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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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出門,收拾好工具,她不經意看到了汾喬手上的劃痕。 劃痕并不深,可十分刺眼。 她低頭拿好工具,快步走出臥室。 錦榮閣外沒亮燈,出來好幾步,女傭猛然發現原地站著的男人,嚇得一連往后退了幾步。 黑夜中,顧衍的輪廓高大挺拔。他就站在那里,保持著她進去臥室之前的姿勢,仿佛一點不曾動過。 與臥室一墻之隔,卻始終沒有往里邁一步。 “先生……”她剛開口喚,就見顧衍擺了噤聲的姿勢。 “汾喬睡著了?”他悄聲問她。 “是?!彼矇旱鸵袅炕卮?。 顧衍聞言,神情終于放松了些。 她又想到一件不知當不當講的事,猶豫了片刻,還是開了口補充,“汾喬小姐好像被碎瓷片劃傷了?!?/br> 下一秒,她就看見男人的眉頭深深皺了起來,“傷在哪?” “手背?!?/br> “你去休息吧?!鳖櫻苊鏌o表情吩咐。 “是?!彼皖^行了一禮,恭敬退下。 拿著灑掃工具走了一段,快出錦榮閣時,又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先生在臥室門口踱了兩步,又立在原地許久,最終還是走了進去。 不敢再看,她回頭,又加快了腳步,抱著工具,小跑著出了錦榮閣。 在顧家工作了那么多年,看慣了先生果決地下發命令,她還是頭一次見顧先生猶豫不決的樣子。 莫明的……喜感? 想到這里,她忍不住打了個冷噤。 她瘋了嗎?敢在心里這樣編排先生……趕緊甩甩頭,把這些念頭拋到腦后。 作者有話要說: 特別感謝小天使素覺和橙橙橙子的地雷哦~ 灌溉營養液的名單還沒來得及看~下章再感謝~~ 作者菌趕緊去寫下一章~~ ☆、第73章 汾喬睡的并不自在,她的額頭上發著汗,雙頰緋紅,柳眉緊蹙著,濃密的睫毛不安分地顫抖著,投下小片陰影。 每次發燒,汾喬都是真實的難受。渾身忽冷忽熱,一會兒沉浮在夾著碎冰的寒冷刺骨的海水間,一會兒又像被架在最旺的柴火正當心烤。這些生理上的不適倒也算罷,最怕的便是那些新愁舊惱化作噩夢齊齊涌上心頭,昏睡中也不得安寧。 她這邊難受著,忽的感覺腦袋漲起的疼痛松泛了些,這按摩倒像是顧衍的指法。 反正這是在夢里,汾喬安心閉著眼睛享受,覺著自己總算做了一個好些的夢。 指尖的觸感清涼,揉壓的力道適中。也許以后她再也沒機會享受這些了。想到這里,汾喬的眉頭又深深皺起來。 顧衍停了手,是今天的力道不對?汾喬疼得皺眉了? 夢中的汾喬緊抿著唇,眉頭皺的越發緊。 他低聲長長嘆了一口氣,再下手,終究是減輕了力道。 汾喬手背上淺淺的一小道傷口已經被清洗干凈,貼上了透明繃帶。 …… 汾喬不到天明就醒了。 床邊的柜頭杯子里水還有余溫,應該是傭人新換的。 她摸了摸自己的額頭,應該已經退燒了。夜里出了一身汗,睡衣貼在身上,很不舒服,她換著衣服,突然想起了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扣扣子的動作便慢了下了。 這種心情惆悵又空洞,叫人壓抑。 窗外的雪又下了大半夜,白皚皚的積雪已經快有半截小腿厚了,有傭人在庭院打掃。沒有打開窗戶,汾喬便能感受到一陣寒意沿著窗欞的縫隙鉆進來,她打了一個寒顫,扣好了最后一??圩?。 視線往傭人身后的花壇看去,昨天回來時候時間有些晚,頭疼欲裂,她只想趕緊回來躺下,便沒有注意到那個角落。 花壇的那個角落堆著個半人高的雪人。雪下了一整夜,輪廓看起來已經不大精致,可仍然憨態可掬。 小雪球堆在大雪球上,脖子的地方還帶著一塊汾喬的紅圍巾,兩顆黑石子是雪人的眼睛,凍蔫的胡蘿卜是鼻子,還有一片枯黃的樹葉是嘴巴。胖乎乎的身子上還插了一把掃帚當身子。 她想起來,想堆雪人,這是昨天上午時她親口對顧衍說的。 滇城是春城,從不下大雪,有時下幾天的雪,積雪也不一定能堆起個巴掌大的小雪人,堆好便要藏在冰箱里,不然沒幾分鐘就化了。 身后有傭人進房灑掃,汾喬回頭,是個與她年齡與她相近,比她大些、面容清秀的姑娘,她埋著頭在清理房間。 這個人常負責錦榮閣的灑掃,汾喬對她有些印象。 汾喬搭在窗臺的指尖微微顫了顫,她試探著開口,“你知道外面的雪人是什么時候堆的嗎?” 女傭顯然沒料到汾喬會和她說話,她詫異抬頭,倉促順著汾喬的視線往外看去,見那雪人,恭敬答道:“那是昨天下午用餐前先生回來堆的,那時候雪下的大?!?/br> 那時候汾喬還沒有回來,顧衍定是費心抽了空回來堆的。也許他本來想著汾喬一回家就能看見。 汾喬立在窗前,靜靜凝視,許久沒有說話。 女傭偏頭悄悄看了一眼汾喬的臉,窗外的大片的白雪更襯得她的臉白皙,那種白皙是大病后的素白,連唇瓣也沒有多少血色。長發黑壓壓披在她的肩頭,腰身纖細極了,仿佛下一秒就能輕而易舉被折斷。 同為女人,連她看了都忍不住感到幾分心疼。 她低頭,想起昨夜門外雪地里守了半宿的先生。 天冷,連瓦檐下都結了厚厚一層冰。今晨她起床,出門不到一刻鐘,手腳就已經完全凍得僵直,險些拿不穩灑掃工具,那養尊處優的先生呢?他可站了大半夜,直到汾喬小姐退燒的。 她又抬頭看了一眼汾喬。 雖然并不明白先生為什么只站在門外,不肯進來??梢彩且@樣的人,才能讓先生捧在手心,珍重對待吧? 在顧宅的時間長了,她們這些傭人也能看出幾分端倪來。先生同汾喬小姐關系并不單純,汾喬小姐的依賴,先生沒有底線的包容。他們相處的模式更像一對年輕夫妻。 先生是那樣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可也只有在汾喬小姐面前,才會彎下腰身溫聲說話,像尋常夫妻那樣為她盛飯遞水,病時守著床榻。 顧府的傭人,第一條需要恪守的,便是謹言慎行。想了再多,她也只敢這樣在心里想一想。 罷了,她拿起工具繼續清掃。 …… 張嫂初一回的公寓,正是上班第二天。收到顧衍的吩咐,她從公寓幫汾喬收拾準備好了東西,直接帶到老宅來。 汾喬的燒已經退了,但任誰都能看得出來,她整個人還是虛弱的,走路輕飄飄的,說話也有氣無力。就連平日里唯一愿意入口的點心,也失去了食欲。 汾喬在生病,本不應該做點心,可她什么東西也吃不下去,看見食物就反胃。既是還在病中,什么東西都不吃怎能行呢? 想來想去,張嫂還是做了些容易克化的點心。卻不想連這個,汾喬也不肯吃了。 她坐在窗邊,臉色蒼白,五官依舊精致絕倫,眉眼卻是空洞的,毫無內容,令人壓抑難耐。 她的視線是看向窗外的,卻不知她在看什么。 像極了她第一次看見汾喬時的樣子。 先生把汾喬帶回了帝都,花了那么多的心血與氣力,卻不想兜兜轉轉,所有的事情又回到了最初的樣子。 連她這個局外人都覺得不甘心,先生就能忍嗎? 張儀端著點心,低聲長長嘆了一口氣。 她嘗試著開口喚了一聲:“汾喬小姐……” 汾喬回頭。 “好歹吃一些吧,吃了那么多藥,不吃東西肚子會難受…” “您放在桌上,我一會兒會拿?!狈趩虘?。語落,又重新轉回了窗前。 話是這么說,可張儀又有哪里不明白,人前汾喬都不肯吃,人后沒人盯著便更不可能吃了。她這么說,不過是不想讓自己為難罷了。 整個宅子的傭人也許都不清楚汾喬和顧衍的關系為什么會突然變僵,張儀卻是清楚的。 這一點在她當初被顧衍派到汾喬身邊時候就已經預想過,只是沒有想到,這一天來得那么快。 她清楚汾喬爸爸慘死,和先生有著些不大不小的聯系。造成這樣的后果,若劃分先生的責任大小,只能完全靠各人的人心衡量。 比如張儀,她便覺得這件事不是先生的責任,不該怪他,可汾喬若是要怪顧衍,她也完全可以理解。死的是汾喬的親爸,換做是誰,也冷靜不了。 只是理解歸理解,先生是她看著長大的,他做事從不憑喜好,全靠理智cao縱,這樣的人能得到大成就,卻也活得累極了。 汾喬就這樣和他僵持著,先生面上沒有什么表情,可心里恐怕早已結結實實受到了一擊。 兩敗俱傷,她終究覺得不忍,想為他們做點兒什么。 她把點心放在桌上,沒有即刻退出去。 “汾喬小姐……”她輕喚了一聲。 “還有事嗎?” “也許我該告訴您一件事情?!?/br> …… “什么?”聽過半晌,汾喬才反應過來,詫異回頭,看著她的眼睛。 “您要告訴我什么事情?” “是我多嘴了,可就算先生責罰我,我也想把這件事情說出來…”張儀抿了抿唇,組織好了言語,才一字一句向她講述起來。 “在照顧小姐之前,我在顧家工作了幾十年,也是隨著先生去滇城的?!?/br> 明里,她是高菱請來的傭人,實際上她到汾喬身邊工作,是先生刻意為之。 他在那時早已查到了綁架案幕后的真相,與他沒有關系??扇匀话阉傻搅朔趩躺磉?,照顧她的生活起居。 幫助汾喬,不是顧衍的一時心血來潮。不是因為內疚,而是因為他真的把去世的汾喬爸爸放在朋友的位置對待。獲得這樣殊榮的人極少,汾喬的爸爸得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