未說完,已被慕玨決然打斷。從來淡定從容運籌帷幄的男人,此刻眼底竟有掩藏不住的疲憊和慌亂。 慌亂…… 夜闌識得那抹情緒,眼底微微黯然。 慕玨黑色衣袍在空氣里掠過一陣清冷的風,“你們不必再尋了,我親自進宮去找她?!?/br> 夜闌一震,回過神來,卻見慕玨已走遠,當下不顧一切,飛身去攔,擋住他去路,殷殷懇切道:“公子,三思啊。一來,便是昨夜公主確然在宮中,此刻天已快亮,她也未必沒有出來;再者,公子今日行事已然cao之過急,若是此時再顧此失彼,暴露了自身,只怕功虧一簣?!?/br> 夜闌字字懇切,不料,慕玨聽罷,眸光卻是徹底冷戾下去。 “讓開!” 夜闌渾身一顫,喜怒不形于色的慕玨何曾這么情緒外露過?更遑論目光里便外露了殺氣。 慕玨不是殺手,因他從來不帶戾氣,然而他的劍卻比誰都要快,他要殺誰,不過談笑之間,卻沒有誰躲得過。 夜闌心中有什么漸漸清明開來,因為清明,卻反倒冷靜了。 不必再無謂多說,夜闌一語直指慕玨心中最在乎那處,“公主如今已能自保,又精于毒術,普通人根本不是她的對手?!?/br> 果然,慕玨聞言,神色微動,眼中冷芒漸漸斂去。 夜闌暗中松了一口氣。 不想,慕玨冷靜下去,卻道:“即便如此,我還是要進宮看一看,只有我親自去尋她,才能讓她心中好受些?!?/br> 語氣里,竟隱隱帶著嘆息。 夜闌徹底愣在當下。 …… 傾城悠悠轉醒,只覺雙眼熱熱的有些疼痛的后覺。 下意識想要去揉一揉,頭頂卻傳來一聲,帶著綿長的溫柔,“別拿手去揉?!?/br> 這聲…… 傾城渾身一震,猛然睜開眼睛,徹底清醒了過來。 此時,她床邊坐著那人,不是蘇墨弦是誰? 將將天亮的模樣,他一身白衣,玉冠束發,清晨的光攏在他身上,使得他原本如玉一般的容顏愈加溫潤出塵。 北方有公子,遺世而**,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 此刻,這公子便坐在她床前,眉間眼底無盡溫情,直直凝視著她。 傾城卻只覺眼睛里那原本那*疼痛的后覺剎那間無比清晰厲害起來。 多么相似的畫面啊……當年,兩人婚后的日子,無數個早晨,他將她叫醒,便是這般光景了。 蘇墨弦,你其實是在勾.引我吧…… 耳邊,那快樂清甜的聲音,聲聲入耳,此刻,刺得傾城的耳朵也一陣陣的疼。 閉了閉眼,掩下心中仇恨激烈的情緒,傾城盡量裝作無事地問:“這是哪兒?你怎么在這里?” 傾城一面說著,一面坐起身來。 蘇墨弦伸手去扶她,道:“你昨夜情緒動蕩,急怒攻心,又險些落入皇宮禁軍手中。我剛好路過看到你,便將你救回了睿王府,這里是睿王府的客房?!?/br> 蘇墨弦的話,生生止住了傾城欲要推開他的動作。 情緒動蕩,急怒攻心。 這剎那,傾城全想起來了。 昨夜,禁宮,憶昔,情蠱…… 還有,先帝…… 傾城臉色一寸寸慘白下去。 “憶昔呢?” 甚至未及思考,傾城已緊緊抓住蘇墨弦的手,脫口而問。 手上溫熱細膩的觸感傳來,蘇墨弦心神一蕩,臉上卻是若無其事的姿態,只是遲遲未出聲。 傾城卻當蘇墨弦的沉默是因自己cao之過急,連忙掩唇輕咳一聲,緩聲問道:“你看到我時,我身邊可還有誰?” 蘇墨弦瞥了眼自己空落落的手背,簡明扼要地說:“憶昔?!?/br> “那她人呢?” “她私闖禁宮,落入禁軍手中又妄圖反抗,此刻是生是死就不得而知了?!?/br> 傾城倒吸一口涼氣,臉色青白。 昨夜的確是她一時情緒激動了。 憶昔口口聲聲先帝先帝,又直言她的容貌并非生而有之。她想起先帝種種,原已是情難自抑,又一心防備,只一味往憶昔是武帝派來試探她這里去逼自己,結果只逼得自己情緒更加激動,更險些親手殺了她。 然而,此刻睡了一覺,竟冷靜了不少。 若是,若是萬一呢?哪怕只有萬一,先帝若果真…… 傾城渾身止不住地輕顫,不敢再往下想,當機立斷下床,便往外奔去。 剛走了一步,卻被一只手臂攔腰抱回,“你要去哪里?” 傾城此刻有更重要的事,對蘇墨弦孟浪的舉止也沒有心思斥阻,心念一轉,反倒記起這人身份來。 “昨夜其實是一個誤會,憶昔并非私入禁宮,而是隨我入宮。她此番落入禁軍手中,你方便帶我去看一看嗎?” 蘇墨弦不疾不徐將她放開,“怕是晚了?!?/br> 傾城渾身一顫,只覺心臟那里瞬間空落下去。 若有那個萬一,也要被自己親手斷了嗎? 蘇墨弦見她眼神空寂,心中狠狠一緊,仍是神色自若地說:“她自知自己難逃一劫,讓我將一樣東西交給你?!?/br> 傾城仿佛又見曙光,忙問:“是什么?” …… 傾城握著畫軸,原想找個借口讓蘇墨弦先離開,然而轉念一想,這畫軸原本就是經他的手來到自己手中,若是他有心要看,早已看過了才是。想來憶昔既讓他轉交,那么畫中含義應也并不淺顯。 畫卷紙張陳舊,已經泛黃,少則也有一二十年的光景,傾城緩緩展開。 一寸寸入目,從精致的繡鞋,到華美的衣裙,似乎是一名女子的畫像。然而,當卷軸完全展開,女子的容貌直直映入傾城眼中之時,傾城手上一個激顫。 “啪啦”一聲,畫卷落到地上。 ☆、第三十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