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鐵幾人驚詫地對視一眼，忽然想到剛才羅勛他們說過的話——出去打聽打聽就會知道昨晚上出過什么事……難道是……章溯？！

    嚴非兩人也出門走過來給丁少尉開門，見來的人只有他自己，兩人心里便有了譜——無論上面知不知道章溯昨晚鬧出來的事情，既然來人的只有丁少尉一個，那么這件事目前就是處于不想鬧大的地步。

    章溯也聞聲走了出來，見丁少尉看向自己的視線中帶著一種忐忑與緊張的情緒，妖艷的笑容在他的臉上瞬間綻放開來。

    “……先進屋再說吧？”丁少尉看到這個笑容，心里的不安感更濃了，他就知道！

    眾人忙亂了一通，考慮到1601剛剛刷完墻漆房間里的味道不太好聞，羅勛他們的房間昨天也剛刮過墻，章溯抬手示意道：“來我家吧，沒凳子?！闭f完后便率先轉身走了進去。

    丁少尉只得硬著頭皮跟了進去，幸好，羅勛等人也全都跟了進去。嚴非留在后面直接將大門封死才跟在最后一齊走了進去。

    眾人沒那么多講究，直接坐在客廳地面上后視線全都向丁少尉看去。

    丁少尉咳嗽了一聲，臉色有些不太好：“昨晚，基地里發生了一件影響非常惡劣的……殺人案件?！闭f著，他和章溯那彎成月牙狀的眼睛對視上，強壓住心里的不安感。

    李鐵幾人瞪大眼睛——殺人案件，章溯昨晚果然殺人了？！

    見沒人出聲說話，丁少尉想著既然已經來了就只能硬著頭皮繼續下去，深吸一口氣說明具體情況：“昨晚一行十一個人，在新建起來的十三號小區大門口，被人用風系異能……活活削死。我們事后檢查，所有的人都是失血過多死亡的，死亡前他們身上的皮rou沒有一處是好的……所有人直到死亡之后都并沒被弄破身上的大動脈……”這簡直就是活活剮死的！

    知道基地中有強大的、動不動就發飆的風系異能者的人在第一時間就都猜測出了真正的犯人到底是誰?？伤麄兺瑫r清楚這個風系異能的實力強大、他的鄰居中還有一個同樣強大的金屬系異能者和一個弩十分準的人在。雖然不確定這兩個人一定會協助他，可這個風系異能者本身又是位技術非常高超的外科大夫，正是如今基地十分稀缺的人員。

    再加上那幾個被殺掉的人本身并沒有什么十分硬的靠山、而且昨晚也沒有目擊證人，以及基地中如今人手不足、強大的異能者稀缺、上面的那些大佬們又正在各方勢力博弈角逐等等原因，暫時沒人想直接派人過來抓人——畢竟面對這么強大的風系異能者，誰都沒把握在不犧牲人手的情況下就能簡單地將他抓住。

    而且那些人和他到底有沒有關系？他又為什么會做這種事？在沒有萬全的把握前，只能派丁少尉這個和他們接觸比較多、又正好負責這一片安全問題的人派過來打探情況。

    這是基地方面在數次想要捉拿嫌疑人時、卻被擁有異能的嫌疑人反而瘋狂起來殺了不少人手后得到的教訓，對于基地中異能者戰斗時，要比對付外面的喪尸困難得多的多。

    章溯臉上帶著一如既往漫不經心的笑，右手食指正在隨意地繞著臉旁一縷比較長的頭，一下、一下，繞得丁少尉頭皮發麻。

    深吸一口氣后丁少尉直直盯著他問道：“昨晚大約十二點中左右，你在什么地方？”

    章溯微微挑眉，淡粉色的唇才張開，還沒等他發出聲音——“呼啦”一聲，面色鐵青的王鐸忽然站了起來，聲音急促地一口氣說道：“昨晚他跟我在一起！我們、我們……在那個！所以絕對不是他做的??！”

    丁少尉瞪大眼睛目瞪口呆地看著他。

    李鐵幾人也都呆呆仰望著直喘粗氣的王鐸，羅勛兩人也都詫異地看向他——沖動是魔鬼啊孩子，你沒聽清剛才丁少尉說的話嗎？章溯把十幾口子活剮死了，不是殺死，是刮！

    就在房間內眾人因為太過震驚而集體失聲的時候，章溯忽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而王鐸則一下子仿佛失去了全身力氣似地靠住身后的墻壁——他這輩子都沒有這么有勇氣過！就算是剛進入末世后第一次和喪尸們面對面、就算是第一次手中的武器揮向喪尸們的頭上時，也沒有現在這次這么的沖動，他鼓足了幾乎半輩子的勇氣不顧一切的向士兵大聲作偽證。

    章溯昨夜做過什么事？就算沒有羅勛兩人之前的提醒，他們在聽說基地內有風系異能者居然如此大手筆的干掉了十來口子人也會聯想到章溯身上——強大的風系異能、瘋狂而血腥的殺人現場。就像當初在基地外面他們初遇的那次，一個單薄的身影站在喪尸群中，瘋狂的颶風以他為中心卷飛那一群失去人性和理智的喪尸們……強大而脆弱。

    他想保護他，用自己的方法，雖然自己什么本事都沒有。

    章溯笑得身上亂顫，配上他那張堪比桃花艷麗的面容看上去是那么賞心悅目，更讓羅勛他們覺得比較順眼的是，他如今的笑容中沒有平時笑起來時的那種壓迫與瘋狂。

    房間內所有的人默默地看著他，默默祈求他能直接把丁少尉笑得氣出去——就算王鐸愿意為他作偽證可也要看丁少尉接受不接受??！

    痛痛快快地笑過之后章溯才擦擦眼角笑出來的淚水，斜著眼睛瞟了靠在墻上早已沒了剛才那股氣勢的王鐸戲謔道：“我昨晚十一點二十才做完最后一個手術，十二點那會兒就算開車也回不來，你當他們基地的這群大頭兵都是傻子？”

    被指為傻子之一的丁少尉嘴角不由自主抽動了兩下。

    “可……”王鐸想說什么，卻在章溯隨后跟來的瞪視中瞬間啞火，李鐵幾人不忍直視——氣管炎！夫綱不振??！真丟我們這幫同學的臉！

    章溯甩開被自己幾乎繞成亂麻的頭發，一手支著下巴，轉頭看向丁少尉：“人是我殺的，怎么？”

    ……怎么？你殺了人還這么理直氣壯，還有沒有王法了？！

    想到上面如此不給力的連幫手都不給自己、就要求今天本應在家休息的自己大年三十過來忙活這破事，丁少尉強壓下吐血的沖動，深吸一口氣：“理由?！?/br>
    第62章 單細胞生物

    “他們是我在進基地前的同伴?！闭滤萃犷^思索了一下，“我們在基地外面的時候就聯手殺過不少人、和其他的幸存者幫派們火并過很多次，每個人的手上都有不下五六條人命?！闭f著，他再度看向丁少尉，眼中的笑意更濃了起來，“遺憾的是，我們之中只有我一個激發出了異能?！?/br>
    他知道為什么今天只有丁少尉一個人過來探聽情況，無非是因為一來自己是個異能者，二來自己又正好是基地急需的醫療人員，第三——那些人沒什么背景。

    基地目前未必愿意和實力強大的異能者翻臉，尤其自己殺的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老實說，如果不是自己這次鬧得太大，只是偷偷干掉那些人、現場沒那么血腥的話他們說不定連犯人都沒功夫來找。

    可沒辦法，誰讓自己昨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呢？如果當時不削死那些人的話，說不定自己就會當場瘋狂暴走。

    丁少尉深呼吸好幾次后才又咬牙問道：“我是問你殺他們的原因！他們本身有沒有殺人、是否有罪不是你殺他們的理由……”上面明顯不想把這件事鬧得不可開交，這才讓自己來詢問原因，可章溯也不能這么不負責任地什么都不解釋吧？這讓自己回去怎么交代？要是上級哪一位不想忍這位的脾氣、非要把人抓走呢？，更何況不要忘記，章溯殺掉的這些人之前就算在基地外面殺過人，可他自己也不是清白的??！

    這次換章溯移開了視線，很顯然，有些事他不想說。

    “那些人之前害過章哥！”忽然，一直坐在一旁聽兩人對話的吳鑫出聲說道。

    李鐵幾人也回過神來：“對對！我們當初在基地外面遇到章哥的時候，就是那些人故意把章哥的胳膊劃破、丟在喪尸堆中自己跑了！”

    “我們都能證明！要不是章哥當時爆發異能的話，章哥根本等不到我們過去！”

    兄弟的老婆就是自己的“嫂子、弟妹”，從此前丁少尉那個“削人”事件帶來的震驚過后，李鐵幾人連忙站到了王鐸身后決定力挺他們。

    雖然他們的心中也很害怕，怕萬一章溯哪天忽然來了興致給自己身上也削上一通呢？可大家相處了這些日子也從來沒見章溯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除了他在發現羅勛和嚴非兩人的關系后變得喜歡給自己等人灌輸“男人與男人之間那痛苦而又唯美”的愛情故事外，完全就是個正常人嘛??！

    再想想他當初在基地外面遇到過的事、自己一行人見到他的時候他那半身的血和絕望的樣子……

    在李鐵他們得知那些被章溯殺死的人竟然就是當初拋棄、出賣、傷害他的那些人后，他們瞬間就在心中做出了判斷——章溯是好人，傷害他的是壞人！他昨晚的行為盡管有些過火，可他只是在復仇而已??！換做是自己，遇到這種害過自己又拋棄了自己的人后也會這么做！當然，手段可不會這么血腥就是了……

    丁少尉聽到李鐵他們的話后松了半口氣，轉而向在場最靠譜的嚴非和羅勛兩口子求證了一下，最后才神色復雜地看向正看著墻角邊發呆的章溯，低聲道：“這次的事情因為沒有直接證據……你最好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緒，當初在醫院的時候就有些過火了?；厝缃裰皇菚簳r人手不足，不然上級追究下來這件事我們也不好給你掩飾?！闭f著，他站起身來又道，“醫院上級讓我通知你一下，之前你一直持續工作可能會導致心里壓力太大，所以這次允許你多休息幾天，等初三那天再去上班，這幾天就好好在家過年吧?！闭f著便向外走去了。

    殺人之后還能多給兩天假期？？

    一行人瞪大眼睛呆了半天，又連忙追上丁少尉送他出去。

    一時間房間里只剩下王鐸和依舊看著墻角邊出神的章溯。

    王鐸的嘴唇動了動，偷偷看了章溯兩眼垂下眼睛皮，不知如何開口。

    沒想到先說話的人卻是章溯：“你靠的墻——”

    “??？”王鐸身上一繃，連忙挺直腰板等著章溯訓話。

    “——是你上午走之前刷過的地方，這會兒還沒干呢?！?/br>
    “……??！衣服臟了！我就這兩件衣服啦??！”

    大門口送丁少尉下樓的眾人聽到慘叫聲后默默對視了一眼，都決定當作沒聽見。

    丁少尉也無視房間中傳出來的鬼叫，笑對幾人道：“都不用送了，我回去匯報情況，你們在家好好過個年吧?！?/br>
    “丁稍微，章哥他……不會被抓起來吧？”李鐵擔心地問道。

    丁少尉無奈笑道：“要抓就不會是只有我自己來了，你們也好好勸勸他，這次是報仇也就……平時別這么大的脾氣，一個氣不順就拿風削人什么的可不是個好習慣，基地的里異能者數量如今可不算少?！币钦嫒堑绞裁慈说脑?，管你異能高不高？大家一起上耗也耗死他了！

    李鐵幾人連忙點頭：“您放心！我們肯定好好勸他！”——是得好好勸，削外人、仇人也就算了，萬一王鐸惹到他后被他削下幾塊rou……呵呵。

    等丁少尉下樓不見了身影后嚴非上前鎖門，羅勛對幾人道：“咱們今天包餃子吧?！贝竽耆?，不吃餃子吃什么？

    李鐵幾人兩眼發亮聲援起來：“好好！”

    何乾坤指著1601的大門：“我們昨天回來前就在基地兌換窗口用積分兌了一袋面粉回來！”

    羅勛笑道：“我家有菜，還有點rou，拿過來大家一起包餃子吧？”

    “好啊好啊，羅哥你種出什么菜來了？我們家的大蔥才剛長出來，不夠一頓吃的?！?/br>
    “有菠菜、小白菜，雖然不太多，但應該足夠今天咱們吃的?！北娙松塘亢煤蟊銢Q定用1601當作cao作間，羅勛兩口子回家拿材料過來一起做飯。

    至于1602那兩人……大家很默契地誰都沒打擾他們倆。

    樓道中的聲音漸漸小去，王鐸摸摸背后那古怪的觸感——衣服上果然沾到墻漆了，但好在并不嚴重。低頭偷偷用眼睛瞄了瞄章溯那邊，見他沒有趕人出去的意思王鐸再度鼓足勇氣：“那個……章哥……我接著幫你刷墻吧？”

    章溯沉默半晌，依舊沒看他，過了一會兒才緩緩站了起來走向臥室方向。

    王鐸的一顆保守摧殘的小心肝再度往下沉、沉、沉……難道這樣還不行嗎？難道他又要轟自己走了嗎？

    “動作輕點?！闭f著，章溯的身影再次消失在臥室門后。

    動作……輕點？！

    王鐸忽然覺得自己的身體變得輕飄飄起來，仿佛整個人飄到了云端一般，就好像昨夜抱著他的時候一樣，如處夢中。

    他沒趕自己走？他讓自己幫他刷墻？！這么說他是愿意接受自己了??！

    想起早上嚴非轉達的“收拾家洗衣服做飯捏肩捶背”要求，給他刷房子神馬得不就代表他愿意接受自己的意思嗎？！

    只讓自己一個人給他刷墻漆=同意自己在他家登堂入室=等于同意自己的追求=可以重現昨晚那讓人想起來就覺得羞羞的事、而且將來還會在兩人都神志清醒沒有其他外界情況影響下完美的兩廂情愿??！

    純潔單細胞生物瞬間鼓足氣勢，一上午的頹敗全都一掃而空，興沖沖地一面傻笑一面開始夢游般的刷墻。

    章溯斜靠在臥室地面上那充作床用的被褥上，他的心底依舊茫然一片——殺掉他們了，然后呢？

    基地并沒有追究，可是之后呢？

    就這樣每天去醫院工作、賺錢、吃飯、糊口……將來呢？

    基地外面全都是喪尸的世界，基地中充滿了滿心麻木只為了一口而飯茍延殘喘的人們。章溯看不出未來在哪里、希望在哪里。

    他仿佛是一個忽然失去了所有支撐他活下去的目標的人，找不到未來的方向、找不到明天的希望。

    之前因為心底一直有著一個執念——活下去、親手殺死那群渣子?？涩F在渣子們全都被自己殺死了、殺得輕而易舉、死得不能再死了?？伞@之后呢？

    空洞、茫然，他覺得自己可以就這么呆坐在房間中直到自己慢慢死去、身體腐朽、老化成灰似乎也沒什么可稀奇的。他現在似乎連走出房門的欲望都沒有了。

    忽然間，隱隱的從臥室門外傳來了一個哼著末世前某老掉牙的流行歌曲的調子。偶爾，那個調子還有些走調；偶爾，還會和另外幾首旋律相近的音樂哼混了。

    本來已經呆滯到有些直愣的眼球滾動了兩下，飄到不知哪里去了的神智漸漸回籠，淡粉色的薄唇抿住，露出一個向下嫌棄的弧度，口中吐出三個刻薄的字：“真難聽?！?/br>
    真難聽，從沒聽過如此難聽、還絲毫沒有自覺性歌。

    可最后，那個向下彎去的角度卻不由自主地再次往上彎回——又變回了羅勛他們所熟悉的那個總帶著譏諷、不懷好意笑容的章溯。

    ————————

    “羅哥……這、這莫非就是傳說中的鵪鶉蛋？！”

    “羅哥，你家居然還有鵪鶉蛋？??！”

    “讓我看看！就算是臭的我也甘愿了啊啊啊……”

    李鐵幾人仿佛膜拜一般地圍在一小把鵪鶉蛋旁，一個挨著一個、四個人圍著桌子形成一個半圓形，集體撅著屁股、上半身趴在桌邊兩眼死死盯著桌子正中間的鵪鶉蛋們。

    羅勛笑著將袋子里的幾種蔬菜取了出來放在盆里：“我家養的，正下蛋呢，有些似乎能試著孵出來，等孵出來后送你們幾只?！?/br>
    “真的？??！”李鐵兩眼冒光，猛得沖向羅勛一把抱住他的大腿，“哥、親哥??！”

    “行了行了，還不知道孵不孵得出來呢?！绷_勛今天其實稍微有些沖動了，不知為什么，剛剛看到李鐵他們為了王鐸、為了章溯，在丁少尉面前努力爭取幫助章溯開脫的模樣讓羅勛覺得心情有些復雜，在得到最后的結果后、在丁少尉表示不會追究章溯之后、在他們故意將王鐸留下后，羅勛便也忽然想做些什么。

    家里的鵪鶉如果這次孵化成功之后肯定還會有源源不斷的小鵪鶉們出生、孵化，分給李鐵他們幾只并沒有什么關系。

    可換回來的卻是大家在一起的快樂和對于未來的憧憬，羅勛覺得，這樣做挺值得的。

    李鐵幾人激動過后并沒多表示什么，羅勛和嚴非兩人對他們的幫助、照顧，他們都知道，也都記在了心中。這些東西雖然對羅勛兩人來說或許不算什么，可對于李鐵幾人來說卻是十分珍貴的，畢竟李鐵幾人可都是普通人，就算現在能有一份工作可天知道能不能穩定下去、長久地持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