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
賈政總算聽出味兒來了,頓時如蒙大赦,見賈代善神情有些灰敗,他可不知道賈代善之前平叛已經是透支了絕大部分的生命力,這會兒也不過是強撐著而已,又是胡亂磕了幾個頭,就連滾帶爬地跑了。 賈代善等到賈政出了門,幾乎是癱軟在椅子上,臉上神情變得悲涼起來:“我這是做了什么孽??!” 不管怎么樣,賈政是他如今唯一的兒子了,賈赦顯然是不樂意管榮國府這攤子事的,賈代善長嘆一聲,強撐著叫道:“來人,鋪紙研墨!” 在下人在一邊鋪紙研墨的時候,賈代善將自個原本準備好的遺折拿了出來,臉上神情木然,也沒有再翻開,直接就將那本遺折扔到了火盆里面,包著綾子的遺折在火盆里面燃燒起來,散發出了焦臭的味道,賈代善只當不覺,坐了好一會兒,才蹣跚著走到書桌前,顫巍巍地提起筆,一筆一劃地寫起了請罪折子。 不得不說,賈代善還是選了一個好時機。 因為卷入此事的人越來越多,整個朝堂已經是人人自危,要知道,牽扯到這些事情里頭的皇子,都已經成年開府,在外頭哪個沒有一干黨羽,也就是四皇子徒明旰,他自從上一次被圣人敲打過之后,就一直謹小慎微,還擺出了一副崇佛好道的模樣,常常跑到佛寺道觀跟人家辯經論道。 這次義忠親王謀逆,四皇子因為圣人帶走了大多數成年的皇子,他卻被留在了京城,心中郁悶,直接去了城外崇恩寺,義忠親王也沒將四皇子放在眼里,因此,除了留在四皇子的成親王府的妻妾兒女受了一番驚嚇之外,徒明旰順順利利地逃出了一劫。饒是如此,徒明旰手底下也是有人跟這事扯上了關系,直接舉家下獄,徒明旰氣這些人吃里扒外還來不及,怎么會出手相助,但是也叫人懷疑他跟義忠親王有什么聯系,要不然,怎么就叫他順順當當脫了身呢? 圣人看著空出了不少的朝堂,也發現打擊面太廣了,之前他雷霆震怒,正好這會兒是秋天,也是秋決的時候,因此,天天都有大批的人被押上菜市口,劊子手的鬼頭刀都被砍得卷了邊,地上的鮮血幾乎將地面都染成了紅色,怎么用水沖都沖洗不掉。 原本京中的百姓也有心思去看砍頭,弄什么人血饅頭什么的,殺得多了,一個個也是膽寒起來,圣人如今也算是平靜了下來,這會兒差不多準備收手了。 賈代善遺折剛寫完,人就撐不住,直接轟然倒地。這邊先是找了太醫,第二天遺折就被遞了上來。 圣人一邊看著賈代善的遺折,明顯是賈代善親手寫的,字跡熟悉,但是卻虛浮無力,上頭先是為賈政請罪,說賈政是個蠢貨妄人,然后又道,自個如今只剩下賈政這一個兒子了,孫子年紀幼小,又先天體弱,說不得就會早夭,因此,他也不求什么光耀門楣,傳承家族榮耀,只求保得賈政一命,總得傳承家族香火云云。 再一看太醫送上來的賈代善的脈案,太醫直接就說了,賈代善如今已經是油盡燈枯,他之前奮勇平叛,完全是不知道用什么法子最后激發了自個的生命力,后來又服用了什么補藥,總算穩固了一絲生機,好歹還能再活個一段時日,只是之前怒火攻心,這下子,卻已經是藥石罔顧,只怕就是這一兩天的事情了。 賈代善跟圣人一直以來君臣相得,對圣人也是忠心耿耿,圣人對他一直以來同樣是信賴有加,想到賈代善年輕時候意氣風發,圣人也是慨嘆不已,真要說起來,賈代善比圣人還要小幾歲了,結果這幾年來,因為妻兒的事情,屢受打擊,老得厲害。 圣人因此也有了感同身受之心,大丈夫難免妻不賢子不孝,賈代善看不開,他覺得自個應該看開點,他比賈代善強的是,自個兒子多著呢,年長的那幾個兒子不孝,后面有的是兒子讓他挑選,心中有了這樣的想法,想著賈代善也是可憐,在外頭英雄了一輩子,結果內宅事情上稀里糊涂,等到發現的時候,一切都已經不可挽回。 至于賈政,圣人覺得賈代善說得不錯,這就是個蠢貨妄人,偏生還沒有自知之明,這樣的人,叫他憋屈一輩子,差不多也夠他受的了,等到賈代善的死訊傳來,圣人已經有了主意。 賈赦雖說做好了準備賈代善活不過年底,畢竟他之前長途奔襲,為了平叛幾日不眠不休,年輕人自然受得住,對于賈代善來說,那就是催命符!之前賈赦回京之后給賈代善配了一些續命的補藥,反正也就是聊勝于無,最好的結果就是賈代善能夠熬過新年,哪知道,這才多長時間啊,賈代善的死訊就傳出來了。 哪怕被出繼了,賈代善還是自個的堂叔,賈赦也是得給賈代善服孝的,賈代善換了孝服就跟著來報喪的管家去榮國府奔喪,結果到了京城就聽得紛紛亂亂的流言,都說賈代善是被賈政氣死的。 一個個言辭鑿鑿,就像他們親眼所見一樣,不過,大家只說賈政氣死了賈代善,卻也不說是因為什么,因此,一個個發揮了無與倫比的想象力,有人說賈政跟賈代善的小妾偷情,也有人說賈政似乎是看上了某個犯官家的已經被賣到青樓的女兒,硬是要將人贖身,接回來做妾,多半是類似香艷的傳聞。似乎就是一夜之間,賈政就變成了一個貪花好色,氣死老父的不孝子。 不過,這其中的內情知道的也有一些,多半也是賈家的親戚或者是故交,另外就是一些消息非常靈通的人家了,都琢磨著是賈政牽扯到了之前那場不成功的謀逆之中,若非這種事,以賈代善的城府,怎么會這么快就死了。賈政做出這樣的事情來,想要保住他,賈代善也唯有以死動人了。 賈政也沒想到居然會是這樣。賈代善剛死,他臨死也沒來得及對史氏做出什么安排,史氏一聽到消息,立馬就不病弱了,直接撐著拐杖就從被軟禁的小院里面出來,不等別人有什么異議,就是劈頭蓋臉地掄著拐杖打了賈政一頓,將本來就心虛的賈政弄得狼狽不堪,小王氏在一邊也傻了眼,暗恨賈代善死得也太干脆了,史氏這等人,真要是出來了,他們也是扛不住??! 因此,等到賈赦到了榮國府的時候,赫然發現史氏穿著一身喪服,擺出了一副未亡人的模樣,已經開始招待前來吊喪的內宅婦人了。 ☆、第50章 準確來說,賈赦與榮國府而言,已經是旁支,榮國府有什么事情,他們懶得管,當然也是管不了。 不管怎么樣,雖說過繼出去了,賈赦還是賈代善的親生兒子,大家都是知道的,表面文章怎么著都得做一做。因此,別的不說,該守靈還是得守靈,該服喪也得繼續服喪。史氏如今也管不了賈赦,也沒必要再管賈赦了,賈赦跟她就沒什么干系,她如今需要做的就是趕緊掌握住整個榮國府。 史氏原本在拿捏兒子兒媳乃至后宅事體上就頗有一套,如今賈政襲爵的旨意還沒有下來,賈政不孝,氣死父親的傳言又是鬧得沸沸揚揚,幾乎是天下皆知。史氏再如何,賈代善也沒有休棄了她,為了保住榮國府的名聲,對外只說她病弱,在內宅養病,不見外客。因此,她還是超品的國公夫人,整個榮國府,賈代善一死,她就是最大。 有了這樣一重身份,又天然占據了禮法上的優勢,史氏立馬就有了足夠的底氣,在榮國府說一不二了。賈政稍有一點別的心意,史氏立馬就鬧著要去敲登聞鼓,告賈政忤逆不孝,賈政立馬就萎了。賈政如今那是真的底氣不足,別人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事情,他自個能不知道嗎,參與到謀逆大事里頭,不知道多少人因此掉了腦袋,他到現在都覺得自個脖子有些不穩當。若是史氏真的沖出去一告,上頭不介意不顧賈代善臨終的求肯,將賈政也跟著解決掉的。 史氏做這些事情毫無顧忌,她這幾年早就看透了,賈政這人看著是個孝順的,實際上最是自私自利不過。自己之前做的那些事情,難道自個明面上真的得了多少好處嗎,她已經是國公夫人,再如何,也不可能更進一步,雖說她是想要在兩個兒子之間玩平衡,好保持自個的權威,賈赦可以怨她恨她,但是賈政卻是得到了實際的好處,要不是賈赦最后撒手不干了,能輪得到賈政做府里的世子? 結果到頭來,罪過都變成自個的了,不但在自個被賈代善責罰的時候,不幫著自己,反而擺出了一副敬而遠之,自個最委屈,一切都是聽從了母親吩咐的樣子,叫史氏對這個兒子也是恨上了,如今得了機會,史氏也是戰斗力飆升,將賈政玩弄于股掌之上,心中只覺得痛快至極。 史氏看起來每日里為了賈代善的死悲傷欲絕,在靈前垂淚不止,恨不得隨了賈代善而去的模樣,其實心中卻是冷笑不已,你當初那般對我,還說什么要休了我,怎么就沒想到,自個的命這么短呢?如今你死了,榮國府自然便是我說了算!這般想著,史氏心中頗為得意,什么都是虛的,活得長才是真的,要不是之前那幾年史氏硬是熬了過來,如今豈不是一切都成了空? 賈赦知道之后,一方面覺得挺荒謬可笑,一方面也覺得有些幸災樂禍,若是他當初沒有過繼出去,想必享受這個待遇的就是賈赦了,如今輪到賈政頭上,也是天理循環,報應不爽。賈政以前不是一向孝順得很嗎,如今就讓他繼續孝順下去吧!至于史氏,以后能擺弄的也就是賈政那一家子了,賈赦不是什么圣父圣母,能以德報怨,生在賈政家里,也是他們的命了。 賈代化那邊見史氏冒了出來,自個還沒反應過來呢,榮國府那邊已經變了天了!賈代化雖說知道史氏的為人,只是兩家雖說就在東西兩府,平??粗灿H近,但是到底早就分了家,當初賈代善沒把史氏做出來的那些事情鬧出來,為的就是賈家的名聲。如今賈代善剛死,局勢還不明朗,真要是將事情鬧大了,只怕兩府都沒有好果子吃,因此也不好多說什么。只是賈代化心里卻是下定了決心,若是史氏依舊胡作非為,自個也只能以族長的身份,將史氏休棄了。 等到賈代善七七之后,宮里才算是傳來了旨意,賈政得以襲爵,但是,從超品的國公一直降到了三等將軍,公侯伯子男,下面才是將軍,而且還不是一等,是三等,連降六級,可見圣人的心思。大概是史氏這些日子的舉動叫圣人也覺得有趣,因此,圣人雖說知道史氏算是什么樣的人,但是并未剝奪史氏的誥命,在他看來,這對原本處在同一利益立場的母子如今相見兩厭,互相折磨,卻也算是對他們的懲罰了。當然了如今看來,賈政是毫無還手之力??! 賈政保住了一條性命,偏偏一個國公爵傳到他身上,只剩下了個三等將軍,等到到了他兒子身上,大概也就剩不下什么了,不等慶幸賈代善最后還是用爵位換了他一條性命,就被史氏的挖苦斥責弄得焦頭爛額,萎靡不振,為了逃避史氏,賈政接到旨意之后沒幾天,就說要扶靈回鄉,到金陵給賈代善守孝,這也是正事,史氏自然不能拒絕,只是她卻是不樂意長途跋涉回金陵,因此只說自個身上不好,難以遠行,會在京城為賈代善誦經祈福云云。 賈政自然猜出了史氏肯定是不樂意回金陵的,不說別的,賈代善臨死前幾乎已經是當史氏不存在,結果臨死前又因為賈政的事情給占住了心神,根本就忘了史氏這回事,要不然的話,史氏哪能又從后院里頭蹦跶出來給自個添堵。只是如今史氏已經跳出來了,她又啟用了自個還沒有完全損失的那些心腹,仗著賈代善過世后那段人心惶惶的時期,又是將內宅的大半權力收攏到了自個手心里頭。 賈政暗罵小王氏無用,只是卻沒想到,小王氏嫁妝單薄,陪嫁的人也少,就算她管家,用的多半還是賈家的老人,這些人最是勢力不過,眼看著史氏占據了上風,哪有不投靠的道理。尤其小王氏對錢財盯得很緊,除了對元春還有賈珠,幾乎是一毛不拔,對下人自然也沒什么賞賜,因此,下面的人多有抱怨. 史氏卻不一樣,她對下人素來寬和,只要你為她辦事,她不在意你跟著喝點湯,比如說之前被賈代善處置了的賴大一家,因為幫著史氏做了不少事情,在事發之前,家里也是置了良田大宅,過得也是呼奴使婢的日子,雖說因為史氏被賈代善厭惡,賴大一家也因為給史氏做了不少陰私之事,叫賈代善直接處理掉了,但是如今家里史氏最大,給她辦事,還用得著怕別人嗎?因此,史氏那邊稍微勾了勾手指頭,立馬賈家那些慣于見風使舵之人,直接就巴巴地湊了上去,供史氏驅使了。 如今,賈政想要帶著自個一家子去金陵守孝,結果史氏卻是借口幾個孩子年紀還小,經不起長途遠行,若是水土不服什么的,只怕對孩子不好,直接將包括元春在內年紀較小的幾個孩子都留了下來,原本還想要留下賈珠,但是賈政卻是死活不肯讓,賈珠已經顯露了他的聰明,幾歲大的孩子,已經讀完了三百千。賈政如今不缺兒女,小王氏的手段遠遠比不上過世的王氏,幾年里頭,賈政的那些姬妾已經生了一子二女。 只是,賈家的規矩,庶子庶女一向是上不得臺面的。小王氏大半的心思都放在元春和賈珠身上,對于那些姬妾還有她們所生的兒女厭惡至極,自然也不會有什么好的照料,不過是叫他們依舊跟著自個的生母,賈政的那些姬妾,多半是賈家的家生子出身,能有多少見識,又能將孩子教成什么樣呢,好在那幾個孩子年紀都還小,還什么都看不出來。 賈政對賈珠寄予厚望,他對史氏也沒有原本的信任,如何能叫賈珠養在史氏那里,想到當年賈赦養在祖母身邊,后來對賈代善與史氏都不親近,以至于史氏生出了廢長立幼的心思,頓時就覺得史氏是想要離間自己跟賈珠父子,因此說賈珠是承重孫,一定要跟著扶靈回金陵,史氏也沒有堅持,心中只是冷笑,她倒要看看,賈政這種人,最后能將兒子教導成什么模樣。 賈政跟賈珠都要走,小王氏雖說放心不下元春,但是她更不放心的是賈政的節cao,何況,她也不想跟史氏在一塊兒,史氏當初那副慈悲的樣子,都能折騰得她這個兒媳婦喘不過氣來,何況史氏如今是榮國府的老封君了,連自個丈夫在她面前都心虛氣短,小王氏自覺自己是沒辦法對付史氏的,加上她才不信賈政這三年能夠不近女色,因此,咬了咬牙,對著元春不知道哭了幾場,才跟著賈政一塊兒南下了。 等到賈政他們一家子南下金陵,賈赦才算是松了一口氣,老實說,他一直很擔心,榮國府那一家子會折騰出什么事情來,好在起碼這幾年里頭,日子算是清靜了。 賈代善的死,差不多是為這一場腥風血雨的大清洗劃上了句號,老實說,不少人其實心中對賈代善是暗含感激的,他死得太及時了,圣人大概也是因此發現株連太廣,總算是放了那些牽連不深的人一馬,過了這次,大家總能喘口氣,日后將功補過便是。 大清洗過后,一大堆的位置空了出來,給了那些一直在候補或者是還在低等的官職上徘徊的官員一個大好的機會,要是沒這回事,他們得等到猴年馬月啊,甚至一些之前因為各種原因奪冠罷職的官員也有了起復的機會,因此,朝堂上,很快又人才濟濟了。 ☆、第51章 不管外面怎么鬧騰,賈赦依舊按照自家的步調走,他算是賈代善的侄子,雖說用不著守個三年,一年還是要的,干脆就打著守孝的名頭閉門謝客,在家陪老婆兒子。 阿壽如今虛歲也五歲了,放到后世,也是上幼兒園的年紀,賈赦直接在莊子上給他搞了個小型的主題游樂園出來。上輩子他看到那些各種創意的兒童房就想過等自個結婚有了孩子之后也給孩子弄一個,結果這輩子才算是實現了。 如今人工成本不高,地方又大,也不用去申請相關的許可證什么的,賈赦提出了要求,直接叫下頭那些工匠做就行了,然后,原本還喜歡賴在張氏跟賈赦身邊的阿壽就死活要搬到自個那個院子里面去,留也留不住了,倒是叫張氏很是酸了幾天。 賈赦搞出的這所謂的主題游樂園,也是寓教于樂,阿壽想要知道自個睡的床,用的書桌,坐的凳子椅子的形態到底是個什么來歷,就得問賈赦張氏,然后很容易就能連同相關的典故故事都記得清清楚楚,還能很是清晰地表達出來。因此,張氏也不覺得賈赦對孩子太過寵溺,將阿壽給教壞了。 這天,賈赦正陪著阿壽在他院子里面玩滑梯,那滑梯卻是做成了大象的形狀,阿壽沿著象腿從象身里頭爬到象頭上,然后從大象的鼻子上滑下去,他對此一直樂此不疲。 張氏也站在一邊看著,見阿壽臉上都冒出了汗來,連忙叫人拿了帕子還有溫熱的蜂蜜水過來,等著阿壽下來之后擦把汗喝點蜜水。 看著阿壽大呼小叫,活力十足的樣子,張氏臉上的神情就格外滿足,一個健康活潑的孩子,對于張氏來說,實在是個莫大的慰藉。不過,嘴上張氏卻是對著同樣站在一邊,還給阿壽鼓掌加油的賈赦說道:“男孩子這般貪玩,可怎么是好,恩侯你實在是太慣孩子了!” 賈赦笑嘻嘻道:“我覺得阿壽這樣挺好的啊,等到阿壽有了弟弟meimei,也能帶他們一塊兒玩,到時候,肯定更熱鬧!” 張氏聽到賈赦說什么弟弟meimei,臉上就是浮出了一抹紅暈來,瞪了賈赦一眼,不肯再跟賈赦說這個了。 賈赦嘿嘿一笑:“媛兒,都老夫老妻了,還有什么不能說的,等到出了孝,我再努力一把,給阿壽再添個弟弟或者meimei!” 這邊正在說笑,那邊有下人過來傳話,言道,林如海帶著賈敏過來了。 賈赦不由愣了一下,老實說,他跟林如海他們夫妻兩個交集實在不多,雖然張家算是給賈林兩家牽了線做了媒,但是賈赦跟林如海也沒有什么往來,而賈敏呢,更是跟賈赦沒多少感情,他們這么上門,之前連個拜帖也沒有,實在是叫人有些疑惑。 張氏聽著也是微微皺了皺眉,對于賈敏,原本在榮國府的時候,姑嫂兩人勉強還算融洽,不過也就是那個樣子,真要說有什么太深厚的感情,那純粹是騙鬼呢!不過還是說道:“他們過來只怕是有什么急事,恩侯你就過去看看吧,我帶阿壽梳洗一下,也讓他見見自個姑姑!” 賈赦點了點頭,又對著過來傳話的下人說道:“嗯,我換一身衣服,這就過去,你先請他們稍待片刻!” 林如海之前中了探花,娶了賈敏,直接進了翰林院做修撰,也算是走上人生贏家之路了。而且賈代善也知道提攜他這個女婿,之前義忠親王之亂,還分了這個女婿一點功勞,等到之后朝堂上空出了一大堆缺來,林如海順利升了官。 后來賈代善一命嗚呼,不過在他還不知道賈政那些破事的時候,已經有了布置,將賈家的一些人脈直接交到了林如海手里,還給他引見了不少人物,因此,林如海的前途還是挺光明的。 問題卻是出在了賈敏身上,賈敏這短短幾年時間,實在是經歷了太多的變故,先是賈赦跟家里翻了臉,史氏直接被關進了佛堂吃齋念佛,然后賈政娶了個更極品的小王氏,賈代善倒是疼她,但是,他最大的毛病,幾乎從不關注內宅的事情,堅信男主外女主內,賈敏連委屈都沒處訴。 好不容易出嫁了,自個嫁妝豐厚,林如海英俊儒雅,出口成章,溫柔體貼,而且同樣是世家出身,林母也是慈愛之人,賈敏過門沒多久,就將管家理事的事情交到了賈敏手上,日子過得挺順心,結果,賈代善一下子死了,別人不知道內情,賈敏卻是聽說,賈政竟是卷入了義忠親王謀逆之事,最后只襲了個三等將軍的爵位,而沉寂了好幾年的史氏又出來了。 史氏被關在后院養病的幾年,賈敏一開始還偷偷摸摸過去看,史氏對賈敏其實也不錯,但是卻也在賈敏那里吐露了不少實情,叫賈敏都覺得心寒,更叫賈敏對史氏起了芥蒂的卻是史氏曾經說的一番話:“我的敏兒這般人品相貌,便是皇妃也是做得的!” 后來就聽史氏說要想辦法送賈敏選秀入宮,還找人給賈代善傳話,賈敏心都涼了,圣人都多大年紀了,比賈代善還大兩歲,賈敏沒見過圣人,可是賈代善都老成什么樣子了,圣人也不會差太多,難道她要嫁給一個糟老頭,而且還是做妾嗎? 賈敏知道那時候才知道,史氏看著疼愛她,但是卻是將她當做一個可以利用的工具而已,這叫賈敏難以接受,賈代善后來也沒有瞞她,將史氏的各種所作所為都跟賈敏交了底,賈敏只覺得難以置信,對于史氏這個母親也沒了什么孺慕之情,就在她努力催眠自個,史氏是病糊涂了的時候,賈代善過世,之前沒來得及對史氏有什么安排,史氏立馬就蹦跶了出來。 生父過世,賈敏自然也得回去奔喪,結果史氏在那里說什么嫁給林如海是委屈了她云云,說什么林家門第不夠,人丁稀薄,話里話外就是,林家要想好,就得賈家好云云。 賈敏本是蕙質蘭心之人,心中郁郁,去了幾次榮國府之后,就病了,這些日子一直病懨懨的,林如海對賈敏這個妻子卻是挺滿意的,賈敏沒有辜負她的名字,是個典型的才女,跟林如海很能夠說到一塊兒,而且生得也是美貌不凡,并沒有高門貴女的驕矜之氣,對林母也很是孝順,因此,夫妻兩人感情一直很好,見賈敏那般,林如海心中擔憂,走了門路請來了太醫,但是太醫一向喜歡開太平方,林如海官職又不算高,請來的太醫本事也就是那樣,賈敏雖說病情也沒有變壞,卻也沒有好轉的意思。 林如海算是病急亂投醫,不知道從哪兒聽說賈赦是學過醫術的,據說醫術還不錯,因此也就直接找上門來了。 當然了,林如海自然也不僅僅是上門求醫,說白了,還是想要跟賈赦搭上關系。林如海對自個岳父還是挺佩服的,不過,知道的人都要說一聲,榮國公英明神武了一輩子,結果在妻兒的事情上栽了個大跟頭,若是榮國府如今的繼承人是賈赦,哪怕一家子都沒有出仕,在朝野中依舊能夠具備相當的影響力,結果如今賈代善的一切努力,幾乎全叫賈政給毀了。 林如海也算是知道,自個那位舅兄是個爛泥糊不上墻,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指望這個舅兄跟自個守望相助,母豬都能上樹了!而賈赦雖說過繼出去了,但是并不是過繼給了什么旁支族人,怎么算還是賈敏比較親近的堂兄,打斷骨頭還連著筋呢。 賈赦沒有實權,但是圣人對他卻頗為親近,他跟大多數人都沒有明顯的利益關系,不管在勛貴中還是在清流中名聲都不差,尤其,聽說寧國府賈代化賈敬跟賈赦關系都不錯,林如海自然更愿意親近賈赦,尤其,賈赦當年能將張家拉出了廢太子的那個大坑,可見他是重情重義之人,這樣的人不結交再去找別人,那才叫是舍近求遠呢! 賈敏上門心思卻有些復雜,不管是賈赦在榮國府的時候還是賈赦過繼出來之后,她跟賈赦的關系都比較疏遠,她從來沒想到,這個在史氏口中一無是處的大哥居然能夠走到這一步,只是賈敏終究還是理智之人,因此面上卻是不顯,也沒有跟林如海說自個在閨中的時候,跟賈赦關系并不親密的事情。 因為這些事情,林如海跟賈敏兩人都留在了書房等著賈赦過來了,賈赦不由有些吃驚,他還以為賈敏應該是直接跟著人進內院去見張氏呢,不過,賈赦也沒有露出什么驚訝之色,互相見了禮之后,只是笑道:“如海和敏meimei大駕光臨,卻是叫我這里蓬蓽生輝??!” 林如海也是笑道:“舅兄何出此言,今兒我帶著敏兒冒昧前來,卻是有事相求??!” 賈赦一愣,他卻沒想到林如海居然是來求醫的,畢竟,雖說很多人都知道他學過醫術,但是,誰也不會覺得他有多高的醫術,沒事誰來求他啊,因此他也沒想到這一點上,因此只是說道:“這話怎么說的,都是自家親戚,什么求不求的,如海若是有什么難事,只管說便是,只要我能做的,定不會推辭!”賈赦覺得以林如海的性子,只怕也不是什么大事,因此笑吟吟地大包大攬起來。 林如??嘈σ宦?,然后嘆道:“卻是敏妹,這些日子以來一直精神不振,身體虛弱,太醫雖說開了方子,卻也沒什么用處,聽說舅兄的醫術傳自世外高人,因而想讓舅兄看看!” 賈赦頓時樂了:“妹婿你倒是相信我這個舅兄,成,今兒個必不叫你失望就是了!” ☆、第52章 賈赦給賈敏把了脈,發現賈敏其實就是矯情,她年紀輕輕的,固然因為是老來女,先天有些不足,但是先天不足后天補,賈敏在家的時候,身體還是挺好的,賈家的伙食雖說并不重視養生,但是你不得不承認,賈家的伙食營養絕對充足。 賈敏如今這樣,純粹是郁結于心,自個跟自個過不去,他不知道賈敏如今有什么好不順心的,賈代善過世,傷心也就傷心過了,其他什么人,她一個外嫁的女兒,費這么多心思干什么。 賈敏被賈赦這么一說,想著賈赦當初也是被史氏逼得快要無處容身,當初覺得賈赦樣樣拿不出手,丟了榮國府的臉面,等到自個真的知道了那些事情,也明白當年到底是個什么情況,史氏是個什么心思。 史氏對自個的兒女可以說誰都不愛,她最愛的還是她自己,兒女不過是滿足她自個欲望的工具而已,所以她可以在兩個兒子之間玩平衡,寵愛教養賈敏,希望她能夠嫁到皇家,給自個帶來更多的好處。 賈代善選了林如海自然也有聯姻之心,但是卻是真切考慮到了賈敏的想法的,林如海家的情況在各方面都符合賈敏的期待,賈敏或許前幾年的時候看著不如原本做國公嫡女那般風光,但是隨著林如海的仕途上升,她便能夫榮妻貴,日子只有更順心的。 這般一比較,史氏的所謂慈愛為她好就顯得格外虛偽了,甚至如今史氏明晃晃地對林家的輕視,也讓賈敏心中不渝,再一想到疼愛自己的父親去世,母親卻是這般,賈敏心里頭不憋屈才怪了。 這會兒見賈赦出言安慰,當著林如海的面不能直說,只是說道:“母親因為家族敗落,頗為急躁……” 賈敏說了一半,賈赦也就明白了,他直接說道:“振興家族,自然是賈政他們這些男人的事情,賈政不行,他不已經有了兩個兒子嗎?不管是讀書還是習武,總有他們出頭的時候!老太太如今還是國公夫人,安享富貴便是了,何況如今還在孝期,就算有什么打算,也得孝期過了再說!敏妹你如今已經是林家婦,二叔當年也給你做好了打算,你盡管好好跟如海過日子便是了!” 林如海也是恍然,當日娶了賈敏的時候,林家自然也知道史氏是個不省心的,大家都沒想到,賈代善一死,史氏又蹦跶出來了,只怕是史氏在賈敏身邊說了什么不好聽的話,叫賈敏難過了,因此也是在一邊勸慰起來。 賈赦順手給賈敏開了個方子,直接就說道:“這是平氣解郁的,樂意呢,就喝一點,不樂意呢,平常弄點玫瑰花泡泡茶,沖點玫瑰露也可以!你如今也是一家主母了,心胸要放開一些,有句話叫做難得糊涂,做到這四個字,你日子也就好過了!” 林如海在一邊聽著賈赦這般說,眼睛一亮,拱手道:“舅兄卻是個妙人,難得糊涂,果然如此??!” 賈敏在一邊也是一笑,然后賈赦便是笑道:“你們難得來一趟,還沒怎么見過我家阿壽吧,今兒個便叫你們見見,我兒子是個什么模樣!” 賈敏頓時有些臉紅,當日阿壽洗三周歲,都是請過榮國府的人的,她那時候礙于史氏還有賈政,跟賈赦他們也不愿親近,因此不過是遠遠一看,按照慣例,添了盆,送了表禮而已,對阿壽還真沒有什么印象。 林如海卻是笑道:“舅兄家的孩子,自然也是時間難得的麒麟兒!” 賈赦笑了起來:“什么麒麟兒,就是個混世魔王呢,以前小時候還算乖巧,如今大了一些,天天折騰得我跟他娘不得安寧!”話是這么說,臉上神情卻是極為得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