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
如姒點點頭,端起茶碗輕啜了一口,心想還是得找個靠譜的郎中再確認一次。診金藥材都是小錢,弄清楚情況還是挺重要的。先前如妍的反應那樣激烈,實在不像裝出來的樣子,而眼前的如姝卻并沒流露出多少對池氏病情的擔心之意。如姝就算是想謀前程、討好自己,應該也不至于真的對自己親媽生死完全無動于衷。如妍如姝兩姐妹之間的反應差別大到這個地步,到底是因為什么? 難道如妍當時的情緒也是因為池朱圭?如姒仔細想了想,其實池氏這個侄子撇開品德問題,跟石家渣男們大致還是屬于同一個系列,就是言談行動看來斯文,容貌氣質也說的過去,屬于內爛外光的類型。難道如妍對自己這位表兄有意?但認真推理下來也不太對,倘若如妍有心,池氏怎么還會叫池朱圭對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如姒這邊沉吟不語,如姝便調整了心緒,抬頭微笑,將手中的布包遞過來:“大jiejie,這是我給jiejie做的帳子,jiejie看看可還喜歡么?” 這次如姒是真的有些意外了,帳子可不是手帕,像蚊帳這么大的東西需要裁剪縫紉描花樣,再一針一線刺繡出來,那可不是小工程。如姝下這么大的功夫來討好自己,她心里真的覺得能有效果?到底她圖什么呢? 如姒接過來,又順勢看了看如姝的手指,果然雙手指尖都是紅紅的,好像還有些針孔針眼。再細看如姝的臉龐,眼下也有淡淡的烏青,這樣小的年紀其實正是貪睡長身體的時候,能看出憔悴疲憊的樣子,那必然是連續熬夜缺覺的結果。 相對于如妍,如姝的這個能屈能伸的程度簡直是已經技能滿點到爆表,簡直可以比擬臥薪嘗膽了。如姒再反思一下自己,倘若沒有燕家人可以借力,或者自己拼死一搏的結果并不順利,自己真的能夠做到如姝這樣,明明心里討厭甚至憎恨對方,卻還是保持賠笑討好、堅持不懈么?細想下去,越發覺得如姝不可小覷。但揚手不打笑臉人,如姒此刻只是微笑:“這么快就做出來了,沒少熬夜吧?其實我也不急著要,你又何必這樣趕?!鳖D一頓又道,“如今太太既然病重,你還是多侍奉病榻的好。若是我去了,只怕又讓太太心里更不痛快,就更不好了。還是要你們多費心啊?!?/br> 如姝笑笑:“那是自然,應該的?!庇殖粤税氡K茶,便告辭去了。 如姝這邊剛離開了月露居,采菀便回來了,進門向如姒稟報的時候滿臉皆是喜色:“姑娘,陳捕頭說把人抓到了!” 朝露還不知道在百福巷并陳家小院里發生的變故波折種種,見采菀這樣高興,聞言便有些詫異:“抓到了什么人?” 采菀這才想起朝露在側,收斂了些喜意,眸子卻還是滿了興奮:“今日下午那些打劫的壞人,陳捕頭說都抓到了!” “那些人也抓到了?”如姒真是又驚又喜,拿了石賁將軍的口令,抓到石仲瑯那是必然之事,原本就在預料之內。但在百福巷里打悶棍的那些人,看來就是街頭無賴流氓,如姒還以為當場抓不到人也就只能自認吃虧,卻沒料到陳濯居然這樣厲害,這么快就能把人抓到? “對!”采菀心里可能已經將陳濯當做了半個姑爺,語氣之中不覺流露的自豪之意自己都沒留意,“陳捕頭太厲害了,他說下午一共是五個人,如今抓到了四個,但還剩下的那個已經知道了姓名來歷,最多再兩三日定然能落網。當時夏月jiejie也見義勇為,有份打跑壞人,回頭抓齊了上公堂的時候,勞煩夏月jiejie過去指認一下?!?/br> 有關被人襲擊的事情朝露倒是聽說了大概,畢竟如姒回來的時候袖口有破損,裙擺和背上都有弄臟的痕跡,雖然在陳家耽延的時候也有再處理過,到底還是能看出來的。只是如姒回家便先商量應付了池氏那邊,就沒有跟朝露說的太詳細。 此刻聽說是遇到五個人打劫,朝露還是有些心驚:“居然是這樣嚴重,表姑娘剛才也不跟我說清楚。那些人若是沖著姑娘去的,那夏月一個看來還是不夠,表姑娘要不要再增添些隨身的人?” 如姒原本也沒想瞞著朝露,不過是沒得空說罷了。而且這一日里發生了這樣多的事情,也不是三兩句話就能說清楚的。見朝露很有些擔心,如姒心里也有些感動,忙安撫笑道:“沒事的。那些人想來并不是沖著我來的,今天出去這一趟,實在是一言難盡?!庇趾攘藘煽诓?,才將前前后后的事情向朝露說了個大概,至于跟陳濯之間的細節自然隱去不提,主要就是提到收了陳潤這個小廝,見著了石仲瑯如何陷害陳濯在前,百福巷遇襲在后,以及石賁將軍與素三娘子的見面,既然有夏月在場,那自然也是不必瞞著朝露。 朝露聽完了這一長串的變故,倒放下心來:“不是有人要害表姑娘就好。就像您說的,這有心算無心,就算是再厲害的人,也難免有著道的時候?!庇謸u了搖頭,嘆道,“石將軍一世英名,也不知要被長房拖累到什么時候。石家二少爺真是……哎?!?/br> 如姒見朝露對“石賁將軍vs素三娘子”這件事竟然既不意外,也不好奇,立刻便知燕家人大概也是知道內情的,只是這一天里實在發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包括自己跟陳濯之間。相較于追問有關陳年往事以及其他人的八卦,如姒還是有更關注的其他事情,例如,陳濯的“求婚”。 此刻天色已經實在不早了,如姒將八卦消息先放在一旁,與朝露簡單商議了兩句中饋和賬本的事情,便叫眾人都去休息,只留了采菀在房里伺候梳洗,順便說說主仆之間的悄悄話。 “采菀,他還有沒有說什么別的?”如姒雖然知道外頭也沒人,但還是有些不好意思于自己追問的急切,聲音就不覺壓低了許多。 采菀抿嘴一笑:“姑娘問的是誰呀?奴婢糊涂著呢?!?/br> 如姒瞥了采菀一眼:“有沒有良心,今天好容易將潤小哥招攬到手,又給你這么些機會跟他相處,居然翻臉就不認媒人了?!?/br> 采菀臉上一熱:“姑娘您也真是什么都說,什么媒人,他這一世心意如何還兩說呢?!?/br> “行啦行啦,不笑話你?!比珂ο胫@古代姑娘到底是要保守些,還是別玩笑太過了,“素三娘子的身體好些了么?陳潤還在陳家照應么?” 采菀點點頭:“夫人還好,我將藥都煎好了才回來的,粥飯也都預備了。因我走之前,陳捕頭已經趕回去了,陳潤就沒有再留,但明早他會再過去照應?!?/br> “恩?!比珂τ浀藐悵櫴莻€做事特別細心妥帖的人,倒也放心。又看了采菀一眼:“那——‘他’真的沒有什么話讓你帶回來?字條有沒有?” 采菀猶豫了一下,還是如實搖頭:“姑娘,真沒有?!?/br> 如姒不由好生失望,心中暗罵陳濯這個家伙,一會兒聰明一會兒笨,簡直就是個精分嘛! 至此,如姒自然是意興闌珊,隨手將如姝送的帳子遞給采菀:“算了,說點別的。聽說太太今日吐血了,我就將中饋要了過來。如姝送賬本和對牌的時候還送來了這個,你眼力好,看看這帳子是不是如姝自己繡的?!?/br> 采菀接過來展開細看,布料是柔和又帶了些清爽的淡青色,確實是如姒近來喜歡用的色調。帳子四角繡著并蒂蓮的紋樣,花樣不算太復雜,但繡工十分精細,繁繡平繡交織,連垂下來的邊緣也都加了鮮活巧妙的蓮葉水紋裝飾,整個帳子精美而雅致,顯然是花了許多功夫。 采菀反復看了兩回,點頭道:“這花樣子好像以前姑娘描過,看著有些眼熟。繡工上頭,至少有八成都是三姑娘自己動手的。咱們府里會繁繡針法的,只有您和三姑娘,三姑娘身邊的鈴蘭精通平繡和密繡而已?!?/br> 如姒點頭道:“她這樣殷勤,真不知道后頭是什么心思。你幫我收起來罷,回頭等咱們買了房子搬走,這帳子你愿意用就用,不然給夏月用也成?!?/br> 采菀應聲收了,又服侍如姒梳洗安歇不提。 作者有話要說: 不好意思,這一更又拖晚了。 日更什么的,答應了就一定不會食言。這一個更算是17號的,18號的會盡快寫盡快更新。 因為我是時差黨,比北京時間晚12個小時,有的時候因為上課或者學校網卡等其他原因會略微趕不及中午十二點前的更新。但無論如何,我保證第一天如果少了,轉天一定雙更補齊。 ☆、第58章 五十八 轉日一早,如姒問了朝露有關郎中醫藥的事情,便打發夏月去給池氏請個信得過的郎中來復診,自己則帶著采菀去找邱mama和管家濮全媳婦說追討嫁妝和接手中饋的事情。 邱mama是池氏的陪房,算是看著池氏長大的老家人,別管對旁人如何手下不留德,對自家的主子倒是忠心的很。眼看池氏如今著急上火病成這樣,而池家的獨苗池朱圭又傷成那個樣子,別說上京奔前程了,現在只怕將來娶妻生子的“某?!倍汲蓡栴},邱mama心中對如姒的怨毒憤恨就不必提了。此刻回話的時候雖然低眉順眼,不敢正面違拗,但積年老仆想曲線救國,走“非暴力不合作”的路數,花招卻多的很。 陳年賬本搬出來了一大堆,說燕微嫁妝最后三分之一的東西都是大件家具和瓷器,有好些在暨陽。因為當年濮雒在與燕微成親之后,進翰林院之前,曾經有過一段很短暫的外放,就是在暨陽府任了一年半的督學。當年外放離京的時候,濮雒和燕微大概以為自此會常年外放,甚至定居在暨陽,就搬了許多家具瓷器等大件物品過去,后來調任回京的時候卻不知道為什么并沒有全帶回來?,F在如姒既然要追索燕微嫁妝,那么東西就在那邊。但陳年的家具瓷器不好搬動,路上容易損壞,且天氣漸寒,入冬之后暨陽多有雨雪,若要將那些家具瓷器急著搬來,只怕運輸的費用便要折去許多。倘若如姒想派人去暨陽將那些舊物賣了折現自然也行,那急著出手自然就價錢要差些,不急……就緩緩吧。 總而言之一句話,嫁妝有,在賬上。想要現銀?等著吧。 有關暨陽外放的這一段,如姒的前世記憶中是大概有曾經聽說過的。但當年的燕微是不是以為常住,有沒有舉家搬遷,那只能問當年的舊人了。此時邱mama平平穩穩一句句說出來,聽著似乎合情合理,倒叫人一時也挑不出什么錯處。 不過,如姒的五年商場拼殺是白玩的?拖延政策本來就是銷售人員最常面對的情況,“你先等等,有消息通知你”,“我們要再開個會”,“我們要再溝通一下”,其實本質都是一樣的,都是委婉拒絕,真正的潛臺詞是:你,等著去吧! “邱mama身為太太陪房,對當年老爺和我娘的事情居然知道的這樣清楚,宛如眼見,真是難得?!比珂Υ浇俏⑽⑸蠐P,明亮的眸子中卻鋒芒如刀,“太太就是暨陽府人氏吧?舅老爺好像當時是老爺的同僚還是下屬?難怪了,難怪如妍只比我小一歲多那么一點點,暨陽池家果然好門風?!?/br> 邱mama立刻變了臉色,雖然池氏和如妍如姝都不在場,但管家濮全媳婦在,外頭也還有廚房采買的那幾個主要管事媳婦,大姑娘這是要當眾打太太娘家的臉?而且如姒這話里的意思十分厲害,直指池氏的閨中婦德,順帶著一竿子敲死整個池家。 “大姑娘叫查先頭太太的嫁妝,老奴自然不敢怠慢?!鼻駇ama是池家的家生世仆,夫家姓邱,娘家也是姓池的,聞言心里起火,臉色也帶了出來,“大姑娘的厲害,老奴已經見識過了,這把老骨頭既然沒叫冤死在衙門里,哪還敢不盡心辦差。只不知道這查的清楚也是罪過,那姑娘說什么就是什么罷!” 邱mama這句話含冤帶憤,也不算是空xue來風。燕蕭那回震懾池氏的手段,便是以桓寧伯府失竊為由叫陳濯上門抓人的。邱mama身為池氏陪房,問責之時首當其沖。雖然在京兆衙門里呆的那兩三日,并沒有受刑,但也嚇得膽戰心驚。撇開燕微嫁妝之事,單論“桓寧伯府失竊”,邱mama倒的確是冤枉。 如姒聞言卻笑了:“邱mama,常言道舉頭三尺有神明,我是信天道昭昭,報應不爽的。你這樣怨憤,有你的道理,我不與你爭辯。只是出來混的,遲早要還。你自己做過什么跟紅頂白、仗勢欺人的事情,又幫著太太做過什么瞞天過海、偷梁換柱的事情,你自己心里清楚的很?,F在就事論事,這筆賬我看見了,難處我也聽懂了。既然你說要盡力辦差,那你就親自往暨陽府走一趟如何?你原是暨陽人,想來cao持這些更在行,什么時候賣完了什么時候回來。怎么樣?” 去暨陽府?如今濮家的財政這樣吃緊,只怕那出差補助的銀子會讓邱mama在暨陽府風餐露宿也說不定。但那還是小節,最重要的是,暨陽的那座小宅子里到底有多少東西,能賣出多少錢來,邱mama心里是最清楚不過的。若說賣不完就不能回京,那這輩子哪還有回京的時候? 邱mama臉色變了又變:“這,這,大姑娘,”口氣終于軟了幾分,“太太如今病著,老奴如何能離開太太……” 如姒慢慢斂了笑意:“邱mama若不想去暨陽,我自然也不會叫人把你捆了上馬車。只是追討先母嫁妝的事情,斷然沒有停頓耽擱的道理。你這樣能干,那就勞煩再替我想想旁的法子解決了暨陽的家具瓷器,明天再來回話罷?!毖粤T擺了擺手,示意邱mama可以退出去了,又轉向管家濮全媳婦:“先前太太削減了府里的用度,如今是個什么情形?” 濮全媳婦看著如姒跟邱mama這一場交鋒,心里越發不敢怠慢,忙賠笑回答:“回大姑娘的話,闔府上下的用度,除了月露居之外,全都減了至少一半?!贝笾虑樾闻c先前靈芝問回來的差不多,只是更全面和詳細些。其中讓濮全媳婦最難免抱怨之色的,自然是對下人月錢的克扣。雖說按著身契,絕大多數的仆婢都是賣身投靠,生死都由著主家,不給月錢也不算犯法,但那只是理論上。如今池氏缺錢,就將所有人的工資直接攔腰減半,除了邱mama這種對池氏忠心有感情而且不缺錢的老仆,其他人就算表面上不敢跟池氏說什么,背地里自然是怨聲載道。 至于濮家的大小主子們,現在也是各種狼狽。池翠柳幾乎要鬧著上吊,才能沒被搬去柳樹胡同,但丫鬟當然是沒有了,日常用度也不過就是兩菜一湯,月錢八百,跟先前正房大丫鬟們雙蟬雙鶯等人的份例一樣。如妍如姝、孝宗孝祖這幾位濮家正經姑娘少爺自然好些,但也只比池翠柳好上一半罷了。 采菀忍不住冷笑一聲:“這也算不上太過清苦,原先月露居多少年不都是這樣的么?!?/br> 濮全媳婦臉上便有些訕訕的:“是,是,大姑娘如今否極泰來,也是不容易?!?/br> 如姒擺擺手:“原先如何,并不與你們這些聽命做事的人相干。至于見風使舵,那也是人之常情。以往月露居困頓之時,你與濮全不曾落井下石,我便記著你們的好了?!?/br> 濮全媳婦連連躬身,滿臉感激:“大姑娘言重了,您真是寬厚通透,再良善也沒有了,奴婢們以后一定好好給大姑娘辦事?!?/br> 如姒笑笑,示意采菀將紅包遞過去:“過去這個月辛苦了,但我不過是在太太臥病這段日子暫時接手一陣子中饋,這家里到底也不是我做主。月錢份例的規矩,還是要按著太太的意思來。這點小意思,想來也不在你們大管事的眼里,不過一點心意,拿著喝茶罷?!?/br> 濮全媳婦福身接過,一捏便知道是個銀錁子,不由眉花眼笑:“謝姑娘賞?!?/br> 如姒擺手止住她余下的恭維話:“你是管事娘子,接下來我要忙的也不瞞你。我要給自己買個小院子,也要盤鋪子,肯定常要出門,所以單給我一輛馬車,車夫小廝我自己有,不用家里出人。至于家里中饋事情,朝露姑娘會帶著采菀一起主持,她們的話,就是我的話。一切開銷定例都跟著太太先前的裁度,但你們做事做的好,月露居自然有打賞?!鳖D了頓,喝了一口茶,又道,“太太的病,我已經叫夏月去請伯府相熟的好郎中了,以后太太吃藥吃飯,都按著郎中的吩咐。二姑娘三姑娘若有不服,叫她們去找老爺說話?!?/br> 濮全媳婦連連應了,如姒便將余下的細節事物交給朝露和采菀,自己去專心計劃開茶鋪的事情。穿越之前的如姒只能算半個吃貨,雖然喜歡出去吃東西,廚藝卻很平常。所以對于生意的事情,如姒沒什么創意能力開大酒樓大酒店,只想賣飲料加小吃,開發些套餐快餐,最好將來能變成連鎖,就能逍遙過日子了。 如今牛奶是稀罕東西,奶油之類更不靠譜,但水果茶還是可以很容易調治出來的。鹽酥雞、rou燥飯、蛋包飯、炸薯條之類也簡單的很。就地取材,搭配銷售,現代社會的很多商業模式都可以適當代入,如姒一邊寫著套餐計劃和會員制度,一邊暢想著將來白花花的銀子入賬和小康人生,不知不覺便伏案寫到了中午。 簡單用了午飯,如姒本想小睡片刻,不想卻迎來了一位完全預料之外的客人。 ☆、第59章 五十九 “石姑娘,請坐。夏月,上茶?!?/br> 乍一聽石琳琳直接遞了帖子要上門拜訪的時候,如姒還是很意外的。前世里濮家與石家來往更加頻繁親近,又有姻親關系,如姒也不記得石琳琳到濮家來找如妍。這一世因著濮家內部變故的關系,濮石兩家的來往反倒少了些,石琳琳卻登門,還是來找自己? 不過當看見石琳琳手中的禮物和臉上的神情時,如姒就明白了。 “如姒jiejie,”石琳琳接了茶只輕啜了一口便放下,滿臉都是擔憂,“今日我來的冒昧,唐突jiejie了。只是這事情著實有些著急,還望jiejie不要怪罪?!?/br> 如姒微笑:“石姑娘客氣了。有事還請直說?!?/br> 石琳琳看了看如姒身邊的丫鬟們,略有些遲疑。 如姒低頭喝了一口白瓷杯子里新調的秋梨茶,坦然道:“這都是信得過的人,石姑娘不必介意?!?/br> 石琳琳自然也知道跟如姒并沒有熟到什么地步,更何況今日是來登門相求的,猶豫了一下便道:“既然如此,那我就直說了。前些日子在我三叔的升遷喜宴那一日,jiejie大約也聽說過,我兄長去給京兆衙門里的案子幫忙分說了些情形,主要是家里的下人不爭氣,不知道如何就在外頭勾連了壞人,也帶累了家里的名聲。原本那案子已經了結了,前日卻又有人假借了我三叔的名頭,竟硬生生上門將我兄長給抓去了!如今我三叔已經奉旨離京了,我們也沒料到,那京兆衙門便居然敢欺上門來?!?/br> 石琳琳自己說的倒是抑揚頓挫,情感飽滿,只是偷眼看著如姒只捧著杯子吃茶,似乎全然沒有聽進去,心里越發著忐忑,但后面的話也只能繼續硬著頭皮說下去,“如姒jiejie,這事原不該煩著jiejie的,只是家父不過是閑散文職,那京兆衙門不放在眼里,家里老太太已經急的病倒,這也是沒有辦法才求到jiejie跟前,能不能跟伯府蕭二爺說說,給京兆衙門通融一二,快些將我兄長放回來罷,他真的不是壞人?!?/br> 如姒見她禮物時便已經大約猜到是這個事情,但人家來都來了,拒之門外也太失禮。一邊喝茶一邊聽她如何能將這件事情顛倒黑白的說出來,也算長長見識。只是聽到最后一句,“他真的不是壞人”,如姒差點將口中那半口秋梨茶噴出來,心想石姑娘你實在太謙虛了。 “石姑娘,外頭的衙門里的公事,我是從來不問的?!比珂Ρ鞠胝f自己跟燕蕭不熟,直接推了就行,轉念一想,說不定這話會被傳到池氏耳中,便轉了話鋒,“蕭二哥雖然疼我這個表妹,卻也不能因為我一句話就徇私枉法。這個口,我還真是開不了,還望石姑娘見諒?!?/br> 石琳琳身為庶女而在石家這樣吃的開,自然也是眉眼通透,心思靈活的人。聽著如姒口口聲聲都叫“石姑娘”,分明就是表示咱們不熟、交情不夠,石琳琳心里也是氣悶的很。但桓寧伯府的大門根本就不讓石家人進,禮物什么的也是堅決不收,比京兆衙門本身還難通融,這也是實在沒有辦法才會輾轉求到如姒跟前。 “如姒jiejie,”石琳琳繼續陪笑道,“徇私枉法當然是不行的,但咱們幾家交好這么多年,都是知根知底的。我兄長沒有約束好小廝下人是他的不對,可也是吃虧在心善心軟,叫下人給蒙蔽了,哪里就能將那些事情栽到他身上。這一回或許是三叔得罪了什么人,人家才會整到家里來。如姒jiejie,您是伯爺親外孫女,就一句話的事情,蕭二爺肯定會聽的,好jiejie,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您就幫幫忙吧。我們全家上下,人人都念jiejie的好呢?!?/br> 如姒心里暗笑,人人都念我的好?若你們知道這一回石仲瑯進衙門最大的推手就是我,只怕人人都恨不得生吞了我吧? “石姑娘,令兄若是清白,想來在衙門里分說了也就沒事了。京兆尹大人不是很有些斷案公正的清名么?”如姒示意采菀換茶,順手又拿了一把松子慢慢剝,還很好客的將茶果盤子往石琳琳方向推了推。 石琳琳哪里還能吃得下零食:“如姒jiejie,衙門里的事情誰能說的清楚。我三叔如今官位這樣高,朝廷上有人看不過去嫉妒他,想對付我們家也是有的?!?/br> 如姒低頭剝松子,全然不為所動:“唔,那也是?!?/br> 這話豈不是等于沒說?石琳琳越發著急,不斷懇求,但說來說去也并么有什么新意了。無非就是石仲瑯冤枉,石家樹大招風,如姒若能幫忙,必有重謝云云。 如姒隨口打太極應付著,心中也不由隱約想起前兩世,原主如姒在石家生活步步皆難,不是被夫君冷落,就是被長輩不喜,每每與石琳琳這個小姑說話求懇,大約也是如今的場景,只不過位置是反過來的。那時候的如姒宛轉懇切,而石琳琳喝茶吃點心,漫不經心中還要再夾雜些嘲諷挑剔言語。 這一輩子如姒倒沒什么報復石琳琳的心思,畢竟石琳琳只是不友好,而沒有真的怎么謀害原主。相對濮雒池氏,或是石家兩房渣男,這點不友善也算不得什么。只是不知不覺之中三生流轉,撥亂反正之間,就有了這風水輪轉的情景。 眼看已經吃完了三盞茶,如姒都覺得有些累得慌,石琳琳終于完全確認如姒是一絲一毫要幫忙的意思也沒有,便又拿出了一封信:“如姒jiejie既然實在不想沾手,那也不勉強了。這信是有人給你的?!?/br> 如姒一看封皮的竹葉紙就知道是誰的,立刻擺手道:“石姑娘有事說事,這來歷不明的信箋,我萬萬不敢收下,還望見諒?!?/br> 石琳琳只道她是故作矜持,心中嗤笑,面上卻不顯,只直接起身道:“今日叨擾jiejie許久,我先告辭了?!?/br> “石姑娘?!比珂Τ亮四?,示意夏月上前拿了信遞回給石琳琳,自己連碰都不碰,“你上門是客,還望守禮自持,這信請你拿走?!?/br> 石琳琳原本就為了石仲瑯的事情求懇不得,卻低聲下氣了許久而積累了滿腹怨氣,此刻見如姒聲音語氣皆帶出了幾分嚴厲,臉上就更過不去,看了夏月手中的信一眼,又望向如姒:“他惦記的這樣苦,jiejie哪怕是拒絕也好歹回一封信過去,怎地這樣無情?” 如姒氣極反笑,石仁瑯有情、難不成她就必須以情回報?這是什么邏輯? “我一個字都不寫,也不想看,就是最大的拒絕?!比珂Φ?,“夏月,將那信給石姑娘?!?/br> 眼看夏月已經是要硬塞過來的架勢,石琳琳臉都氣紅了,劈手一把奪過,冷冷瞥了如姒一眼:“當初巴巴的送荷包,如今就翻臉不認人了?果然是今時不同往日了。那就走著瞧吧!”言罷轉身甩手就快步走了。 送荷包? 如姒心里微微一震,先前那些隱約約的零碎感覺好像要拼出些什么答案,然而石琳琳羞怒之下走的極快,如姒也不想將她強拉回來追問,也就罷了。 作者有話要說: 這一章略短哈~ 作者自己知道,下一個更會長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