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
林如海能依靠的無非就是他是賈家女婿這件事,問題是,榮國府這些年簡直是江河日下,一天不如一天,寧國府倒還好一些,問題是,林如海是榮國府的女婿,不是寧國府的??! 林如海也是無奈,因此,卻是抓緊了賈赦這根線,賈赦雖說沒下過江南,金陵祖宅的門朝哪兒開都不知道,問題是,賈赦有錢啊,這些年,賈赦與寧國府合作,推動賈家的族人下南洋出海謀生,賈家族人極多,一開始的時候,也就是一些幾乎活不下去的,或者是想要拍馬屁的族人響應了號召,往南洋去了。 結果,這一批先行者回來的時候,卻已經是財主了。用他們的話來說,南洋那邊簡直是隨手就能撿到錢,中原這邊除了一些裝闊的家伙穿的尋常的綢緞,到了那邊,就能換到一把指頭大的珍珠寶石,自家用的民窯的盤子,就能換到一大塊的香料。 腦筋活一點的,除了自個在那邊做地主之外,就是花費一些中原的特產,讓南洋那些土人去森林里面砍伐一些花梨木之類的木頭,這些木料轉手賣給商隊,就是一大筆錢。 因此,當第一批人托商船捎回了大筆的財貨之后,賈家的族人一個個都急了,原本恨不得推讓個不停,如今,為了一個下南洋的名額,幾乎要打破了頭。 賈家這邊擔心族人被當地的土人欺負,因此,將早就閑置在庫房的武器幾乎一股腦兒全往南洋運了過去,反正放在老家也是積灰生銹的份,還不能正大光明拿出來,拿出來有心人都能告你一個私藏軍械,圖謀不軌。 另外,就花大價錢拐了一些匠戶過去了,南洋那邊不缺材料,缺的是工藝,制造了大批的炸藥,都是軍中用的好貨色,這年頭,好的炸藥其實比手槍強得多。 這年頭用手槍的還處在排隊槍斃的階段,因為射程比較短,而且準頭也比較糟糕,因此,非得大踏步上前走到敵人面前再開槍,這根本不是什么勇敢,完全就是因為這時候的手槍太不靠譜了。 賈赦雖說手頭有從工部那里弄到的燧發槍的工藝,不過,對上那些土人,炸藥足夠了,要是想要搞火器,還得冶鐵煉鋼配火藥什么的,那費的事情就多了,還是得一步一步來才好。 賈家一家子從來不是什么斯文人,原本就是槍桿子打出來的富貴,自然不是什么以德報怨的人,相反一個個睚眥必報,賈家那邊在南洋搞出了個聚居地之后,也有眼紅的土人想要過來劫掠,結果賈家人被惹火了,直接抄起刀子,提著炸藥,氣勢洶洶地打上門去,把人家部族給滅了,弄到了不少好東西。 這種事情開了個頭,下面也就沒什么好說的了,這邊又不是中原,沒什么官府管著,何況,這邊的土人一個個也就比猴子高點,烏漆墨黑的,在賈家人看來,就是一幫沒開化的野人,這樣的人,殺了也就殺了。 因此,賈家算是開始了在南洋的殖民生涯,他們發覺土人壓根沒什么好怕的,武器粗劣,一個部族人也不多,偏偏卻占據了老大一片土地,有的部族還有礦山什么的,頓時來勁了。與其自家在這邊辛苦,不如驅使這些土人干活,因此,賈家一幫族人也不耕種開荒了,直接就是四處抓捕土人,充為奴隸。 土人懶不要緊,有鞭子伺候呢!打死了也沒事,土人反正人多!聽起來挺罪惡的事情,但是,這年頭卻是正常的。賈家人本就是地主出身,家里有佃戶有家奴,不過是從地主變成奴隸主而已。朝廷攻打那些蠻族部落,也會將那里的女人充為女奴,男人閹割了送到宮中充作雜役太監,那些土人也是先惹了他們,他們才出手教訓的,何況,這邊也沒人為這些土人做主。 除此之外,原本在家窮得娶不上個媳婦的,在這邊,土人的女子雖說皮膚黑了點,個子矮小了一點,但是,也有那等皮膚細膩,長得挺好看的,雖說沒什么內涵,但是跑到南洋這邊的賈家族人本來也不是什么學富五車的,一個個也就是識幾個字而已,他們又不需要跟這些女子談什么風花雪月,人生理想,不過就是滿足生理需要而已。 而且這樣的女子也好哄,一匹好一點的料子,就能讓她們高興很長時間,而且,賈家那些族人雖說在金陵或者是京城生活算不上多好,但是比起土人來說,卻是強太多了,這些土人女子哪有不被吸引的道理,因此,對此并無抗拒,反而很多土人女子以服侍賈家族人為樂!那些賈家的男人,雖說沒有娶土人女子做正妻的意思,但是,卻是直接納了不少土人侍妾,一個個也是左擁右抱,很是春風得意。 總之,賈家許多人到了南洋,簡直是樂不思蜀了!南洋多好了,地方大,土地多,能掙錢,很多賈家的族人原本在金陵得對著別人賠笑臉,如今到了南洋,家里也弄上許多土人伺候著,甭提有多舒服了,因此,他們除了偶爾搭乘商船回去跟家里人炫耀一下,干脆就打算留在南洋過這種腐化墮落的生活了。 中原雖然是老家,但是老家嗎,偶爾回去省親也夠了,年紀大了落葉歸根也行,年輕的時候,就該在南洋這邊享受生活嘛! 對于賈家族人來說,這樣的生活卻是賈敬賈赦他們帶來的,沒有他們的商船,沒有他們的工匠,他們也過不到這樣的好日子,因此,賈家的族人對于賈敬賈赦如今簡直就像是對祖宗一般,一個個恨不得將人供到神龕上。 林如海在發現這點之后,雖說不知道是為什么,但是還是很快跟賈赦賈敬他們達成了更加密切的聯系,以得到賈家的支持,讓他能夠在江南順利立足。 對于賈赦來說,榮府就是塊挺討厭的狗皮膏藥,你看著礙眼,偏偏還不容易撕下來,比如說這次,史氏過壽,雖說不是什么整壽,但是史氏這么大年紀了,過得一年算一年,她既然想要過壽,反正也不是大cao大辦,不過是家宴而已,因此,大家也不可能提任何反對意見。 賈赦就算是過繼出去了,一來血脈斷不掉,二來,史氏也還能說是嫡親的嬸母,她過壽,賈赦卻是不能不出面的,甚至幾個小輩也得過去,因此,待得史氏壽辰,賈赦一家子就拖家帶口過去了。 史氏說是家宴,請的也就是賈赦還有寧國府那邊賈敬他們一家子,又說道什么一家人不用外道,直接就是在花廳里面擺了幾桌,史氏那一桌,除了史氏,坐的就是文字輩的人,男人一側,女人一側,而小輩們因為人也不少了,也分了兩桌,男孩子一桌,女孩子一桌,賈珍是唯一一個已經娶了妻,還有了孩子的,但是還是得跟一干小輩坐在一塊兒,賈珍的妻子孫氏也陪著幾個小姑坐在一起。賈蓉還有他們的小女兒賈菡各自跟著自個的父母。 不管怎么樣,史氏壽辰,大家也不會提什么不開心的事情,因此,一個個都是樂呵呵地給史氏祝壽,說些吉祥的話,便是賈赦也沒有在這時候尋什么不開心,甚至他這些年生活比較如意了,這次史氏過壽,壽禮也給得比較大方。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個,給了史氏什么錯覺,史氏那邊,在迎春探春幾個女孩子過來給她祝壽的時候,忽然就是一聲長嘆,眼睛里面還擠出了幾滴眼淚來,賈赦跟賈敬心里頭都是一個咯噔,知道,史氏這是又有幺蛾子了。 果然,史氏抹著眼淚,說道:“今兒個是我老婆子生日,但是,我的敏兒還有元春卻不在身邊,敏兒也就算了,她如今兒女雙全,女婿也爭氣,可是,我的元春啊,如今卻還在宮里受苦,我這個心啊,一想起了就疼得慌!” 賈赦當時就毫不掩飾地翻了個白眼,你現在想到心疼了,當初叫元春去參加小選的時候,就該想到這一天。 另一側,小王氏的臉色也變了,幾乎有些發青,她攥著筷子的手上青筋都露出來了她低下了頭,生怕若是再看到史氏這副嘴臉,就忍不住直接撲上去跟這老虔婆拼命! 賈敬心里也是嘀咕,然后直接就說道:“圣人今年退位,日子已經選定了,十月里頭就舉辦禪位大典,回頭侄兒找幾個御史,跟新皇提一提,就說新皇登基,天下同慶,正好可以放一些宮人出宮婚嫁,雖說大姑娘才入宮沒多久,不過,只要走好了門路,讓大姑娘提前出宮也不是什么難事!” 說到這里,小王氏臉上頓時露出了驚喜之色,她期盼地看向了賈敬,正想說話,那邊史氏卻是被賈敬這番話給噎住了,見小王氏這般,直接瞪了小王氏一眼,然后干咳了兩聲,說道:“話是這樣說,但是元春她進宮做過這么長時間的宮女,出宮之后想找個好人家卻是不容易?!?/br> 賈赦頓時聽出史氏的言外之意了,嘴角頓時勾出一縷譏諷來,他故意曲解了史氏的意思,有些陰陽怪氣地說道:“嬸子的意思是,讓咱們兄弟給元春挑一個好人家不成?” 賈敬在一邊順著賈赦的話說道:“這事雖說麻煩了一些,不過我與恩侯確實也知道一些青年才俊,回頭我叫我家夫人幫著打聽一下便是,若是遇上合適的,便將名單給嬸子過目,嬸子覺得如何?” 史氏聽著暗自咬牙,但是臉上卻是面不改色,沒有接過這個話茬,然后看向了賈赦,說道:“赦兒不是認識太子嗎,太子過幾個月便是新君,按理說,宮中的宮女都是圣上的女人,赦兒不如跟太子殿下說一下,就讓元春去太子殿下宮中伺候吧!” 賈赦冷笑一聲:“嬸子是不是瞧我這個侄子是傻子,或者是我就是個拉皮條的?我是什么人,說白了,不過就是個空頭的侯爺,在朝堂上兩眼一抹黑,我認識誰??!我能做得了太子殿下的主?嬸子是不是見不得侄兒我好,非得叫我去碰了壁,最好得罪了太子,灰溜溜回家啃自個?” 史氏聽賈赦說得難聽,心里簡直是氣得快要吐血了,她深吸了一口氣,然后才有些艱難地說道:“嬸子這怎么就是難為你了,元春生得好,人也懂事,太子殿下見到了,定然會喜歡的。當日,也有高僧說了,元春的命格好,注定是要做貴人的,到時候元春做了娘娘,生下龍子,難道會不記得你這個大伯?” 賈赦似笑非笑地看著史氏:“這樣的好處,嬸子怎么不留給自家兒子呢,便是史家那邊,不也是侯爺嗎,他們怎么不去說呢?侄兒從來不是什么有雄心壯志的人,甭說做什么娘娘的大伯,便是做娘娘的親爹,侄兒也不樂意!嬸子若是想要讓元春出宮,那沒問題,侄兒這張臉雖說長得不好看,但是還算是有點面子,但是,若是還想著做什么貴人,那么,嬸子你是找錯人了,侄兒還真沒這能耐!” 一邊賈敬也是臉色鐵青,說道:“嬸子既然覺得大姑娘哪里都好,那么,就讓大姑娘在宮中等著做貴人做娘娘吧,侄兒人微言輕,也沒那個大本事!嬸子你壽比南山,福如東海,盡管等著做娘娘的祖母,侄兒還有事,這就告辭了!” 說著,賈敬竟是直接站起身來,顧氏見狀,也是跟了上去。 賈赦也是笑吟吟說道:“俗話說得好,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莫強求,既然嬸子覺得元春有那個命,那么,以后做什么貴人,做什么娘娘,自然是順理成章的事情,要侄兒出什么力呢?侄兒就在這里先預祝府上出個娘娘,以后政堂弟就是國丈了!嗯,侄兒自個知道自個的身份,就不沾這個光了!媛兒,帶上幾個孩子,咱們也會去吧!” 史氏被賈赦賈敬兩人毫不客氣的言行氣得快要翻白眼,她本來就年紀大了,而且當年被軟禁的時候,青菜豆腐吃了好幾年,如今更是不肯虧待了自己,從來都是大魚大rou,這會兒整個人都有些眩暈起來。 只是,誰還會注意到她呢,小王氏本來以為峰回路轉了,結果叫史氏這么節外生枝,自家女兒又得陷在宮里了,她幾乎是從座位上跳了起來,有些惶急地沖向了賈敬,直接跪了下來:“敬大伯,赦大伯,我求你們救救我的元春,只要元春這次能出宮,我以后吃長齋,天天給你們在佛祖面前祈?!?/br> 那邊,本來有些緩過神來的史氏聽得小王氏在拆臺,頓時又是一個白眼,終于昏了過去,頓時一陣兵荒馬亂。 ☆、第78章 史氏是高血壓犯了,也不知道是該慶幸還是該可惜,她沒有中風,老實說,她這樣的人,賈赦倒是情愿她中風了躺在床上好好養著算了,省得精神好了,想得一出是一出,反正萬事都想著叫別人出頭,自個等著拿好處,天底下有這么多傻子嗎? 史氏也信不過賈赦的醫術,賈赦也沒有多此一舉的意思,確定史氏沒什么問題之后,賈赦跟賈敬都甩手走人了。 坐在馬車上,張氏這會兒一邊是跟史氏生氣,一方面也是可憐小王氏。最終卻是嘆了口氣,然后說道:“大姑娘也是可憐,只是這等事情,他們自個還沒商量出個結果來,咱們也是不好插手的!” 賈赦點了點頭,淡淡地說道:“誰讓她攤上了那樣一個家,即便她日后如何,也找不到咱們頭上!”男人與女人終究是不同的,男人要更加理性一些,賈赦跟元春是真的不熟,無非是年節的時候禮節性地見一面,元春對他這個伯父也算不上親近,賈赦自家三個孩子還管不過來呢,也沒那么多愛心放到不相干的人身上。 張氏見賈赦這般,也便不再多說了,看著一邊已經有些打盹的貝貝,柔聲說道:“以后,咱們家貝貝的親事,咱們可得好好挑一挑!” 賈赦臉上露出了可以說是傲然的神色:“以咱們家貝貝的條件,只有挑剔別人的份,哪有別人挑他的!咱們家的姑娘,可不能落到更其他女人分享男人的境地,若是找不到一個不能允諾不納二色的,那干脆找個上門女婿好了!” 張氏聽賈赦往后說得有些調笑的意思,不由嗔道:“說什么呢,還上門女婿,有志氣的好孩子,哪個肯到人家做贅婿,這樣的人,咱們家姑娘怎么看得上!” 賈赦嘿嘿一笑:“貝貝還小呢,若是找不到,咱們干脆學著人家養童養媳一樣,給貝貝弄個童養夫回來好了!” 張氏以為賈赦還在開玩笑,她白了賈赦一眼:“行了,說這些有的沒的作甚。我看吶,這事沒那么容易玩,以后有得磨呢!” 賈赦撇了撇嘴:“我都已經過繼出去了,跟他們能有多少關系,為了他們家的事情,我犯得著搭上自個一家子的前程嗎?若說以前,太子殿下也就是個尋?;首?,我一個侯爺,雖說身份還差了一些,但是差得也不多,我也沒有要求著他的地方,無欲則剛,自然往來大家都舒心!問題是,如今人家是君,咱們是臣,之前的事情如果原本算交情,如今只能說忠心!你拿著該盡的忠心跑去討人情,這不是作死是做什么!甭管老太太怎么說,她就算是一哭二鬧三上吊,我不能辦還是不能辦!反正我也沒必要孝順她一個嬸娘不是嗎?” 張氏猶豫著嘆道:“話是這么說,她終究是你的生母,這血脈關系卻是斷不掉的,若是她真的撕破了臉,鬧將開來,大家面上都不好看,別人對你也會有些非議!” 賈赦輕哼了一聲:“忠孝不能兩全,何況,她不慈在前,要我做的事情本來也站不住腳,我擔心這些作甚!何況,她也就是嘴上厲害,你讓她真的鬧出去試試?當年的事情,記得的人可不少呢!” 張氏雖說心里頭還是有些擔心,不過賈赦這般說了,她琢磨著也是這個道理,不過還是想著回頭問一問自家父兄,賈赦反正對仕途是沒什么興趣的,不過,還有兩個孩子呢,不能叫他們小小年紀,就因為那老虔婆背上什么污點。 賈敬倒是很淡定,他想到賈代化給他留的話,意思就是,若是史氏再搞出什么幺蛾子,直接以宗族的名義將史氏給開革出去,若是她不肯,那么,讓她幽禁佛堂,一輩子吃齋念佛也行。若是榮府那邊一家子都是一幫只會拖后腿的,那么,直接將他們那一支給逐出宗族吧! 有了賈代化留下的明確性的遺命,賈敬算是不需要多擔心了,反正誰要是不老實,那就滾蛋,老子不伺候了! 榮府那邊,外人都走了,留下的自然是史氏還有賈政一家子,史氏這會兒已經清醒過來,眼睛簡直跟刀子一樣瞪向了之前拆臺的小王氏:“你個蠢貨,之前竟敢說出那樣的話。元春回來做什么,元春留在宮中,若是成了娘娘,你就是娘娘的生母,這是關系到咱們榮國府的大事,榮國府能不能興盛,就看這個了,你竟敢毀了榮國府的將來嗎?” 小王氏這會兒形容有些狼狽,她卻也沒有露出半點膽怯心虛之色,很是淡定地理了理自己的頭發衣裳,口中冷淡地道:“我不管我的元春能不能做什么娘娘,我只需要她能夠出宮,堂堂正正地嫁人做正頭娘子!” “目光短淺,自以為是,你簡直是不可理喻!”史氏見小王氏這般,幾乎想要破口大罵,“什么正頭娘子,做正頭娘子有什么好的,日后還得在別人那里低聲下氣,小心奉承。而且,你以為元春出宮之后能嫁到什么好人家不成!元春在家的時候,一直嬌生慣養,做的是公侯千金,但是,她能嫁給什么人呢!政兒雖說有個爵位,卻沒有半點實權,公侯門第的人家卻是看不中元春的,那些位置高一些的官宦人家自然也是如此,難不成,你想要將元春嫁給哪個小官,或者是哪家的庶子,甚至嫁個窮酸!元春她受得了這樣的委屈嗎?” 史氏說得也很有道理,但是小王氏根本就不相信元春如今這樣,還能做什么娘娘,難道在宮里面就不受委屈嗎,元春嫁個尋常人家,往來的自然是差不多的人家,有什么好低聲下氣的,她給元春多多的陪嫁,到時候,元春在婆家腰桿子也硬,誰敢給她氣受。 在宮里面,元春一個宮女,見誰都得叩拜,稍微一個不注意,得罪了人,宮里頭有的是殺人不見血的手段,小王氏想想就覺得不寒而栗,因此,只是說道:“再怎么樣,也比在宮里面做宮女強!元春哪怕嫁個土地主,也能堂堂正正做人,不用在宮里給人家做牛做馬!” 史氏見小王氏油鹽不進,一心只想著將元春接出來嫁人,這會兒幾乎是聲嘶力竭地說道:“你休想,元春注定要做貴人的,就算是死,她也得死在宮里頭!” 小王氏聽史氏這般氣急敗壞,甚至說出了讓元春死在宮里頭的話,整個人簡直是瘋了一般,她臉上露出了明顯的怒意,直接就叫道:“不可能!哪怕我的元春一輩子不嫁,我養她一輩子,也不能叫她在宮里耽誤年華!什么娘娘,老太太,你這是在做白日夢吧!之前你說讓元春參加大選,我也認了,好歹大選就算是落選了,也不耽誤嫁人!結果呢,你們居然背著我,將她塞到了小選的名單里頭,害了我元春一輩子?,F在居然又倚老賣老,讓敬大伯還有赦大伯他們幫忙,你真覺得自個有那么大臉?” 小王氏說到這里,整個人竟是出奇地冷靜了下來,她冷笑一聲,說道:“老太太,媳婦可真是不明白,你怎么就有那么大的信心,覺得自個能轄制得住敬大伯和赦大伯呢?敬大伯如今是族長,身上也有著爵位,又是戶部侍郎,人家都說了,敬大伯再等個幾年,直接就能入閣做閣老了!他憑什么為了咱們家的事情,不要自個的前程,非得把元春給送上去!至于赦大伯,要是我是老太太你,如今哪還有臉在他面前充什么長輩,羞也羞死了!老太太,你年紀大了,人竟然糊涂到這份上了?赦大伯跟咱們家如今除了還有個親戚的名分,哪還有什么情分?老太爺若是還在的話,赦大伯或許還會給咱們家一點面子,但是如今呢,當家的卻是老太太和咱們家老爺,赦大伯恨你們還來不及,想要赦大伯出力,老太太你這是青天白日的,還沒睡醒吧!” 說到這里,不等史氏開口,小王氏轉身就走,她的腰挺得直直的,神情冰冷,叫幾個原本還想要攔著她的下人都是心里一陣哆嗦,動作自然猶豫了一些,眼睜睜地看著小王氏出了門。 后面,斜靠在榻上的史氏直接將手邊的一只迎枕對著小王氏的背影扔了出去,可惜的是,她年紀大了,這年頭的枕頭可算不上輕便,因此,沒扔出多遠不說,還差點閃了腰,只得依舊半躺在榻上,破口大罵:“賤婦,沒見識的蠢貨,我要讓政兒休了你,休了你!” 賈政全程保持沉默,他一向如此,很多時候,他只需要表現自個的無可奈何身不得已那就足夠了,到頭來,有好事他能夠理所當然地沾光,出了什么岔子,他也能夠干脆利落地推出去。 甚至,史氏跟小王氏對峙的時候,賈政壓根不在,老實說,他倒是情愿元春真的能被太子看上,日后做妃子,做娘娘,他作為娘娘的生父,能夠得到更多的好處的。問題是,賈政其實要比史氏看得清楚,不管是賈敬還是賈赦,絕對不會幫這個忙,但是,他心中還是懷了一些僥幸之心,覺得史氏說得也有道理,元春生得日子時辰都好,長得也好,命格又貴重,遲早要做貴人的,因此,還是得將人留在宮里,看看能不能有出頭的機會。 因此,在小王氏回到自個的院子里,吩咐自個的下人準備禮物,她已經決定了,哪怕做低伏小,給人磕頭賠罪,她也要求了賈敬或者是賈赦,好歹請他們想辦法將自家女兒從宮中接出來。 小王氏這些日子幾乎是夜夜噩夢,輾轉難眠,睡著了就夢見元春在宮中被宮里的老人欺壓,日日受苦,如今看到了一線曙光,就愿意付出一切。 賈珠那邊同樣是參加了那一場壽宴的,他自然知道小王氏的打算,因此,將自個房里幾樣珍貴的擺設也拿了出來,表示自個會跟小王氏一塊兒去東府求敬大伯。 結果,賈政那邊知道了消息,直接過來了,見小王氏與賈珠在一塊兒盤算著賈敬的喜好,賈政就是怒上心來,先是對著賈珠發作:“都什么時候了,眼看著新皇將要登基,到時候定會開恩科,你不去讀書做文章,準備著參加恩科,在這邊磨蹭作甚!” 賈珠正想要解釋,賈政已經是不耐煩了:“還在這里做什么,還不回去念書!” 賈珠對上賈政,忍氣吞聲已經習慣了,這會兒雖說心中不甘,但是,他也沒多少勇氣反抗這個父親,只得低頭說道:“老爺說得是,兒子這就回去念書!” 小王氏沒有當著賈珠的面跟賈政嗆聲,卻是低頭安慰了賈珠一番:“雖說書也是要念的,不過還是要注意身體,我屋子里還有一包燕窩,回頭叫金霞給你送過去,每天叫下面的丫頭加點雪花洋糖,用銀銚子燉了吃,知道了嗎?” 賈珠看著小王氏的眼神卻是溫暖了許多,他低聲說道:“多謝母親關心,兒子那里還有呢,母親這些日子卻是辛苦憔悴,那燕窩母親自個留著補補身子!” 小王氏說道:“我不喜歡吃那東西,補品什么的,我這里還多著呢!好了,去讀書吧!” 賈珠點了點頭,這才說道:“那老爺,太太,兒子這就告退了!” 賈政聽著小王氏賈珠這邊母子情深的樣子,就是一陣冷笑,口中說道:“慈母出敗兒,哼,你這般嬌慣,不是為他好,卻是害了他!滾吧,回去好好念書,便成天惦記那些不該惦記的事情!” 賈珠暗自咬了咬牙,這才帶著一些不甘走了。 小王氏等著賈珠的人影不見了,這才冷笑著看向了賈政:“老爺怎么今兒個知道到我這里來了,怎么不去你那個趙姨娘哪兒去了,她肚子里面可是揣著你們老賈家的種呢,可不是金貴著嘛!” 小王氏早就不樂意跟賈政表演什么舉案齊眉,相敬如賓了,反正賈政也不可能休了自己,這會兒連譏帶諷,賈政臉皮都沒紅一下,看著小王氏收拾出來的東西,就是冷哼了一聲:“你剛剛從老太太那里出來?跟老太太吵架了?” 小王氏冷笑道:“老爺的消息可真是夠靈通的,我這前腳才回了屋呢,你后腳竟是都到了!難不成老太太那邊伺候的,還敢吃里扒外?” 賈政眉頭皺成了一團,呵斥道:“胡說八道什么,你身為兒媳,怎么能頂撞婆母,這是忤逆!” 小王氏被賈政氣得笑了起來:“老爺真不愧是老太太的親兒子,就喜歡拿著什么忤逆不孝做文章,老爺這么講,我這個媳婦不孝,有本事,老爺休了我這個不孝的媳婦??!” 賈政臉色鐵青,他咬牙道:“你,你這個潑婦,你真以為我不敢?” 小王氏輕哼了一聲,放下手上的東西,有些好整以暇地坐了下來:“行啊,雖說妾身不識字,不過這邊筆墨紙硯還是齊全的,老爺要寫休書,那就趕緊的,妾身等著呢!”一邊說著,小王氏一邊揚聲說道:“金霞,玉霞,快進來給老爺研墨,你們老爺等著休了太太我呢!” 賈政也就是那么一說而已,問題是他就跟那個放羊的孩子一樣,說得多了,但是從來沒有真正付諸過行動,甚至他自個也清楚,他根本沒有休棄小王氏的本錢,因此小王氏壓根不怕,賈政這人那就是個紙老虎,狠話他放得出來,但是真要讓他做,他是做不出來的。 賈政這會兒臉色鐵青,指著小王氏,說道:“你,你真是不可理喻,你們王家的女人,都是一個德性!”他想到曾經的王氏,再看看小王氏,只覺得自個簡直是倒了十輩子的血霉,娶了兩個老婆,都是王家的,結果一個個沒一個好東西。 小王氏見賈政這般,只覺得快意無比,她看著賈政,幾乎是輕蔑地說道:“老爺除了這些,還能說什么,妾身就是這樣不可理喻,就是不孝順婆母了,你又算什么呢,老鴰掉在豬身上,只看得見別人黑,看不見自個黑!老爺你倒是孝順了,老太太這會兒正躺床上呢,老爺怎么不過去伺候呢!老太太若是看到老爺你,肯定能好得更快一些,何況,老爺跟老太太一向是一般的心腸,哪里像是妾身,從來都搞不準老太太的心意呢?” 說完了,小王氏又慢悠悠地說道:“老爺若是有這個閑心,還是去看看趙姨娘吧,她可是快生了呢,萬一她肚子里頭那塊rou出了什么問題,老爺又要跑到我這里來,罵什么毒婦了!來來去去就這幾個詞,老爺不膩,妾身都膩了呢!說起來,老爺連罵人都不會,也難怪連個童生的功名都沒有了!” 小王氏后面這番話直接戳中了賈政的痛處,賈政一貫自負自個的才學,偏偏除了他自個,誰都不相信。這年頭衡量才學有個明顯的標桿,那就是功名。若說舉人進士還有些如時運之類的其他成分,但是,若是連個童生都靠不上,那么,這所謂的才學水分也就太多了。因此,即便是熟人,在說到賈政所謂才學的時候,一個個都是頗有些嘲笑的意味的,賈政一貫也就是掩耳盜鈴,只當別人是嫉妒自個,實際上,心里頭也明白是怎么回事,只是不肯承認罷了。 賈政頓時氣急敗壞,竟是一巴掌對著小王氏扇了過去,賈政畢竟是正值壯年的男人,小王氏這些日子以來,擔憂元春,吃不好睡不好,整個人消瘦了不少,竟是差點被賈政直接扇倒在地上。 小王氏被扇得差點摔倒,好不容易站直了身體,臉上已經浮現出了明顯的指印,她伸手摸了摸臉,然后又放開了手,頂著那張微微腫起的臉死死盯著賈政,咬牙切齒道:“賈存周,你這個沒用的廢物,你還敢打我!”一邊說著,一邊胡亂向著賈政的臉抓了過去,賈政一時不防,竟是被小王氏抓了個正著,臉上一下子多出了幾道血印子出來。 賈政狼狽不已,用力將小王氏推開到一邊:“你,你個潑婦,毒婦,賤人!” 他翻來覆去就那幾個詞,小王氏卻是恨意橫生,她早就受夠了賈政了,這會兒撲上去發泄出來,只覺得一陣快意,她力氣不如賈政,但是賈政本來也沒打過架,比不得小王氏破罐破摔,一邊破口大罵,一邊就在賈政身上一陣亂抓亂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