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節
此時,聽到里邊安靜了下來,顏易山和慕容澤才反應過來,急急沖了進去。 一進去,才看到了此時正坐在地上的蘇云初,抱著慕容淵的腦袋,背對著門口的他們,語氣平靜無波,“把他放到床上去吧?!?/br> 可是慕容澤和顏易山分明覺得,背光的蘇云初,此時的身影嬌小之中似乎蘊含著巨大的悲傷。 蘇云初怎么能不悲傷,她親眼看著自己心愛的男子,在這樣痛苦之中卻無可奈何,明明白白告訴她她的無能無力,親眼看著一向本該傲骨錚錚的驕傲的男子,在這場痛苦之中的不堪和狼狽。 顏易山與慕容澤對視一眼,走上前去將已經昏迷了的慕容淵放回了已經凌亂了的床上。 蘇云初這才站起來,走到床邊。 而此時周宗也趕了進來,給慕容淵把脈。 蘇云初只坐在慕容淵的床沿,一手輕撫著他的頭頂的發,看著周宗把脈。 過了良久,周宗才放開了慕容淵的手腕,稍微沉吟,卻是輕微搖頭,抿唇不語。 慕容澤與顏易山這兩個急性子,首先就看不下去這一幕了,齊聲開口,“怎么樣?” 周宗卻是搖搖頭,“情況更加糟糕了?!?/br> 兩人聞言紛紛皺眉,卻是看向蘇云初,“怎么樣了?” 蘇云初輕撫慕容淵頭的手還是保持這一樣的頻率不變,“毒素深入,如是再持續下去,恐怕,五年的時間都沒有了,不僅僅沒有,甚至更得需要忍受時常的頭痛欲裂之苦?!?/br> 周宗是跟隨慕容淵多年的大夫,蘇云初的醫術也不用他們去懷疑,聽到她這么說,幾人卻是都沉默了下來。周宗卻是對蘇云初多看了幾眼,加上先前在屋外聽到的聲音,心中默默認可了蘇云初。 然而,蘇云初卻是沒有如同慕容澤與顏易山表現出來的悲傷,卻是更加冷靜與理智看向周宗,“你把靖王這幾年的情況跟我說說?!?/br> 周宗與顏易山與慕容澤對視一眼,見兩人都沒有反對之色,便跟蘇云初講起了慕容淵這幾年的情況。 靜謐的房屋里邊,只有兩個人交談的聲音,聲音細小,持續了將近一個時辰。 “以往出現這樣的情況,難道都是在這樣讓他疼著忍受著,別無他法么?”說到最后,蘇云初開口問道。 周宗卻是沉吟了一聲,才看著蘇云初開口,語氣里多了一分哀嘆,“往年的時候,月中時期,王爺若是不動武,自然是不會有太大問題,雖然依舊是頭疼,卻是不若今日這般痛苦,幾個時辰或者一夜之內也能熬過去了,因此,從未……而這幾個月以來尤其是回京之后,王爺體內的毒素似乎是活躍了起來,直到今日,終于變成了如今這個模樣?!?/br> 說到此處,蘇云初也明白怎么回事了,微微皺眉,她看向周宗,“是什么毒素?”蘇云初雖是醫術了得,但是毒醫分家,何況對于毒素的分析,也不是一時半會就能明白的,在這個許多東西與后世都不同的年代,她對于毒素,卻是帶了一層敬畏之心的。 然而周宗卻是搖搖頭,“老夫也分析不出來,只知道其中成分復雜,對人體的傷害也是慢慢而來,只會在不知不覺之中消耗人體從而導致死亡,只這毒素在王爺體內留存了十八年,慢慢滲透,若不是王爺功力深厚,壓壓制住了這毒素,恐怕……”恐怕已經活不過今日了。 說到此處,蘇云初也明白了。 卻是看向周宗,“倘若他疼得太厲害,可否借助銀針扎入頭上的xue位來止痛,從而達到舒緩目的?” 蘇云初雖說已經是盛名,但是卻也是不敢隨意對慕容淵的這等情況隨意下手,周宗是一直以來跟在慕容淵的身邊的大夫,自然得先跟他商量一聲。 周宗聽罷,“倘若王爺醒來之后,疼痛不減,此法或可試試?!?/br> 蘇云初點點頭,再看向床上躺著的男子,即便是在昏迷之中,眉頭依舊是緊緊皺起的。 蘇云初下意識地用手撫上他緊緊皺著的眉頭,卻是發現怎么也不能讓他舒展開來。 慕容澤與顏易山看著這一幕,事到如今不用想也知道慕容淵和蘇云初這件的事情了。 原本的時候,顏易山這個與慕容淵戰場上出來的生死兄弟,自然是知道慕容淵對蘇云初別扭的心思的,卻也知道慕容淵心中的擔憂,此時看到兩人好不容易沖開這層隔膜,卻是突然的,蘇云初宣判了慕容淵的生命期限,心中也不免難過唏噓。 慕容澤看著蘇云初這般,輕聲開口,“云涵?” 蘇云初抬眼看他,“我沒事?!?/br> 這般說著,慕容淵卻是再次傳出了痛苦難耐的聲音,他是在劇烈的疼痛之中醒過來的,一醒過來,便緊緊抓住床上的床單,似是難以忍受。 蘇云初見狀,也知道了是怎么回事了,只對著顏易山與慕容澤道,“我來施針,你們不要讓他亂動?!?/br> 顏易山在蘇云初開口的時候,已經自動上前去按住了痛苦不堪的慕容淵,蘇云初快速從中空的發釵里邊將二十多根銀針拿出來,找準慕容淵額頭眼角以及頭頂的幾處xue位,快速扎了下去,動作迅速而嫻熟,毫不含糊,便是一旁的周宗看了,也是心驚不已,似乎是不敢相信蘇云初這個看起來還未及笄的女子竟然有這么一手好的醫術和遠遠勝過他的施針手法,雖然耳聞景和郡主醫術高絕,只如今看到了蘇云初施針的手法,才是真正的敬佩不已。 掙扎中的慕容淵也在蘇云初扎針之后慢慢平靜了下來,原本紊亂急促的呼吸也慢慢平息。 蘇云初這才安心了一些。 慕容淵再次醒過來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下來,躺在床上的他就看到了蘇云初正在床對邊的那方軟榻之上,借著燭火在翻看什么東西,屋子里邊很黑,只在蘇云初的旁邊點燃了一盞,卻是因為這一盞燈,讓暗處的慕容淵更加看清了此時蘇云初的神色。 原先毒發時候的一幕幕在他清醒之后不斷在腦海之中反復出現著,此時,看到不遠處那個安靜柔和的女子,無人知曉他心中是何滋味,可微微垂下的眼眸之中,卻是不難發覺,此時,慕容淵的心中仍是害怕不安的,甚至還有一絲絲自卑…… 他的阿初太美好……可他…… 再看蘇云初,只見她柳眉微皺,面上雖然仍舊是淡然柔和的神色,可是不難看出她眼睛里邊的擔憂之色,翻看東西的動作輕柔,似乎是避免弄出哪怕一點點的響動,仔細而認真的蘇云初,在那盞昏黃的燭燈映照之下,還稍有些稚嫩的面龐之上,蒙上了一層柔和的光,讓她整個人似乎都變了,慕容淵覺得,在看到蘇云初的那一剎那,心中似乎有什么柔軟的東西充盈著他,讓他再也舍不得放開這感受,而昏暗燈光之下翻看卷子的那個女子,便是一把照亮了他整個黑暗生命的燭火,讓他十八年灰暗漂泊的生命找到了歸宿。 他似是不想要打擾此時安靜的氛圍,只想看著不遠處的那個女子,將這一刻鐫刻成心中的永恒。原本心中的不安,漸漸幻化成了無比的堅定。 慕容淵額頭與眼周以及頭上的銀針早已被蘇云初拔了下來,此時外邊的天色早已黑透,燭火燈光只照亮了蘇云初那一處。 放下手中的周宗給她的慕容淵多年的病歷本,蘇云初微微呼出了一口氣,這本被她稱為病歷的秘密記錄,記錄了十年來慕容淵每個月的身體狀況,蘇云初在這個本子里邊,似乎能夠親眼看到慕容淵所經歷的痛苦,從永業九年開始,到如今,整整十年的時間。 “阿初……” 慕容淵卻是在蘇云初呼出這口氣的同時,終究還是開口叫住了她。 蘇云初聽到聲音,幾乎是立刻便下了軟榻想要向慕容淵這邊走過來,但無奈保持著一個姿勢幾個時辰地看病歷再加上分析,腿腳早已發麻,因此,這下榻的動作,就成了硬生生的在腿腳接觸地面的時候,軟倒在了地上。 慕容淵聞言,也顧不得自己了,忙起身走向了蘇云初,卻是將她抱了起來,語氣擔憂,“阿初!” 蘇云初微囧,前世的家庭里邊,自她有記憶以來,還沒有人這么抱過她,像是抱著孩子一樣,這一世來到這里的時候已經六歲,回了宋家也已經七歲,也從來沒有人這么抱過她,如今突然被慕容淵這么抱著,卻是覺得有些不太適應的,想著她心里年齡已經是二十多歲外加多活了十多年,這么想著,更是覺得囧。 慕容淵卻是沒有這一層的顧忌和認知,只抱著蘇云初坐在榻上,明白她是坐久了引起的腿腳發麻,一邊抱著她為她輕輕揉捏小腿,一邊擔憂問道,“怎么樣,好點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