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
林夏說著看著白起,他在阿萊講述過程中一直沒有說話,神色悠閑得像個置身事外的看客。 “帥哥,行不行給個話呀?”林夏還是憋不住問。 “白醫生,您提條件吧!”看來阿萊是真的下了決心。 “我看就沒有這個必要了?!卑灼馃o情地搖頭,“你是個孤獨的可憐人,但你不是病人。這件事情只能由病人自己向我提出,沒有她的許可,我是不會給你做手術的?!?/br> 阿萊聽了這話,臉一下子變得煞白,好不容易燃起的希望,又被一桶刺骨的冰水澆滅了。 “白醫生,我的故事只能和你們講,不能讓她知道!” “那就先把你的心病治好,這件事只有你自己能幫自己?!卑灼鹄淅涞卣f完,徑自起身離去,腳步未帶起任何煙塵。 “你先別著急。別看他那滾刀rou的德行,其實耳根子軟極了,我去勸勸試試!”林夏拍了拍阿萊的肩膀,追了出去。 閣樓的門猛地關上,墻上一副掛了很久的油畫摔到了地上,跌落在阿萊面前。阿萊無力地端詳著那副畫,上面的油彩已經黯淡,但還是能看清畫面上有三個人,一個美麗的女人和兩個孩子,他們親密地抱在一起,幸福地笑著。 那年他十歲,他第一次擁有了家。 玖 夜已經深了,劇院前的街道上空空蕩蕩,積雪將整個世界染成冰冷的白色。雖然昨天下了一場大雪,可空氣中依然寒冷干燥,能把人皮膚里的水分都抽干。 林夏搓著手哈出一口白氣,哆哆嗦嗦站在昏黃的路燈下四處張望著,除了街角有一個賣花的姑娘之外,街上再沒有第三個人。 “那家伙死哪去了?!” 她跟白起分明是前后腳出的閣樓門,可一轉眼的功夫,白起的身影就在眼前消失了,就像是變戲法一樣快,里里外外找了三圈都不見人影! 林夏正納悶地尋找,忽然身后有人咳嗽了一聲,驚得她向前一躲,回頭再看,不知什么時候白起已經站在她身后了,正冷眼看著她。 “你是在找我么?”白起漠然問。 “妖嚇人嚇死人啊,大哥!” “我今天已經盡到了我的義務,咱們的交易已經完成了,以后不能強迫我參加你任何的節日活動?!卑灼瘘c了支煙,說完就走向街口的出租車站。 完成啥了!撂下一句話就走人算什么完成!林夏心里咆哮著,可她今天穿了高跟皮靴,在雪地上走很不方便,只能一溜小碎步跟在他身后。 “你真的那么討厭圣誕節???是不是之前在這天被人甩過呀?” 白起突然停住了腳步,慢慢轉過頭,用爛泥扶不上墻的眼神瞥了林夏一眼。 “默認了是吧?看來真的被人甩過!”林夏幸災樂禍地拍手,“失戀是男人一輩子都愈合不了的傷疤!看來您這道疤可夠深的,起碼有玉淵潭那么深!” 白起鼻孔里輕輕噴出兩道白霧,轉身繼續走到出租車站邊,揚起手打車。 “我開玩笑的啦,你這人怎么這么小氣??!”林夏小心翼翼地追到白起身邊,鬼鬼祟祟地探頭看著白起,“真的生氣啦?那姑娘有那么好么?比本宮還美麗動人?” “停!”白起板起臉說,“我不想和一個從來沒有戀愛經驗的人討論這種問題?!?nbsp;“混蛋!你偷看我日記了是不是?!”林夏怒吼道。 “我難道還需要偷看你日記才能推斷出來這一點么?” “怎么可能!我、我、我,我從小都有好多男孩子追哦!”林夏像個法庭上的被告一樣辯解,“我只不過是守身如玉啊,想要把自己留給最珍貴的那個人——” “請你自重,我們還沒有熟到談論這種事情的地步?!卑灼鹄淅涞卣f。 林夏一時語塞,感覺今天自己徹底輸了…… 馬路上一輛出租車都沒有,只有回蕩在夜空中的風低低地掠過,整條街上除了那個賣花的姑娘,就只剩下白起和林夏兩個人,像木偶人一樣站在那里等車。如果此時有人經過,甚至還會覺得他們兩個這樣也挺浪漫的。 林夏心里憋著一股火,從前幾天就準備發出來的火!這幾天來,白起對她的態度不比黃世仁也跟容嬤嬤差不多了,從準備圣誕節派對開始,什么事情都要和她對著干,今天又草草地大發了阿萊!人家已經這么可憐了,都準備把自己的聲帶獻出來當啞巴了…… 混蛋!今天本小姐跟你沒完!林夏正在心里翻字典找詞兒準備跟白起罵上一場,沒想到白起卻率先打破了兩個人之間的沉默。 “你為什么非要過這個圣誕節?”白起語氣比剛才平和了不少,恢復了往日的優雅。 “你是真心想問,還是想要吵架?”林夏一愣。 “只是好奇?!卑灼鹧凵竦乜粗b遠的夜空,眸子里仿佛流動著一種縹緲不可捉摸的東西。 林夏心里的怒火漸漸熄滅了,她此時感覺白起像變了一個人,沒有之前那么冷了,語氣中也有了些溫度。 “其實這是我第一次過圣誕節啦……” “第一次?”白起眉梢向上挑了挑,“以你對人類圣誕節習俗的了解來看,應該很熟悉才對吧!” “鬼扯,那都是我在網上查的……”林夏撇了撇嘴,“我從小就沒過圣誕節,小時候還看不懂呀,也就跟著大家一起送送圣誕卡。后來長大了,查了查圣誕節的意思,也明白了什么耶穌他老人家過生日只是個借口,其實圣誕節不就是讓外國人借機全家團圓過個年嗎?跟咱們春節沒啥區別?!?nbsp;“那這幾天你忙前忙后又是為了什么?”白起問。 “當然是很想過啦!”林夏白了他一樣,“這是一家團聚的節日啊,以前我想過,可我老爹是一年到頭神龍見首不見尾,三天兩頭不著家,現在更好了,連神龍頭都不見了!鬼影都沒有一個!我找誰過去?” “你的意思是,你把我們當‘家人’ ?”白起有些不可思議。 “我沒說你是!你老人家天煞孤星命,誰敢跟你攀親戚?!绷窒钠沧?,“可是你想想其他幾個人呢?阿秀、穆媄姐、阿盈、紫弦、陸雨嵐,他們其實也都跟我差不多,都挺孤單的。圣誕節應該是個有奇跡發生的節日,我希望的奇跡就是這群奇奇怪怪的人能找張圓桌坐下,大家吃吃喝喝,好好笑一笑?!?/br> 白起見她默默轉過頭去,望著街角的方向發呆。她這個人很少會那么沉默,開心的時候笑,不開心了就吼出來??砂灼鹂倳?,她也會難過,也會感到孤單,和普通人沒什么兩樣。 “你——”白起淡淡地開口。 “天??!冬天也會有白玫瑰??!”林夏像是從夢里醒過來似的,“我還以為看花眼了呢!” 順著她的眼神看過去,街角那個賣花姑娘手里還剩最后幾株玫瑰花,就像今天的雪一樣潔白無暇,在這么寒冷的天氣里,依然生機勃勃地開放,給這個漫長的黑夜帶來了一絲希望。 看起來之前的擔心都是多余的,白起輕輕嘆氣。 “好美??!”林夏癡癡望著那些花,臉上慢慢露出一個甜蜜的笑容,“白起,身上帶錢沒有?” 白起沒有理她,轉身又向劇院走去。 “有這么小氣!”林夏在身后嚷著,看著他修長的身影走進漆黑無光的劇院,得意地打了個響指。 說什么來著?這家伙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 閣樓里,阿萊悲傷地獨坐,手上的銀色八音盒叮叮咚咚,它的機栝已經很舊了,運轉的很不連貫,把原本歡快的曲子放慢了一倍,反而顯得憂傷。 那是他和婉儀曾經在唱詩班唱過的歌,一首平安夜的頌歌,后來他也把這首歌交給了安琪??上М斈甑囊磺忻篮?,現在都成了泡影。 “想打破那個詛咒么?” 阿萊驚訝地發現白起去而復返,正站在閣樓門前冷冷看著自己。 那是一種自然而然的冷峻。這個男人舉手投足都那么優雅,但優雅到讓人難以接近,仿佛他并不屬于這個世界。 “你決定幫我么?”阿萊懇求著。 白起無情地搖頭,讓他剛剛燃氣的希望再次熄滅了。 “這個事情其實比你想象的容易得多,但能做到的只有你自己?!?/br> “我自己?”阿萊無力地說,“我早就已經嘗試過了無數種辦法……” “真的么?其實手術只能解決你現在的困擾,要是想永遠解開那個詛咒,恐怕有些事你還沒有做!是一件你當年就沒有做到的事情?!?/br> 阿萊聽了他的話,在腦海中冥思苦想了一陣,忽然醒悟了。 “就這么簡單?” “就這么簡單?!?/br> 白起點點頭,走向樓梯離去。 臨走前,阿萊問了最后一個問題。 “您難道不需要任何報酬么?我從林小姐那里聽到的您,仿佛不是這個風格?!?/br> “她都說了我些什么?”白起皺眉。 “她……”阿萊意識到自己可能說錯了話,“我只是想感謝您能幫我?!?/br> “圣誕節是個該有奇跡發生的節日?!卑灼鹛袅颂裘?,“你不知道么?” 阿萊反復思索著這句話,再抬頭時白起已經消失了。 奇跡……明天奇跡真的會發生么? 拾 12月24日,圣誕前一天。 覆蓋著城市的積雪已經被清掃干凈了,可路面上依舊濕滑泥濘,天還是很陰,看來降雪還沒有那么容易停止。 大巴車在郊外的小路上緩慢地顛簸著,車上的人們早就熟睡了,只有楊戩一個人還醒著。 他已經三十多個小時沒合過眼了,但對于一個天兵來說,睡眠并不是生活必需品。他就算三十天不吃飯不睡覺,也一樣能夠和惡靈搏斗,再毫發無傷地從槍林彈雨中脫身。 可是他很苦惱,因為自己追蹤的那條線索又斷了。 片場外的面包車里,楊戩和他的上司面對面而坐。 “都查過了?”王導叼著個煙頭,翹起腿抖動得像裝了馬達。 “嗯?!?/br> 楊戩面無表情的看著他的上司,一個天兵內務部的特派員,手中握著自己的生殺大權,卻以能接近女明星為借口,隱藏在影視劇組里,做副導演。 在過去的三十個小時里,楊戩走遍了這個城市。北京城無論是公立醫院還是私立醫院,凡是有能力做心臟移植手術的醫生,乃至各大學院的教授,全都被他排查了一遍,所有人幾乎都有完美的不在場證明。 “你這也太不懂禮貌了,大半夜的去敲人家的門?!蓖鯇Х喼恼{查記錄,多半為問訊都是在深夜里完成的。 “我沒有敲門?!睏顟斓纳ひ羝D澀,因為他很少開口,總是有些不適應。 “這就是你們執行的風格!”王導狠狠吐了口痰,“連人類都講軍民魚水情,你現在可是在內部考察期,就不能轉個彎兒完成任務么?一旦出了問題,又得讓我們來擦屁股!跟我多學學,好好地融入這里,不要做這個社會的不安定因素,這是個講法制的國家,知道么?” “巨寇?!睏顟焱鲁鰞蓚€字。 “我實在拿你們這群人沒辦法……”王導嘆了口氣,踩滅了煙頭,“還有什么要問的?” “什么人……能從地獄劫走靈魂?” “我之前說過,世界上只有兩個人做到了這一點?!蓖鯇в贮c了一支煙,狠狠的吸了一口,“其中一個人曾經登上過三界通緝榜的首位,我只需要跟你提他的姓,你就會猜到他是誰?!?/br> “誰?” “他姓孫……” 楊戩低頭想了想,猛地抬起頭來,眉頭緊鎖:“孫局?!” “沒錯!當然了,現在他老人家已經是我們總局的常務副局長了,每天也就是坐在辦公室里批批文件,再就是跟老家伙們喝喝酒。想當年,孫局可以說是天上地下第一拉風的男子!”王導露出鮮有的崇敬,“傳說他當年穿著一件黑色的大衣,拎著一根鐵棒,輕松地跳過地獄界辦事廳高大的柜臺,微笑著對后臺的女人說了兩個字————打劫!你想象一下,別管他是否違背了天道,可是真的帥??!男人就該這么帥氣!” “是么?”楊戩疑惑地問。 “你不懂!”王導斜了他一眼,“反正另一個巨寇是和孫局長一個等級的男人,試想一下吧!該有多棘手!否則也不會查了這么多年,連他是誰都不知道?!?/br> “明白了?!?/br> “等等!”王導叫住了楊戩,不屑地扔了個信封到他懷里。 里面是兩張今晚《悲慘世界》音樂劇的vip票,位置很好,就在一樓正對著的舞臺的位置。 “約上個妞兒,今晚去看!”王導瞪著楊戩,“這是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