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節
秦譽冷眼一掃殿下的大臣,重哼了一聲?!澳銈兌颊f各自說的有理,意思便是朕說的沒理嗎?!” 這一質問氣勢如虹,滿殿大臣嚇得忙跪地大呼“不敢”! “既然你們說‘不敢’,那便是朕說的都有理!既然朕說的有理你們還說什么說?吃飽了撐的沒有事做了?!好了,冊立皇后之事眾愛卿不必再議,誰在提及此事、還有異議,便流放塗州??!” 秦譽一聲命令,立刻滿殿大臣鴉雀無聲!皇上這是發怒了,不講理了。秦譽可不比之前的兩任書生皇帝,他可是不言則已,開口了便是說一不二的!說要下放,便真是要下放! 是以,滿殿沒人敢再吭一聲! 就在這事兒一錘定音的時候,突然殿門口傳來了鄭舒窈的哭聲。鄭舒窈臉上纏著白紗布,哭著跪在殿前:“皇上,您要給臣妾做主??!臣妾想在昌宜侯行刑前去大牢看望他,不想竟撞破蕭襲月與周宇的jian情!當時他們卿卿我我,衣衫凌亂,簡直不堪描述!臣妾氣不過說想要如實稟告陛下,卻不想慘遭蕭襲月毒手。蕭襲月刮花了臣妾的臉不說,還威脅臣妾若我再透露半分,就要了臣妾的命!陛下,救救臣妾,救救臣妾啊……” “這,這……”“天??!蕭側妃竟然如此不檢點……”“之前便有關于蕭側妃和昌宜侯的曖昧傳聞,如此看來應當……”滿殿大臣驚呆了! 鄭舒窈嚶嚶垂淚,讓大臣無一不動惻隱之心。 黑底繡金色龍紋的龍袍,與東珠帝冠相襯托,威嚴非常!秦譽瞇了眼,打量著殿中狼狽凄慘跪著的鄭舒窈,從牙關齒縫兒里吐出句話來:“你有何證據證明,不是你與昌宜侯有染,被蕭側妃看見而惡人先告狀呢?” “陛下,臣妾,臣妾對您一片忠心日月可鑒,如何也不會做出這等有辱陛下、有辱門楣、有辱尊嚴的事來??!臣妾與昌宜侯素來不和,如何會跟他有染,陛下明鑒??!”鄭舒窈嚇了一跳。 秦譽哼了一聲?!澳阏f你與昌宜侯‘素來不和’,那是不是想一石二鳥,除去兩個眼中釘,順利登上皇后之位?” 鄭舒窈被秦譽一語說中目的,心虛得說話都有些結巴?!氨?、陛下,您這是冤枉臣妾了,冤枉臣妾了啊……”說著,鄭舒窈眼淚決堤,凄凄楚楚的煞是可憐。 秦譽暗嘆了口氣,看著鄭舒窈的眼神越來越冷,直到沒有了一絲溫度,慢慢的全是厭惡。 “你退下吧!早朝之上,不得擾亂。來人,把鄭舒窈帶下去?!?/br> “不,陛下,我不走,我不走啊……”鄭舒窈反抗。今天不將蕭襲月置之死地,她決不罷休??!“蕭襲月心腸狠毒,與佞臣賊子茍且!她會殺臣妾滅口的。臣妾不走,陛下,臣妾不走……” “你當然不能走??!”一個清脆利落的聲音從門口傳來。眾人循聲望去,只見一襲華服宮裝的女子站在殿門口,銀色天光為背景,襯托著她整個人都仿佛籠罩著一層耀目的銀光。 蕭襲月款款進殿來,步履堅定沉穩。蕭襲月每走一步,鄭舒窈的心就抖一下!今日她上殿來便是做最后一搏!蕭襲月毀了她的容貌,讓她登皇后之位無望!她毀了她的夢,她也要抹臭她。蕭襲月,你休想坐上皇后母儀天下??! 蕭襲月對秦譽行了禮,秦譽在看見蕭襲月的那一眼,眼神已經溫柔了下去,讓她起來。 蕭襲月這才轉頭對鄭舒窈道: “鄭舒窈,我步步忍讓于你,你卻得寸進尺。今日也就休怪本宮手下不留情!” 鄭舒窈捂著依然火辣辣疼痛的臉,咬牙切齒:“手下留情?蕭襲月你背著陛下誣陷我、將我打了一翻,趕出府在先,被我撞破與佞臣的jian情劃、破我的臉在后,而今還一副假仁假義的模樣說我得寸進尺?” “你為了一個皇后之位,便如此不折手段、昧著良心?” “蕭襲月,到底是誰不折手段?!我才是真正的正宮妃子,而你不過是側妃,你憑什么資格做皇后?憑什么!” “鄭舒窈,我蕭襲月有沒有資格是我的事,但是你沒有資格,卻是實實在在的!”蕭襲月對秦譽稟告道:“陛下,臣妾想傳喚兩個人,以證清白!” 秦譽對著鄭舒窈癲狂的模樣,厭煩地嘆了口氣?!皽柿??!?/br> 蕭襲月啪啪拍了兩聲手掌,立刻有侍衛押了一高一矮的兩個人來殿上。高的戴著黑斗篷帽子,遮住了大半張臉,矮的是個黑瘦孩子! 鄭舒窈如挨了晴天霹靂!夢郎,還有瓢兒。他們,他們怎么會一起被蕭襲月捉??!鄭舒窈心下大急。這個神秘的男人,她入獄數月,已多日不曾相會,她幾番想念得緊,卻不想竟是在這番情況下相見!可…… “鄭舒窈,你看看,這男子你可熟悉?”蕭襲月慢條斯理冷聲問道?!斑€有這孩子,你可莫說不認得?!?/br> 鄭舒窈結巴:“你,你從哪里找來的人,我不認識,這樣古古怪怪、穿著破破爛爛的人,本宮貴為國公府長孫小姐,如何認識!” 鄭舒窈忙撇清關系,看都不看一眼。黑斗篷男子捏緊了拳頭,年少的孩童瓢兒確實忍耐不住心頭的失落,怯生生的抹淚兒喊道:“娘……” 他這一聲“娘”,猶如驚雷炸響在眾人頭頂中!這黑瘦的孩子和鄭舒窈長得十分相似,娘是鄭舒窈應該沒錯,那,那爹是誰?眾大臣眼睛在金龍椅子上的秦譽和鄭舒窈之間徘徊——難道是皇上的私生子? “你亂喊什么!我不認識你!誰是你的娘!”鄭舒窈幾欲抓狂。 蕭襲月哼了一聲?!班嵤骜?,你竟如此狠心對自己的孩子?!?/br> “蕭襲月你血口噴人!這分明是你和昌宜侯的私生子!你看看,這野種長得多像你???哈???”鄭舒窈矢口否認! 眾人又看了看蕭襲月。是啊,蕭襲月和鄭舒窈長得像,那這孩子也可能是蕭襲月的??! “娘……”瓢兒哭著過去拉鄭舒窈的衣擺。 “滾開??!誰是你的娘,你看清楚,她才是你的娘!”鄭舒窈激動得難以控制憤恨,忙從孩子手中扯回自己的衣裳,引得孩子摔了個大跟頭,磕破了嘴唇,鮮血橫流! 鄭舒窈此舉引來蕭襲月鄙夷的一聲冷哼?!澳阏f是本宮的?呵呵,本宮六年前尚且才十二歲,說來不覺得荒唐么?虎毒尚且不食子,你卻連自己懷胎十月的孩子都不認!” 是??!五六年前,蕭側妃年紀還不大啊。滿殿人又回過味兒來。這出戲真是太過驚心動魄,不論這孩子是她們倆誰的,那可都是給皇帝戴了綠帽子!五六年前,這不皇帝還沒娶么。還是說鄭舒窈和皇上的孩子?可是若是如此,那為何鄭舒窈不直接了當說出來? 鄭舒窈見大事不妙,今日是難以逃脫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罢l能證明這孩子是六歲?他這高矮大小頂多三歲罷了!蕭襲月你休得血口噴人!你不過是因為怕我搶奪了皇后之位,你栽贓陷害??!” “啪”一個大耳刮子甩在了鄭舒窈臉上,黑斗篷男人高揚著手,怒氣從黑衣里滲透出來,如結著霜花兒!“我可以證明,這孩子就是你的!” ☆、第186章 世上最清澈的眼睛 黑斗篷緩緩揭開,滿大殿的人無不倒抽一口涼氣!若說方才鄭舒窈是挨了個驚天霹靂,那么現在當她看見面前這個她一直喚作“夢郎”的男人的真面目時,便是五雷轟頂,如墜十八層地獄,渾身都是雞皮疙瘩!“鄭……鄭橦……” “虧你還記得我的名字!” 沙啞得不正常的男人聲音,鄭舒窈幾番在夜里纏綿已經十分熟悉,可是她從沒有想過,那個男人會是她恨到骨子里的鄭橦!那些她午夜夢回留戀的畫面與憧憬,一下子,變成了光天化日之下的極度丑陋!讓她接受不來,無法接受?。?! “不……不?。?!怎么會是你,怎么會是你??騙人的,你們是聯合起來栽贓陷害我、騙我的??!” 而此刻蕭襲月的聲音,對鄭舒窈來說比索命鬼還要可怕,還要讓人膽寒。 “當日與你拜堂成親,你與洞房的,都是鄭橦。自始至終,你都不是秦家的媳婦!皇后之位,你連談的資格都沒有。你說,我如何會為了皇后之位而栽贓陷害你?” 秦譽對蕭襲月的話的默認,讓場面再推上一個高潮!真的,這事兒竟然是真的! 鄭舒窈腦海里一片空白! “不,不,這不是真的……” 鄭舒窈惶惶然,眼睛慌張地在秦譽、蕭襲月、鄭橦、瓢兒之間來回,越看越驚惶,抓著腦袋如同腦仁兒要炸裂了!突然間她似豁然明白,雙目如要流下血淚,指著他們尖聲控訴:“我懂了,我懂了??!是你們一開始就下了套子害我,你們聯合起來蒙我,從一開始就把我當猴耍弄!逼著我上絕路!好狠,你們好狠毒,好狠毒的心??!” 蕭襲月怒拂了袖子!“鄭舒窈,狠毒的是你!死到臨頭你還不明白自己這一路犯了多少錯,總覺得誰都欠了你。說旁人狠毒?那你可看了你自己?別以為不對付你,便是我怕了你!沒錯,我蕭襲月今日就是來治你的!你找死,本宮當然要成全!” 回音在大殿上震顫!蕭襲月這番話不光震住了鄭舒窈,也讓大殿上那些與她作對的大臣個個心肝兒都抖了一回!她在罵鄭舒窈,又何嘗不是再警告他們!誰敢來找死,鄭舒窈就是下場!都給她睜大狗眼看清楚了! 秦譽一語不發,沒有制止這荒唐鬧劇,便是表達出默許蕭襲月揭穿、懲治鄭舒窈的意思了。先前收受了鄭國公府銀子的大臣到底還是比較敬業,以顏色慫恿了頑固老臣,讓其提醒皇帝。 “皇上,這……鄭妃當日是以下旨賜婚如平津王府的,這天下人皆知,皇上,蕭側妃此舉恐怕有故意設陷阱之嫌,如此德行恐怕不足以……” 秦譽眸子一轉,身上黑金色龍袍灑下的氣息具是冰寒——不好惹! “這主意是朕所出,并非蕭襲月。那賜婚旨意乃猖狂竊國的陳太后所為,難道,林愛卿還要奉她的荒唐旨意為圣旨么?” 林大人忙跪下伏在地上求恕罪。 “不敢不敢!陳太后殘暴不仁、荒唐大逆不道,臣絕無此意??!” “那林愛卿還說什么說?先前朕已經說過,誰若再對蕭襲月有異議,流放塗州!林大人身為兩朝元老,卻收受國公府賄賂而違心、叛主,身不正、影子斜,林大人看來是不能再擔負朝廷重任,革除尚書一職,流放塗州!” “皇、皇上饒命,皇上饒命啊……” 林大人被拖遠,秦譽發怒,此舉顯然是向著蕭襲月,殿上誰人還敢再冒死阻撓蕭襲月為后?說起來蕭襲月一路陪伴皇帝走來,確然是功不可沒…… 鄭舒窈見竟沒人為她說話,大急?!皬埓笕?、周大人,你們收了那么多銀子,怎么現在連屁都不敢放一個?你們有沒有良心??!” “哎呀鄭舒窈,你別、別亂指??!我跟你不熟……” “我跟你也不熟啊,你要作死你自己死,別拉我下水墊背啊……” 可把這兩人嚇得個半死,尤其是蕭襲月和秦譽望向他們二人的時候,更是一股寒意從腳底板心兒從躥到天靈蓋上! “你們,你們這些瞎子??!你們都幫蕭襲月、你們都幫蕭襲月??!她就竟哪里比我好,她不過就是我的替代品罷了!”鄭舒窈只覺天旋地轉,天都要崩塌了?!捌皟?,你是我的兒子啊,可你為什么還要幫蕭襲月這賤人來害我??你知不知道,要不是因為你,我鄭舒窈還是高高在上的大小姐!都是因為你這孽種?。?!” “鄭舒窈,你要不要臉!”沙啞的聲音飽含著怒氣,鄭橦逼近,一張被火燒過的臉猙獰得嚇人,只有一雙眼睛和下巴依舊俊秀,但此刻已經被交織著些許心疼的怒恨全數占滿!他掐住鄭舒窈的雙臂使勁搖著,恨不能搖醒她! “娶你的是我,孩子也是我們的,皇上和蕭側妃仁慈,念我多年對你的感情,答應成全我們父子,所以當日娶你的人是我!皇上從未碰過你,都是我!” “不!你滾!我看著你就惡心,你滾??!”鄭舒窈幾欲崩潰?!笆裁闯扇?,根本是假仁假義的害我!你們為何不成全我?” “夠了!”秦譽看不下去了?!班嵤骜?,當年你與父母想以這個野種坑害朕,逼迫朕娶你為正妃。朕與襲月顧全你的顏面,才用了這計策未有揭穿真相,你不但不知感恩,反而三番五次橫加指責傷害襲月。朕本念著少年情誼,不想過多追究,無奈你實在得寸進尺!來人,將鄭舒窈拖出去,用不得踏進皇宮半步!” 蕭襲月看了眼瓢兒和鄭橦?!澳阆莺Ρ緦m、散播謀害親妹替死的謠言,本宮便不予追究,只要你安心與你夫君和兒子過日子,不再出來橫生事端?!?/br> “不,我不走,我不走??!蕭襲月,你少假仁假義!我才是正妃,我才是皇后,你不過是我國公府兩代賤婢生的種,我是你的主子,你不過是個賤婢……”鄭舒窈被拖出,扔在殿來進來不得。 鄭橦拉著兒子瓢兒跪地向秦譽和蕭襲月叩了頭。 “謝皇上和娘娘,饒她不死!” 黑瘦的瓢兒也跟著學著跪地謝恩。 “謝皇上、謝娘娘饒恕瓢兒的娘親?!?/br> 鄭橦拉著瓢兒出殿去,拉了鄭舒窈打算出宮去。 聒噪的人被拉走,殿上陷入一種詭異的安靜和尷尬氣氛。沒想到,鄭舒窈竟然未婚先生子,還企圖誣陷嫁禍給皇上!能不追究,已經是天大的仁慈了! 正在殿上眾人窸窸窣窣的扭袖子的扭袖子、扯衣角的扯衣角,殿門口突然來了個小太監慌張稟告?!盎噬?,不好了,鄭舒窈像是瘋了,在晁定宮門口把黑衣裳的公子殺了……” “什么!” 黑衣裳的公子……那不就是鄭橦么?蕭襲月心下一緊,忙跟著秦譽出殿去! 此時鄭舒窈已經被侍衛捉住,嘴里還在癲狂了般的詛咒著!鄭橦躺在血泊里,他兒子瓢兒跪在他身邊,無措害怕,崩潰的哭聲嘹亮、凄慘?!暗?,爹爹……來人啊,救救我爹爹,嗚嗚嗚……” “快傳太醫!”秦譽吩咐。 蕭襲月走到鄭橦身邊,他的心臟上插著一柄金釵——是鄭舒窈的。他還沒有斷氣,胸腔微弱的起伏,睜著漂亮的眼睛看著灰白的天空,雙唇汩汩流淌著鮮紅的血,一張一合,似有話要說,可是每一張口,那血就涌出更多,掩埋了聲音。 “你還有什么遺愿?”蕭襲月問,聲音很低。鄭橦眼睛看吃力地轉了轉,看著瓢兒?!拔颐靼琢?,你放心……” 鄭橦的眼珠轉向鄭舒窈,飽含了復雜的情緒,不是恨,也不是怨。蕭襲月體會了一下,才明白。那是懺悔。鄭橦會些功夫,若不是他故意,鄭舒窈定然刺不中他的。 鄭舒窈被侍衛捉著雙臂,掙扎著,瞪著血紅的淚眼,對鄭橦咬牙切齒——“都是你,都是你害了我!你去死吧,去死吧!我恨死你了……” 眼睛漸漸沒了焦距,在鄭舒窈痛恨的聲音中,鄭橦死了,他睜著的眼睛里復雜的情緒漸漸散了干凈,什么波瀾都沒有。蕭襲月從沒有看見過這樣清澈的眼睛,黑白分明,沒有一絲雜質,映照著天空,映照著晁慶宮金燦燦的琉璃瓦屋頂,屋頂上幾只自由自在的云雀梳理著燦爛的羽毛,敏捷地飛上天空…… 蒼白的天空云朵攢動,泄露出一角蔚藍,泄露出一束陽光,映在鄭橦的眼睛里…… ☆、第187章 何為上策? 鄭舒窈殺了人,被打入大牢。蕭襲月看著鄭舒窈扭捏掙扎著被抓走,心情并沒有多少波瀾。鄭舒窈沒有瘋,她剛才只是發了狂。也就是說,她是清清醒醒地殺了他。若不是對他有愛,鄭舒窈定然不會包庇那么久。當然,也是因為她當時不知道那黑夜里的男人就是鄭橦。 不管鄭舒窈有沒有愛鄭橦,人已經死了,愛恨具成空。 關于冊立皇后之事,鄭舒窈這一所謂“正妃”的障礙已經掃除,然而又有人提及,蕭襲月母親及外祖母都是入賤籍的奴才,出生不好實在不足以擔當皇后之位!