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面對孟檸的時候，他施榮也有做柳下惠的一天。

    洗完澡后，少女渾身散發著甜甜的牛奶香。這是孟檸用了十九年的沐浴乳，一切都是她習慣的東西，施榮不著痕跡地按照她的生活習慣來，從而平復她受驚的心，讓她慢慢恢復平靜。

    用浴巾把她裹起來，小小的少女可愛的猶如一只奶貓。施榮溫柔地給孟檸擦頭發，她害怕吹風機的聲音，嗯，連這一點也像貓。吹完后他去給她拿睡衣，孟檸就乖巧地坐在床沿看著他，施榮被她那專注的視線看得心軟成水。

    她穿睡衣的時候也很乖，要她伸胳膊就伸胳膊，蹬腿就蹬腿，但就是不說話。不說話其實也沒什么，因為施榮自己都快要忘記怎么開口了。他把她放進被子里，親了親她的額頭：“晚安，寶貝?！辟N心的沒有關掉床頭燈，她怕黑，他知道。

    起身要走，手指頭卻被一只小手拽住。低頭，孟檸躺在床上，眼睛水汪汪的，無聲的看著他。

    “……想我留下來嗎？”他問。

    少女不說話。

    施榮笑了，他一直沒敢笑的弧度太大，事實上當見到孟檸的一剎那，他就調整好了自己的全部心神，嘴角上揚的弧度都是固定而不易讓她受驚的。

    他怎么舍得讓她吃一點點苦。

    “我就在這里陪著你，你休息一會兒，我下去給你找吃的，好不好？”他知道她能聽懂。

    果然，她乖巧地松開了。

    施榮慢慢離開房間，打掃的阿姨走了，他只能自己做飯，事實上無論是現實世界也好，幻境世界也罷，即使富可敵國，高貴凜然，他也從不與人來往，更不付出自己一點的感情。

    因為啊，他所有的感情，都給了孟檸。

    ☆、第13章 l13

    快速做好煎好雞蛋與香腸，熱好牛奶與吐司，再放上孟檸最喜歡的小蛋糕，施榮端著托盤回到臥室，可進去一瞧，床上沒人了！

    他立刻放下手里托盤，第一時間就朝角落看去，果然，她就窩在那里，抱著雙膝，臉蛋埋進去，簌簌發抖。

    他不該離開她的！

    施榮慢慢走過去，蹲下，柔聲喊著：“露露？”

    孟檸抬起頭，施榮這才發現她滿臉淚痕。她在害怕啊，害怕一個陌生的環境——即使他早把臥室改的和孟家的一樣，害怕一個人待著——即使知道他只是去給她找吃的，甚至害怕躺下——父母就是那樣，安安靜靜地躺在床上不說話，孟檸不知道那是怎么了。

    她撲進了施榮懷里。

    就好像是流浪的人終于回到了家鄉。施榮先是渾身僵硬，不知如何是好，然后反手摸了她的頭，把她抱緊。懷里柔軟的身體散發著溫熱的氣息，她是活生生的，不是很多年前那具冰冷的尸體。

    只要她是活的，只要能跟她在一起，就是讓他把靈魂賣出去，他也心甘情愿??！

    回到施榮懷里以后，孟檸好像平靜了許多，施榮抱著她到床上坐好，小心翼翼地喂她吃東西，看著她粉紅的小嘴慢慢蠕動，把煎蛋吐司都吃掉?！昂霉??！彼H親她的發?！奥堵逗霉??！?/br>
    孟檸朝他懷里縮了縮，秀氣地打了個呵欠，眼皮耷拉著，明顯是困了，但又怕他走，所以不敢睡。施榮在她耳邊說：“我不會走的，乖乖睡覺，我保證明天早上你一覺睡醒，我就在你身邊?！?/br>
    孟檸聽懂了，揪著他的領帶睡了過去。

    施榮就這樣穿著西裝在孟檸身邊窩了一夜，他不敢離開她，就怕他不在的時候她會醒來害怕，直到孟檸醒了，帶著她洗漱完畢梳好頭發換了衣服，施榮才柔聲跟她商量，讓她坐在客廳等他五分鐘。

    可孟檸卻不愿意，他一說要走，她就看他，抓著他的衣角不肯松開，這會兒好像不管施榮說什么她都聽不懂，他是她溺水的浮木，是她的救世主，是她現在唯一信任依賴的人。

    所以，不想分開，一秒都不可以。

    甜蜜的負擔，施榮才不在乎呢。他嘆了口氣，其實心里高興的要命，點了點孟檸的鼻尖，說：“那你要看著我換衣服嗎？”

    孟檸不說話，施榮就當她默認了。

    把她抱到自己的房間，和孟檸溫馨可愛的房間不一樣，施榮的房間簡單的可怕，除了一張床一張桌子以外什么都沒有。衣帽間和浴室是小房間，所以他的臥室因而顯得特別空曠。

    當著孟檸的面，施榮毫不避諱地開始脫衣服。睡了一夜的覺西裝已經是皺巴巴的了，襯衫也是，虧得孟檸身上香噴噴的，不然施榮真擔心自己身上的臭味會傳給她。

    白襯衫下是結實有力的肌rou，他健身從不間斷。略顯白皙的皮膚讓他在強悍中又添了一抹斯文，寬肩窄腰下，是標準誘人的人魚線。當皮帶被抽開的時候，孟檸眼都不眨地盯著，突然好像明白了什么，立刻低下頭去?？墒堑人惶ь^，施榮已經沒了。

    她慌了，一向面無表情的小臉上閃現出慌亂的神色，她聽到水聲，就朝浴室走過去，施榮怕她害怕沒有關門，孟檸毫不猶豫地推開門走了進去。

    熱氣繚繞中，修長英挺的男人身上滾落著晶瑩剔透的水珠，他精致英俊的五官因此顯得更加好看，孟檸抓著門框，呆呆地眨了眨眼，小臉爆紅，立刻又退了出去。

    施榮先是一愣，然后微笑，輕笑，大笑，但卻沒敢出聲。

    這回，等到他洗完澡出去，孟檸的耳朵尖尖也還是紅的。好可愛，真的好可愛，明明面癱著小臉，偏偏又那樣嬌嫩酡紅。施榮看著，忍不住想上去咬一口，他以前最喜歡跟她親近了。

    到底還是克制住了，他怕嚇著她。

    白色的浴巾只裹住了重點部位，孟檸低著腦袋不敢亂看，施榮倒是自在得很，他們曾經做了幾十年的夫妻，他在她面前裸|露已經習慣了。不過……雖然她臉紅的樣子非?？蓯?，但他還是不要逗她了，免得她又鉆回自己的烏龜殼里頭去。

    換了干凈的衣服，臟衣服扔到洗衣籃，施榮正準備牽孟檸的手帶她去書房，擱在床頭的手機就響了。鈴聲把正專注臉紅十四年的孟檸嚇了一跳，施榮心疼的要死，抱著安慰了好久才讓受驚的奶貓平靜下來，然后回撥過去，神色很難看，語氣卻格外的輕柔：“我想你一定能給我一個很好的理由讓我不至于解雇你?！?/br>
    那頭的季五(⊙o⊙)!!!

    先生這是怎么了這是先生平時說話的口吻嗎這么溫柔真的沒問題嗎他也不是昨天的孟小姐??！

    “是這樣的先生，孟家的親戚來我們集團大廈前面鬧，還請了媒體，來了好多記者，非說是先生你覬覦孟家的財產，所以非法搶奪孟家小姐！而且孟家小姐雖然已經成年，但智力低下，所以質問先生你是不是對小姐圖謀不軌?！?/br>
    有人拼了命的想活著，有人卻不要命的找死。施榮眼底戾氣一閃而過，他安撫地拍了拍懷里似乎感受到自己情緒波動的奶貓，聲音仍然溫柔：“你應該可以解決的吧，季五？”

    季五那倆字叫的輕柔無比，聽得季五狠狠地打了個寒顫：“是是是，先生，打擾你了，我可以解決，我立馬就給您解決！”說完啪嗒一聲掛了電話拍著胸脯收收驚，能把他季五嚇成這樣的人，世界上只有先生一個！

    說來也真奇怪，他季五可是刀口舔血的人，見過的大人物不知多少，怎么就在先生面前慫了呢？明明對方只是個單純的商人，為什么總是給他一股那么強烈的壓迫感？

    想把她從他身邊搶走？施榮摸著孟檸柔軟的頭發，嘴角勾起一抹陰測測的笑。

    【系統警告！系統警告！宿主有黑化傾向！請宿主務必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否則任務將直接被定義為失??！重復警告！請宿主務必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否則任務將直接被定義為失??！重復警告！……】

    煩死了！施榮眼一瞇，但很快他就放松了下來，因為懷里的孟檸勾住了他的小指頭。

    系統帶著怨念說【宿主你真是無情無義，好歹本系統也陪了你幾十年，結果本系統連孟檸的一根頭發都比不上？】

    “不?！笔s在心里說。

    系統一高興【真的？】它就說嘛，宿主雖然沒啥三觀，性格陰沉冷酷又偏執的可怕，但終歸還是有點人情味的。

    “你根本不配和她比?！笔s親了親孟檸的發心。

    系統【……我靠！】

    ☆、第14章 l14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但孟檸敏銳地感覺到，抱著自己的這個人心情變得不好了，所以她遵循自己內心所想，握住了他一根手指頭，然后仰起小臉看他，無聲的安慰溢于言表。

    施榮的眼神逐漸變得柔和，最后軟成了水。不管她變成什么樣子，不管系統給的設定是什么，不管這是真實世界還是幻境世界，他的露露……永遠都不曾改變過啊?！拔覜]事，我們下去吃早餐好不好？”

    說到早餐……孟檸的肚子很應景的咕咕叫了兩聲，她的小臉又紅了，但還是面無表情。

    真是太可愛了。施榮忍不住在她額頭親了又親，恨不得把她給揉到自己身體里去。

    父母去世后，施榮是孟檸唯一依賴的人，就連他做飯她都一板一眼地坐在椅子上守著，又黑又亮的大眼睛跟著施榮的動作四下轉動，總之是一秒也不肯移開。

    施榮做好了早餐，喂了孟檸吃完，自己囫圇吞了一碗就算了，然后把孟檸帶到書房。因為孟檸自閉癥嚴重，她的父母又沒有把她送到特殊教育學校，所以在學習上，有很多地方她壓根兒跟不上。從高中開始，孟檸就再也沒去過學校了，那里讓她害怕。她也沒有必須要去上學的渴望，她一點都不喜歡見外人。要是能縮在自己的殼里，自然就更好了。

    “不害怕，我們看會兒書好不好？”施榮問，等了幾秒鐘，孟檸沒有拒絕，那就是同意了。于是他把課本翻開，從初一的課程開始講起來。低沉有磁性的嗓音溫潤又好聽，孟檸偎在他懷里看著書，施榮叫她拿筆做題，她就拿筆做題，讓她好好思考，她就好好思考，就是小臉從頭到尾面無表情。

    教學的過程中，施榮驚喜地發現孟檸聰明的過分！當她認真想要學的時候，不管什么東西，他只要講一遍她就可以完全掌握，甚至一道數學題她可以給出好幾種不同的算法！

    原來學神這種屬性，就算是在幻境世界里也不會有什么改變的。

    帶著孟檸看了一小時的書，施榮就牽著她去起居室，給她準備好了零食陪她看動畫片，她做什么事都很專心，大眼睛專注地盯著屏幕上的卡通人物。覷了個空當，施榮摸出了手機，給季五撥了個電話，問他事情解決了沒有。

    季五神清氣爽地說解決了，讓先生不用擔心。天知道他這個暴力至上的人是如何冷靜地讓律師團去對付那些混蛋，然后在記者和混蛋們一起消失后，拎了個拖把截人，把他們揍得鼻青臉腫，這才快樂的回到公司。

    既然解決了，施榮就不管了，他直接掛了電話，那頭季五還想再炫耀一下，奈何趕不上人掛電話的速度。

    孟家那群糟心的親戚施榮根本不想理，但這不代表他會放過他們。系統的要求是他必須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在這個幻境世界里，他是個性格溫柔平和的大叔，也就是說他不能做出“施榮”才能做的事。

    不做也可以，他難道不會借刀殺人么。跟系統在一起也這么多年了，施榮早就學會陽奉陰違，如何去鉆系統的漏洞了。系統自以為聰明，又怎么能聰明的過他？但凡他想做的，就算是系統也不能阻止。

    欺負他寶貝的人，對他寶貝圖謀不軌的人，哪怕并沒有實質性的傷害，也要承擔他的報復。就算只是想一想，都不可以。

    施榮問孟檸要不要去學校，她立刻搖頭如撥浪鼓，她不喜歡去學校，那里的人她都不喜歡。他們跟爸爸mama還有眼前這個男人都不一樣，他們要么是別有用心地接近她，要么是莫名其妙的敵視她，她根本就搞不懂他們為什么要那樣。

    只有父母和施榮才能給她安全感。

    不去學校才好呢，不去學校，他們在一起的時間就會多一些，施榮很高興。他不知道在這個世界里能待多久，因此格外珍惜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他恨不得她自閉到不理除了他的任何人，最好連整個世界都拋棄，眼里、心里，就只看得到他一人。

    那樣多好啊。就像他也只看得到她一人那樣，只有彼此，其他什么都不要。

    看到因為自己的溫柔體貼而變得格外依賴自己的孟檸，施榮的拳頭慢慢握緊，又慢慢松開。

    自己，真是個卑劣的人。明明不是這樣的本性，明明不是她喜歡的類型，卻只能披著這身人皮，戴著這副面具，偷得與她半日溫存。如果有一天，她發現了自己其實并不是她想象中的好人，這個幻境里的她，是不是也會毫不猶豫地說不愛他？

    施榮不知道。

    他也不想知道。他只是把懷里的寶貝摟緊，偷得一日，就在一起一日，偷得半生，就在一起半生，就是死他也要纏著她。

    【你看，宿主，就是因為你這樣的態度，才把她嚇跑的好嗎】

    施榮懶得理系統，把孟檸抱了起來，見她面無表情地看向自己，大眼里卻在問：你做什么？

    便笑了：“離遠些看，容易近視?！?/br>
    孟檸就乖乖被他抱到了三步外，離電視更遠了。她做任何事都很專心，包括看動畫片，所以也根本沒有看到施榮凝視自己的眼神有多么激動和壓抑。

    時間一天一天過去，孟檸就這樣與施榮相依為命了六年，到她二十五歲生日的那天，施榮等不下去了。

    她一直都拿他當救世主來看，像是溺水時的浮木，口渴時的清泉，灼熱夏季的一絲涼風。但從來都不是一個男人，她對他，和對她已經去世的父母都是一樣的，沒有任何區別。

    而他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他不能再這樣坐以待斃，他要讓她愛上他。

    就算是用卑劣的手段又怎么樣呢，他從來都不是什么好人啊。

    于是，從孟檸二十五歲生日這一天開始，當施榮給她過了一個安靜溫馨的生日之后，他對她說，從此以后兩人不能再睡在同一個房間，因為她已經長大了。

    孟檸歪著腦袋看著他，像是沒聽懂，伸長了手要他抱。

    施榮往后退了一步，溫柔又堅定地重復了一遍：“露露乖，今天晚上一個人睡好不好？”

    孟檸沒有說話，施榮以為她聽懂了，就沒再重復。誰知等到晚上，他一洗完澡出來，就看見女孩抱著個枕頭站在原地面無表情地盯著他看。明明面癱著個小臉，眼神卻是泫然欲泣的，好像在問他：你不要我了嗎？

    罷了。施榮想，就今天一晚上，還是明天再開始吧。

    于是他對著孟檸伸出手，軟軟的身子順勢撲進他懷里，摟著他的腰不肯松開。

    ☆、第15章 l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