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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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宮,琉璃燈盞未熄,院中燈火通明,窗臺上的海棠花枝椏延伸進了屋里,月輝悄然流瀉,相映成趣。 駱昭翊放下書,轉了轉脖子,身旁的德福要上前幫他捏肩,被他抬手揮退了,風起,幾片花瓣被吹到了桌上。 “殿下,不早了,早些歇下吧?!?/br> 駱昭翊斂眸,聲音寡淡:“孤上回送太子妃出宮回府,父皇是不是單獨找了二皇子?” “是,不過就連陛下身邊的順公公也不知陛下跟二殿下說了什么,只是聽說二殿下出來后……臉色有些不對勁?!?/br> 駱昭翊沉默了會,嘴角扯了扯,“這世間這么多無可奈何,怎么都叫孤給碰上了?”說著,他就冷笑一聲,“一堆拿著真心當籌碼的,早晚把自己作死!” 他語氣里有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暴戾煩躁之意,德福退了幾步,彎下身子,不敢出聲。 “……殿下!”陳沉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駱昭翊不耐煩的抬眼:“什么事?” “小狐貍跑回來了!” 駱昭翊眉眼間冷意微散,起身出了門,一把拎起小狐貍的尾巴,跟它大眼瞪小眼,小狐貍:“吱吱吱——” 駱昭翊將它扔回地上,沉吟片刻,吩咐陳沉:“你去穆府看看,有沒有出什么事?!?/br> 陳沉領命退下。 過了約莫一盞茶的功夫,陳沉便回來了,“回稟殿下,穆府的確是出事了……穆小姐的弟弟失蹤了!” 駱昭翊捏著小狐貍尾巴的手一用力,小狐貍頓時炸毛了,在他懷里亂竄。 “安靜?!瘪樥疡疵鏌o表情,就說了一句話,小狐貍感受到他周身的殺氣,動也不敢動了,可憐兮兮的舔著尾巴窩在那。 “陳沉,去問問盯著端敏和薛建的人有什么線索,若沒有,再去看看陶家和莊家那邊的動靜?!?/br> “是!” 駱昭翊抱著小狐貍就往外走,邊走便吩咐德福,“把燈都滅了吧?!?/br> “奴才明白,”德福立即點頭,見他身上只著單衣,又忍不住多了句嘴:“殿下,夜里風大,加件衣服再出門吧?!?/br> 駱昭翊笑了笑,瞥他一眼,轉身就沒了蹤影。 穆雙涵回府后將探知的消息告知爹娘,穆柏就去五城兵馬司報案了,現在只是讓指揮使派人幫著找人,若是穆戎真的出了什么意外,就得讓刑部調查了。因著穆家出了一個準太子妃,失蹤的還是準太子妃的親弟弟,南城兵馬司的指揮使也不敢怠慢。 一行人先去了穆雙涵說的武館,搜了一遍,沒找到人,而后又去了藏玉齋,開門的是個年輕女人,笑起來有些嫵媚的風情,“兵爺,有什么事嗎?” “你今日有沒有見著一個十歲左右的男孩?”穆柏描述了一下穆戎的身高樣貌。 “哎喲,”那女人自稱綠枝,是藏玉齋的老板,一聽就掩唇笑道:“妾身這開門做生意的,一天得見著許多男孩,哪記得住???” 南城兵馬司的指揮使岳驍生得粗獷,人也直爽,“那就讓開,讓咱們兄弟進去搜搜看!” “唉?”綠枝張開雙臂攔在門邊,柳眉一掀,“這里雖是個小小的玉器齋,可也不是你們能隨意搜查的地方!” 說著,綠枝竟是亮出了一枚玉牌,“長公主信物在此,誰敢放肆!” 岳驍一愣,原來這不顯山不顯水的藏玉齋背后的主人,竟是端敏長公主! “穆大人,這……”準太子妃畢竟還沒有變成太子妃,端敏長公主信物在此,他們還真闖不進去。 穆柏沒想到這事還真跟端敏長公主有關,聯想到上次穆雙涵也是在桃花宴后出事,他頓時怒火中燒,不管不顧的搶過一匹馬就往長公主府沖去了! “哎?穆大人,你別沖動??!” 見人都走了,綠枝收好玉牌關了門,悄悄從后門溜出去了。 大晚上的,路上都沒人,穆柏飛速趕到了長公主府,一路橫沖直撞闖到了大廳,下人們見攔不住,只好去后院請長公主去了。 端敏長公主已洗漱完畢,正要睡下,聽人說穆柏來了,倏地冷笑一聲,也不知想到什么,饒有興趣的挑了挑眉,拿起一件衣物披上就出去了。 “稀客??!”端敏長公主漫步而出,揮退丫鬟下人,仔細打量著穆柏,十多年了,歲月讓這個男人變得愈發成熟,卻沒有剝奪他得天獨厚的俊美,也難怪生個女兒長成穆雙涵那模樣,她意味不明的笑了笑:“本宮還以為你永遠不會踏足這長公主府?!?/br> 穆柏見她只披了件薄紗,皺了皺眉,冷冷道:“把我兒子還給我!” 端敏長公主亦是冷笑,“你女兒不見了怪本宮,兒子不見了也賴本宮身上,你當本宮是什么人?” “這種事你以前又不是沒做過!”穆柏諷刺道。 “陳年舊事虧你還記得那么清楚……” “藏玉齋!”穆柏又說了三個字。 端敏長公主臉色微變,只聽穆柏又說:“若無貓膩為何不敢讓人搜查?” “本宮的地盤,容不得旁人放肆!”端敏長公主故意伸手去勾他的肩膀,吐氣如蘭,“你若休了徐嬋,本宮的地方倒是隨時為你敞開!” “你真是冥頑不靈!”穆柏一把揮開她,毫不掩飾其中嫌惡,轉身走了。 見他背影消失,端敏長公主表情立刻沉了下來,招來身邊侍女,“綠枝呢?” 侍女躬身退下,不一會兒就領了一個年輕女人過來,那女人正是藏玉齋的老板綠枝,“參見長公主?!?/br> “為何穆柏會知道藏玉齋是本宮的地方?還鬧到本宮這里來?” 綠枝連忙將事情說了一遍。 端敏長公主一巴掌扇了過去,“蠢貨!為了這區區一點小事你就暴露藏玉齋?搜個人而已,大晚上的能搜多仔細?” 綠枝額頭直冒冷汗,捂著臉頰搖頭哭道:“不是的,長公主,奴婢也不想,只是……薛世……薛少爺今日的確找人在藏玉齋后院抓走了穆戎,那穆戎年紀雖小卻有些本事,在后院留下了痕跡,還沒清掉……” 端敏氣得臉色鐵青,一拍桌子罵道:“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夜色無邊,寂靜無聲。 徐氏趴在桌上,她身子向來虛弱,趴在桌上一睜眼就睡了過去。 穆雙涵生怕一動她就醒了,輕手輕腳的給她披了件厚衣裳,無聲嘆了口氣。 小狐貍并著爪子溜進來,抱著她的叫往外拖,穆雙涵連忙做了個“噓”的手勢,做完她自己也覺得好笑,大白虎跟小狐貍太聰明,又通人性,她總是下意識的把它們當成人來對待。 穆雙涵看了眼徐氏,見她睡得香,就悄悄跑了出去。在門外看了看,沒看到什么,她不解的看向小狐貍,“喂,小家伙,你不會耍我吧?”雖心中有個猜測,然而這么晚了…… 突然,一雙手攬住她,將她拉到了旁邊的大樹后面。 穆雙涵捂著心口轉頭,背靠在樹上,抬眼就看到駱昭翊站在她跟前,夜深邃,月輝流瀉,他只著一件單衣,未束玉冠,長發散落一身,顯得尤為清雋秀逸,墨藍的眼眸看不真切,白日里昳麗逼人的眉目也沉靜了許多。 穆雙涵怔了怔,脫口卻是:“冷不冷???” 駱昭翊挑了挑眉,心里分明暖洋洋的,偏要端著一副冷淡傲慢的模樣,瞥她:“你以為我像你一樣嬌弱?” “你不嬌弱,你嬌羞!” 駱昭翊:“……” 穆雙涵眨了眨眼,拍了拍額頭,怎么每次跟他在一起說話就沒顧忌了呢!她連忙說起正事來:“殿下,是不是小狐貍去找你的?這么晚了,你貿然出宮會不會有事??? “敲什么敲,本來就夠蠢了,再敲豈不是更蠢了!”駱昭翊抬手覆在她額頭上。 夜里,肌膚相貼的溫暖尤為清晰,穆雙涵心中一動,面上卻哭笑不得,拍開他的手,“你看誰不蠢???我問你話呢!” “能有什么事,”駱昭翊輕描淡寫的一帶而過,轉而問道:“穆戎是怎么失蹤的?” 他身為太子,消息自然靈通,穆雙涵并不驚詫,簡單的將事情說了一遍,末了又添道:“我爹已去報案了,南城兵馬司的指揮使派人一起去搜查了,現在還沒有消息……” “你先別著急,”駱昭翊聞言便道:“我看那小穆戎一副機靈樣,不會輕易出事的?!?/br> “他是我唯一的弟弟啊,我不能不擔心!”穆雙涵搖頭。 這時,不遠處忽然傳來駕馬聲,只見穆柏在前,岳驍在后,馬停在穆府門前,穆柏下馬,回身一拱手:“岳指揮使,抱歉,這回是穆某沖動了!” “不妨事,穆大人憂子心切,我理解,”岳驍也翻身下馬,“我讓弟兄們在那藏玉齋附近守著呢,看看能不能找機會偷偷進去?!?/br> 穆柏愁眉緊鎖,長嘆一聲。 “爹,怎么了?” “阿涵?你怎么在外面?” 穆雙涵神色自若道:“娘睡著了,我不想吵到她,就到外面來等你們了,找到阿戎了嗎?” “這位是……穆小姐?”岳驍連忙見禮,準太子妃,某種程度上比她爹更有威懾力的。 穆雙涵畢竟還不是太子妃,落落大方的回他一禮,道:“我方才聽你們說藏玉齋,可是出什么事了?” 岳驍就將藏玉齋背后主人為端敏長公主一事道了出來,穆雙涵聽了神色微變,不多話,只拿出了一枚令牌遞給他:“岳指揮使,有這個……能搜了嗎?” “這……御賜金牌?”岳驍大驚,雙手接過,“穆小姐怎么會有這個?” “哦,這是當日我離宮時,太子殿下贈予的?!蹦码p涵面不改色的胡謅,其實是駱昭翊剛剛塞給她的。 岳驍一聽,看她的眼光又變了,越發敬畏,心道,看來太子真是非常中意這準太子妃啊。 穆柏也狐疑的看向閨女,等岳驍捧著那御賜金牌離去后,才問:“阿涵,這真是當日太子給你的?” “是啊,”穆雙涵推著穆柏進屋,忙轉移話題道:“爹,你把娘抱回房里睡吧,我怕她這樣會受涼,這邊我看著?!?/br> 穆柏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會兒,指了指她,“等穆戎找回來,我再跟你好好談談!”說罷,就進門去了。 穆雙涵站了一會兒,見他背影消失,又跑回樹后去了,卻見陳沉不知什么時候到了,正站在駱昭翊跟前回稟著什么。 “來的正好,穆戎有消息了!”駱昭翊向她招招手,示意她過來一起聽。 “真的嗎?”穆雙涵又驚又喜,連忙走過來。 陳沉道:“這事應該跟武陽侯府被廢的世子薛建有關,薛建一個月來總在屋子里大吵大鬧說要對付穆小姐,只是武陽侯將其禁足了,就在前幾天,他身旁一個小廝跟他說了什么,薛建就不再鬧了。影衛發現那小廝這幾天一直在跟一個地痞聯系,只是那地痞太狡猾,混在人群里就找不到了?!?/br> “果真是薛建?”穆雙涵氣極,“早知道我當初那刀就該殺了他!” 駱昭翊拉著她的手輕輕捏了一下,穆雙涵慢慢平靜下來,陳沉目不斜視,一臉正直當沒看見。 “這樣,”駱昭翊想了想,對穆雙涵道:“你讓兵馬司的人明日全城張貼穆戎的畫像尋人,再帶著小白在街上找,小白熟悉穆戎身上的氣味,只要跟穆戎接觸不久的,應該能找出來……” “可是耽擱這么久,我怕穆戎遭遇不測!薛建恨我入骨,我不知道他會做出什么事來……” “這個穆小姐盡管放心,”陳沉又道:“影衛們一直在看著薛府,有什么動靜會第一時間發現,薛建暫時出不了門,他的目標又是穆小姐你,那些個地痞就算抓到人,也不敢輕舉妄動的?!?/br> 穆雙涵點點頭,只見駱昭翊摸了摸下巴,不以為然的說:“怕什么,我像穆戎這么大的時候,不知道遇過多少次險了,他要連這點關卡都過不去,還談什么出人頭地?就你窮緊張!” 穆雙涵:“……” 雖然聽得很想揍他,不過……意外的安心許多了。 駱昭翊安撫好穆雙涵,便讓她先進屋,而后若有所思的瞇起雙眼……藏玉齋? 這一折騰,大半個夜就過去了。 等岳驍搜完藏玉齋,再趕到穆府時,天已經微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