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
“囡雪,昨兒個花轎一進了沉蕭府,你就知道不是去劉家了。你為什么不告訴我?”沈卻蹙著眉問。當時囡雪在花轎外欲言又止竟是沒告訴她,害得她一個人在花轎里胡思亂想。 “我是想告訴姑娘啊,可是魚童瞪了我一眼,不讓我說。奴婢可不是有意瞞著姑娘,而是想著……將錯就錯更好??!要是你下了花轎被發現了送回去怎么辦?”囡雪說。 綠蟻在一旁忙不迭地點頭,說:“嫁到這兒總比嫁去劉家好一萬倍??!” 囡雪想了想又說:“當時你下了花轎的時候,我和綠蟻、紅泥嚇個半死!姑娘你身量小,一眼就能瞧出來和大姑娘不一樣??墒悄敲饺司尤灰稽c都不意外,可真是奇怪!” “姑娘,您不知道昨兒個婚宴上銀箸、喜燭上刻的都是你的名字。好像沉蕭府本來迎娶的就是你一樣,這可真是奇怪!”綠蟻在一旁說。 兩個小丫頭你一言我一語說了半天見沈卻都沒有反應,她倆對視一眼,杵在那兒不知道說什么好。 凝望銅鏡的沈卻忽然轉過頭問她們兩個:“我很丑嗎?” “???”兩個小丫鬟實在沒想到沈卻會問這么個問題。 “姑娘怎么會丑?沈家就沒有比您更漂亮的人兒,整個鄂南都沒有比你更漂亮的姑娘了!”綠蟻急忙說。 囡雪在旁邊加了句:“肅北也沒有!” 沈卻眨了下眼,過了一會兒才念叨了一句:“瞎說?!?/br> 鄂南城的姑娘,沈卻見了不少,知道個個都水靈漂亮。而在肅北,可還有一個天仙似的蕭姑娘,她更是遠遠比不上。沈卻很不高興,怪不得先生說她是“丑丫頭”! 紅泥正從外頭踏進來,她不贊同地說:“咱們姑娘都出嫁了,這稱呼也得改了。還有這長發也不能再這么隨意披著了,得梳婦人髻?!?/br> 她說著就走過來,拆了沈卻頭頂斜斜綰起的一個小花苞,和下面披散的長發一起梳理了,重新給她將所有的發綰起來,盤了個婦人髻。 “那……咱們以后怎么稱呼姑娘???難道喊夫人嗎?”綠蟻在旁邊選了個合適的玉簪給她戴上。 囡雪搖頭,猶猶豫豫地說:“好別扭啊?!?/br> 紅泥忙給她們兩個使眼色,說:“甭管是不是別扭,該改回來就得改回來?!?/br> 沈家。 白姨娘得到消息的時候直接昏了過去,丫鬟猛掐了兩下人中,才讓她轉醒。白姨娘癱在藤椅上,雙眼空洞地呆呆望著前方。 “姨娘!姨娘你這是怎么了!要不要奴婢去給您請大夫?”四個丫鬟圍著她,一臉擔憂。 雖然是個姨娘,但是這些年來仗著沈仁的疼愛,她的一干吃穿用度已經最大化的向何氏看齊。 “姨娘,您這是怎么了,可千萬別嚇奴婢呀!” 任由幾個丫鬟說什么,白姨娘還是沒有任何反應。 過了一會兒,她猛地推開圍著她的幾個丫鬟朝外走。 白姨娘臉色蒼白得毫無血色,她直接沖進沈仁的書房。書房里,沈仁正皺著眉在窗邊提筆作畫。 白姨娘深吸一口氣,她緩步走過去,站在沈仁身邊看向他正在專注畫著的畫。 其實,她不用看都知道沈仁畫的是她的jiejie白憶。 “怎么臉色這么差?病了就讓下人去抓藥?!鄙蛉侍Я搜燮た此谎?,又繼續低頭作畫。 “還有誰知道實情?”白姨娘努力壓抑怒火。 沈仁一邊仔仔細細看著白憶鬢角的發絲,一邊不經意地問:“什么實情?一大早的說話奇奇怪怪的?!?/br> 白姨娘目光盯在沈仁的臉上,說:“花轎不可能走錯了。除非里應外合!” “哦,你說這事啊?!?/br> 沈仁不在意的態度徹底激怒了白姨娘,好似這些年的怨氣全部涌了上來,她突然伸出手奪了沈仁正在畫的畫,又將這幅畫狠狠地揉成一團!畫上白憶微笑的臉龐立刻變得皺巴巴的。 “你這是做什么!”沈仁終于怒了。 “我做什么?呵……”白姨娘冷笑,“沈緋是你的女兒??!你知不知道婚事對于一個女人來說意味著什么!你怎么能和外人連起來坑害她!你居然還有閑心在這里畫畫!” 沈仁怒聲說:“沈緋本來從小就和劉元志有婚約,是她不安分這個不滿意那個不滿意!現在她能和劉家大公子喜結連理也是天造的緣分!” 白姨娘早就淚水縱橫。 畢竟是喜歡了這么多年的女人,沈仁有些不忍心。他伸手將白姨娘攬在懷里,放緩了語氣,說:“好了,好了,女兒大了自然是要出嫁的。再說了,這件事情真的是別無他法。戚玨拿了劉浩全受賄的賬目,以此威脅劉家。又掐斷了我私下經營的玉石鋪子貨源。更是將何家長孫丟進了大牢……” 白姨娘猛地推開沈仁,她向后退了幾步,像看一個陌生人一樣看著他,說:“是,我白家是小門小戶,可畢竟也是三代為官!我堂堂白家的嫡女心甘情愿做你的妾室就是天大的錯誤!因為我是妾室所以我的孩子都是下.賤貨!我的第一個孩子因為你第一任妻子生不出孩子只能打掉!我的第一個兒子又因為你第二任妻子的陷害剛剛出生就夭折!現在又輪到沈緋了嗎?你知不知道她上花轎之前滿心歡喜!卻不知道被自己的親生父親坑害了!為什么?就因為他們的生母是我這樣一個下.賤的妾室嗎?” “你在胡說些什么!都過去這么多年了,你又將過去的那些事兒扯出來做什么?”沈仁吼她。 “哈哈哈哈!是不是連器兒都可以隨時犧牲掉?”白姨娘又哭又笑,“是!當年我是做了很多的錯事,爭風吃醋,給別的姨娘使絆子。盼著你的兩任妻子都生不出孩子,瞧著沈休病怏怏的我就高興!甚至故意讓他著涼,我巴不得他病死!那樣我的器兒就可以成為沈家的長子了。不……他本來就應該是沈家的長子!你何氏那個女人服了早產的藥才使沈休先出生!” 沈仁怒喝:“你發什么瘋!能不能不要再提當年那些事情了!” “你說不提就不提嗎?”白姨娘怒視著沈仁,她忽然擼起袖子,露出滿是鞭痕的胳膊。那些傷痕都是陳年舊傷了,可是當年受傷的時候沒有及時醫治,導致留下了難看的疤痕。 “你還記得這些疤嗎?”白姨娘走過去,將自己的雙臂舉給沈仁看。 白姨娘大喊:“你明明知道那個女人陷害我!她想讓我死!是那個心如蛇蝎的女人親手把沈卻扮成沈休的樣子推進火海里然后陷害我!” “住嘴!”沈仁無力地坐在椅子上,他說:“如果不是相信你是無辜的,你早死了!” “你相信我是無辜的?”白姨娘冷笑,“你既然相信我是無辜的,你還縱容她鞭撻我!我當時……懷著七個月的身子啊……” 沈仁的眼睛也有一點濕,他說:“那個時候她只是說讓人調查一番,我正在氣頭上,也沒有想到她會那么對你……” 白姨娘無力地癱在地上,說:“這些年我一直不懂為什么你明知道她是個怎樣的人,還要包庇她?,F在我懂了……因為她是你的妻子,而我只是個妾室。她的孩子是嫡出的,所以就高貴。我的孩子是庶出的,所以就是低賤的?!?/br> “這些年我對你怎么樣你也知道??墒瞧捩K歸是不一樣的,沈休不能有一個名聲丑惡的母親。我也不能夠再死去一個妻子了……”沈仁緩緩閉上眼睛,竟是覺得十分的疲倦。 白姨娘的目光落到墻壁上掛著的一把短刀,刀柄上纏了一道道金絲,異常精致。她走過去,將刀拔除來。然后猛地刺進自己的胸口! “娘!不要!”沈器沖進來,奪了白姨娘的刀。 “器兒?你、你什么時候過來的?”白姨娘看著緊緊抿著唇的沈器一陣心慌。 就連沈仁都猛地站起來,他向前走了兩步,有些心慌地看著沈器。 沈器究竟在外面聽到了多少? 沈器用手背抹去臉上的眼淚,他仰著臉,目光堅定地望著白姨娘,說:“等器兒長大了,一定好好保護您和jiejie!”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晚一點應該有二更。 ☆、第33章 成長 白姨娘這一鬧,攪得整個沈家都知道了。 何氏問訊匆匆趕來的時候,白姨娘已經被沈器扶走了。 “爺,這么大個事兒您怎么能瞞著我?這要是一個沒處置好宮里頭怪罪下來了……”何氏不滿地抱怨。 “這事兒事先不易過多的人知道,咱們沈家也只有母親是知道實情的?!鄙蛉收f:“香如,今兒個早上白姨娘要死要活的是為了她的女兒??墒悄隳??阿卻那孩子還那么小,她嫁去劉家你是不是一點都不擔心?” “我……”何氏張了張嘴,剛想辯解,沈仁打斷她。 沈仁說:“還是說……你滿心盼望沈卻離開,希望她走得越遠越好,不管她是死是活!也是,你根本不在意她的死活?!?/br> “您說的這是什么話!是不是白念那個女人又在您這兒嚼了什么舌頭根子了?她尋死一通,您就又信了她的鬼話了是不是!沈卻是我十月懷胎生下的孩子!我怎么舍得用她的命去陷害白念!”何氏語氣激烈,臉色漲紅,胸脯起伏。 沈仁坐在那兒盯著何氏的臉,他臉色平靜,根本看不出來心里的想法。 何氏心下一沉,哭著說:“爺,是不是白念的一哭二鬧又靈驗了?那樣一個沒有體統的女人竟然每次都用這樣的法子得了您的信任!還是您覺得我的心就是鐵石做的!要不然……要不然我也死了算了!” 她說著就要去拿白姨娘扔在地上的短刀。 “還有沒有完了!你們一個兩個能不能讓我清凈清凈!”沈仁幾乎是爆喝一聲,站在院子口掃地的兩個家丁能都聽見他的怒聲。 何氏一驚,立刻訕訕收了手。 沈仁無力地擺了擺手,說:“安安生生做你的沈家宗婦,就算為了沈休!” “我……知道了?!焙问暇徚撕冒胩觳拍驹G地告退,她一口氣出了書房,走到院子口的時候,才感覺到自己臉上還掛著眼淚。她急忙將臉上的眼淚擦了,復又挺胸抬頭,端起沈家宗婦的架勢朝前走去。 她走過那么多的荊棘,如今前路只能是光明大道。 紅纓將大房的事兒細細跟沈老夫人說了,瞧著沈老夫人的臉色十分平靜,也不像生氣的樣子。她就大著膽子問:“老祖宗,您不生氣???” “都氣了十幾年了,再生氣就折了我自個兒的壽了!”沈老夫人神情懨懨。 “呸呸呸!誰也折不了咱們老祖宗的壽,老祖宗可是會長命百歲的!不對不對,百歲也不夠!”紅纓笑著說。 “也就你這張嘴能給我解解悶了,”沈老夫人頓了頓,又說:“昨兒個事情隱蔽,嫁妝之類的也都沒有岔子吧?!?/br> 紅纓急忙說:“您交代的事兒,奴婢哪敢出岔子呀!” 沈老夫人點了點頭,她想了想,說:“去把三房媳婦兒請來陪我下下棋!” 三個兒子都是沒什么本事的人,三個兒媳婦兒也不盡如意。尤其是大房和二房的兒媳婦,沈老夫人始終是看不上。幸好三房的米氏倒是個通透的。 老人家嘛,也不指望個個孩子人中龍鳳,平平安安家和萬事興也就夠了??墒蔷瓦@么點心愿都滿足不了!沈老夫人望了一眼窗口開到極妍的薔薇,心里舒坦了不少。 罷了,她cao了半輩子的心,實在是懶得再管這些事兒。不如插插花,聽聽戲,下下棋。她望著門口,心里盼著米氏快點過來。 沈休知道這事兒的時候,直接一口氣沖出沈家,在半路上將正要去書院的殷奪攔了下來。 他抓住殷奪的肩膀,使勁兒搖著他,說:“揍錯人了!咱們揍錯人了!” “???”殷奪本來一早就被殷夫人塞了一肚子飯,現在被沈仁搖的胃里的東西晃來晃去。 “你說什么???哪回揍錯人了?前幾天的孫家小子,還是上個月的古衙役???”殷奪問。 “是劉元志!”沈休一臉高興地說:“我妹子沒嫁給劉大,她嫁給了沉蕭君!” 殷奪瞪著眼睛看了沈休好半天,然后他猛地搖頭,向后跳開,說:“我可告訴你!揍劉大我陪著你,你要是想去揍沉蕭君,你自己去!我可不敢!” 沉蕭府。 沈卻頂著不合適的婦人髻,坐在窗口盼了又盼,果真在用早膳的時候盼回了戚玨。 “先生,您回來啦!”沈卻提著裙角小跑著迎上去。 戚玨的臉上微有愁容,而那一絲幾不可查的愁緒在看見沈卻的笑臉時盡數散去,他握著沈卻的小手,將她拉回屋子里,他說:“既然怕熱,跑出來做什么?!?/br> 沈卻只是笑著,并不說話。 戚玨吩咐下人擺了早膳。 其實沉蕭府人丁少得可憐,除了魚童,剩下的廚子、花匠,和幾個家丁都住在很外圍的邊角屋子里,平時并不到里圈來。 而這次沈卻嫁過來的時候帶著囡雪、綠蟻和紅泥三個丫鬟。畢竟是漂亮的小姑娘,頓時為沉蕭府的清凈添了點人氣。不過沈卻曉得戚玨的脾氣,一早上就教導了綠蟻和紅泥兩個平時可不許喧嘩了。并且再三警告她們兩個,以后但凡戚玨在的時候,她們能不出現就別出現。 所以此時沈卻和戚玨一起吃了早膳的時候,屋子里只有他們兩個人。一個伺候的下人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